天空阴沉沉,墨染的大片大片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像是铅灰色的帘幕,将微弱的太阳光遮挡在云后。乌云下的漆黑山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从凹谷绵延千米,一路上树木断折,大地被开出一道又一道惨烈的伤痕,一直延伸到了一个兽服破烂的少年脚下。
少年面色红润,躺在地面,周围是干涸的血液,兽皮衣服上沾染了血迹和泥土,但少年身上并没有半分伤痕,光滑的皮肤在兽皮衣服破口下若隐若现,富有青春活力。
轰隆隆!
一道银色闪电从天穹划过,将乌云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而后有如炮弹炸裂的声音席卷天地,震得人耳膜发疼。豆大的雨滴从天穹上坠落,瓢泼而下,落在少年身上,洗刷掉所有的污垢,少年忽的睁开双眼,暗红色琥珀双眼非常沉静,他似乎很奇怪自己还活着,坐起来摸了摸四肢和胸膛,脑袋缓缓的思考着。
少年胸口处,一个淡紫色的图案闪着紫光,这是一个奇异的符号,看不出具有什么含义,像是小孩子调皮捣蛋画出的随笔涂鸦,错乱得一塌涂地,这个图案,从少年有记忆起,就跟随着他。
但往日里灰暗的图案,如今却开始有规律的闪动着淡淡紫光,这在少年眼中,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只当这个图案是某种身份的象征,一直以来,他将所有的暗杀,争夺都归咎于这个图案,却没有想到这个无法洗去的图案竟然是一个活物。
他脑袋里又多了些往日不曾有过的东西,像是一些被填塞进去的知识,在某一个特殊时刻中又焕发出新的活力,比如说,他总算知道了胸膛处这个图案的名字。
它叫做魂印!
少年突然非常羡慕它,至少它有了自己的名字,而他到现在都没有名字,或许以前有,但他不记得了。阿公和他生活了十年,但也没有给他取一个名字,阿公只说他的名字不能由凡人来取,那会亵渎他!
不能由凡人来取,难道由神来取么?
少年沉静的眼眸中总算起了一丝丝涟漪,胸口魂印的每一次闪动,都给了他一丝丝酸麻的感觉,他活动着身体,忽然感觉到非常不对劲。
他突然往前踏开一步!
一个闪动,少年一步踏开,竟然足有两丈远,比昨天足足多了一倍。他突然知道自己那种奇怪的感觉来自于何方,就像一个三岁的婴儿突然有了十八岁的力量,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一举一动间都有了比以前更加可怖的力量。
暴增的力量让他心惊不已,一切仿佛都发生在梦幻之中,从昨晚蚀天麒麟出现,以其摧枯拉朽的实力迅速镇压一切,而后昏迷,到现在奇怪的死里逃生,一大段空白期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少年只感觉脑袋里昏昏沉沉,思绪万千,一时间也没有想通。
深吸了一口气,少年抛去多余的杂念,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力量或许并不代表着一切,但绝对的力量却足以让所有人畏惧,也能让自己更好的生活。
大雨滂沱,雷鸣声震耳,乌云下的漆黑山脉更加灰暗,少年回到院子,水藤已经枯萎,他进了木房,换掉兽皮衣服,小心翼翼的从床底下夹层中摸出一个漆黑包裹。
包裹用了几层兽皮覆盖,可见少年对它的重视。少年深吸一口气,轻轻的掀开一层又一层兽皮,显露出包裹的原本面目。
这是一个暗金色的箱子,足有半米见方,看不出丝毫缝隙,这是阿公为他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如今已经到了开启的时候。
少年伸出左手,手指纤长,多年磨出的硬茧一夜之后已经消失不见,整只手变得光滑,像是帝都贵妇人不沾风尘一般。少年面色有些怪异,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手会变得如此好看……
这个词甫一出现,少年面色便有些黑了,好看这个词在他眼里一向是用来形容女子,如今自己居然也会想起这个词,这……是自己堕落了么?
把这些乱七八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想法一一踢出脑海,少年郑重的将好看的左手完全覆盖在暗金色箱子上,几个呼吸之后,暗金色箱子忽的亮起了淡淡金色光芒,咔咔声响个不停。
暗金色箱子逐渐解体,像是最缜密的机器,一块又一块剥落下生锈的零件,绽放出原本的模样。又过了几个呼吸,箱子完全展开,露出其中的景象来,东西并不多,只有寥寥三件。
一块满是裂纹的玉片,一只暗金色的耳环,还有一把形状奇特的钥匙!
少年拿起玉片,手指轻弹,玉片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哪怕上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玉片也显得坚硬无比,少年尝试着掰断它,结果一切力量有如泥牛入海,没有半分作用。
玉片上,只有两个字,少年调动着不多的知识,轻轻的将两个字读了出来。
“夜殇!”
仿佛是听到了少年低沉的嗓音,玉片忽的绽放出璀璨光芒,倏忽间化作一道流光,融入少年身体。少年来不及反应,事实上从他说出这两个字之时,他的世界便只剩下了一片白茫茫色彩,夜殇两个字在他耳边不断回响,直到他说:“这就是我的名字么?”
声音戛然而止,一种欢快的情绪忽然充满他的心间,他意识到,从此以后,自己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名字。
少年的名字——夜殇!
同时,他也知道了暗金色耳环的名字!
名为“夜幕笼罩下的世界”!
这名字很长,夜殇觉得十分麻烦,在大夏,麻烦就意味着流血与牺牲,因此夜殇对麻烦有着本能的反感。他很霸道的戴上暗金色耳环,同时宣告它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殇界!
殇界的作用和如今他所处的木房子一样,一个大小有十米见方的储物空间,能够存储许多东西,只要能够放进去,殇界就能保管好,而且没有腐败破烂的问题,就像是旧时代常常出现的冷冻柜,但效果却要比冷冻柜强大不知道多少倍。
这是极为罕见的空间技术,夜殇很明白,一旦泄露出去,自己将永远处于追杀之中,虽然他以前和目前的状况都一样,都是在追杀中逃亡。
但没有人会希望麻烦更多!
殇界中空空荡荡,再没有其他东西,夜殇拿起那把奇形怪状的钥匙,钥匙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材质做成,上面是一个又一个繁杂的字体,很小很小,让人惊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工匠,有如此巧夺天工的技艺,才能在如此细微的地方,雕刻出如此繁复的字体来,能做到这一切的,必定是一位大师!
只不过这钥匙到底有什么作用,夜殇并不知道,暗金色箱子中没有半点提示,事实上拿出这三件东西后,箱子已经失去了它的价值。
夜殇仔细看着钥匙,终究是看不出任何猫腻,他并不气恼,他得到的已经够多,多出一个神秘的钥匙,也算是迟来之福,他把钥匙重新放进箱子,而后关上,直接扔进了殇界之中。
他该离开了!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村落里生活了多年,他终究是要走出这里,去寻找自己的身世,去解开围绕在自己身上的暗杀,去做一些想做的事情,比如说变得更强。
三天后,夜殇的身影出现在一个小镇酒吧,这里是鱼龙混杂之地,但同样也是各种消息的交汇地点。三天的时间,夜殇换了一套装束,很普通的衣服,甚至有些破洞,这是他在一处匪窝里面抢来的。同样的,他的腰部中多出了一把老式火枪,这些火枪远距离威力不大,但近距离足以打碎一个人的头盖骨,用来威慑人更好,至少能让一些不开眼的家伙稍微忌惮。
夜殇点了一大杯苦啤酒,这种液体味道很苦,却正和夜殇心意,喝习惯了水藤里的水,他也开始喜欢上了这种一个铜币一大杯的东西。
且饮且酌,夜殇身旁总有一些涂着厚厚脂粉的成熟女人转来转去,夜殇或许看起来没钱,但白净的模样总能讨人喜欢,比起其他浑身脏兮兮的健壮佣兵来说,夜殇更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猎手们总是扯着粗犷的嗓子,大声吼着自己的所见所闻,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酒吧里总可以听到各种各样的嚎叫声,时不时传出几道女子尖利的叫声,以及一大群男人刻意的哄笑,生活就是这样随意,谁也不去想未来,谁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或许比现在更差。
再一次付出了一个铜币,夜殇换来了一大杯苦酒,从酒吧老板殷勤的态度中,夜殇能够看出这种酒销路并不好,至少没有人像夜殇一样喝得多。
连续三杯苦啤酒下肚之后,夜殇白净的脸上多了些许红意,只不过他神智颇为清醒,当他想要点出第四份苦啤酒时,一只粗大的手突然压在了他肩膀上。
夜殇向后看去,只见一个体格庞大的汉子正狞笑着看着他,一把沾满了发黑血迹的尖刀很不客气的抵在夜殇腰间,那汉子张开嘴,大声呵道:“喂,小白脸,看你白白净净的,身上有不少钱吧,都交出来,不然老子一刀子捅烂你的菊花!”
四周猎人看了一眼粗大汉子,面上都闪过一丝忌惮之色,显然对这个汉子颇为熟悉,看向夜殇的眼神中多出了几分怜悯。夜殇看了一眼汉子,神色古怪的拿出来三个银币,而后叮当一声,敲落在柜台之上。
嘶!
不知道谁倒吸了一口凉气,所有人目光火热的看着落在桌面上的银币,吞咽口水的声音四起,所有人看向夜殇的表情都有些不善。在帝国,一个银币就相当于一百个铜币,相当于这些猎人辛苦工作一整个月的收入,他们中有的已经把主意放在夜殇身上,看能不能在敲打出些油水来。
“小子,你很识相啊!”粗大汉子哼了一声,目光火热,右手伸向了柜台上的银币,正要一把抓在手里,夜殇忽然一拳轰出,猛的击中汉子腹部,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大汉瞬间弯成一只大虾,面色涨红,身体不住地往后退了两步。
“小子,你找死!”
粗大汉子暴怒的吼出声,红着双眼,像极了受伤的野兽,手中尖刀朝夜殇猛的刺下,夜殇一手挡开汉子右手,另一手中滑入腰间,拔出老式火枪,毫不犹豫的对着汉子眉心,直接开枪。
砰的一声闷响,酒吧里一股火药味四散开来,汉子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脑袋便被火枪射出的弹药轰的粉碎,像是破碎的西瓜,红的白的四处飞溅,有不少都溅到了一旁的女侍身上,吓得她花容失色,而夜殇身上,竟诡异的没有粘上半点。
夜殇似笑非笑的扫了其他人一眼,收了银币,顺手在汉子身上摸了摸,除了几十个铜币之外,一块铁质的巴掌大方形令牌出现在手中,铁质令牌做工非常粗糙,正面只有“黄昏”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背面则是一副日落西山图,看得夜殇眉头一皱。
有人注意到了夜殇手中的铁质令牌,忽的惊呼道:“黄昏学院!”
话音刚一出口,这人就有些后悔了,他已经看到了夜殇感兴趣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显然这个凶人想知道更多的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