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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往事

汽车在南山腹地疾驶,车前大灯像两支雪白的利剑,将山区的黑暗刺破。车内的我们,都沉默着,虽然都有话要说,可都知道这不是讲话的地方。还好,因为晚上车少,车速很快,没多久,就爬上了南山。当车一转弯开到南山著名景点———一颗树时,渝州市区满满的一川灯火扑面而来,心中竟有了重逢的感觉!

下了南山,我们进入南坪。这时,今天一直没有说话的珂突然对司机说:“麻烦你找个地方靠边,我们就在这里下。“

司机说:“好嘞。“然后徐徐将车靠边,我们四个下了车,我隔着车窗对司机说:“谢谢你送我们,谢谢啊。你往前走,不远的地方就可以掉头。“司机跟我们摆摆手,往前驶去。

珂说:“我们打出租车回江北。“说完,就到路边去拦出租车。我问杨秀清和王旎:“李成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逃脱了?“

王旎:“李成龙跑了!今天早上一起来就没有看见他,还以为下楼去给我们买早点去了,左等右等不回来,这时杨叔又发现保险箱不见了,我们才明白这家伙起了贪念,拿着保险箱跑了!“

杨秀清解嘲地苦笑:“这样也好,不然就被押去赴宴了。“

我说:“龙龙处境堪忧,你们想,现在那么多的人在盯着保险箱,他拿着保险箱走,岂不是放了个磁铁在身上,只怕是他人走到哪里,那些人就跟到哪里。“

王旎:“真担心他,虽然这事他做得不好,可他毕竟是我们的人,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不好受呀!林叔、杨叔,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拿出手机,拨通任三的电话,任三在电话那头高兴地大声说:“师兄,你回来了呀!上午听到你和那两个人说话,我就懂起你的意思了,赶快跑去给师傅说。师傅一听是大发贸易公司,他说只有找老爷子出面,就立马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事情就搞定了噻,嘿嘿,师傅的面子还是大哟。师兄,今天这事我办得还是漂亮嘛!”

“办得好,我表扬电话那头的任三“师兄记在心头的。还有件事要辛苦你,有个CD崽儿,二十来岁,姓李。你立刻去打听一下,有没有哪帮人把他扣了?打听到了马上告诉我。”关掉电话,我转头安慰王旎:“也不用太担心,那些人的目的是保险箱,我想他们拿到了保险箱,对龙龙也不会做得过分。“

王旎听我这么一说,觉得有道理,方才将心稍稍放下。这边才稍微放心,那边好奇心又泛滥了:“林叔,你真的打死过人呀?“听得王旎如此问,杨秀清也探询地望着我。

我稳稳心神,说:“没有那样的事,我吓他们的。“

刚说完,那边珂在喊:“车来了,快过来!“我们疾步走过去,王旎、杨秀清上了车,回头见我没动,杨秀清说:“老林,上车噻,都到江北去!“珂也说:“林哥,你也去吧。“不知怎么的,我从珂那个“也“字里听出了一丝别样的味道,帮他们关上门。说:“算了,我就不去了,有了李成龙的消息告诉我。“退后一步,挥挥手,目送他们远去。

我招辆出租车,回到家。开门进屋,老婆不在家,显得冷冷清清冷冷清清的。我简单洗漱后,就躺到床上,身子闲下来了,脑子却闲不下来。白天的事像过电影一样在脑子里回放。老者在大发公司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他们想在保险箱里找到什么东西?老者那么一个人精,也会认为保险箱里是宝贝吗?李成龙现在处境如何?这个傻孩子,这样做是把自己变成了众矢之的啊!翻过身,王旎那句询问也浮现上来:林叔,你真的打死过人吗?这件事,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被我深深抑制在记忆的深处。今夜,却像一条吐着泡的鱼,从记忆的深海浮了上来。

那是在我下乡的第四年。那时候,由于父亲的历史问题,我被打入另册,一切有关招工、参军、读书的好事,都与我无缘。与我相同处境的还有知青点上的另一个女同学——娟子,我们这两个共同命运的人,就像压在石头下的两棵草,柔弱、孤苦的生长。我除了练武,其他时间就是去娟子那里聊聊天,我们两个都把对方当作可以倾诉的对象,所以在一起也很开心,这是我的灰色生活中的唯一亮点。我们小心翼翼的生活着,什么招工、参军、读书的事想都不想,只愿眼下这平静的生活不要被打破。

那时候,我习武已经到一定的境界。师傅很高兴在人海中发现了我这颗苗子,他对我习武的天赋赞不绝口,,有时都到了惊讶的地步,他感叹:当你的老师真是轻松到家了!虽然这样说,但习武时对我是相当的严格,一心想把我培养成他的传人。他常说,民瑞啊,为师的这身功夫,就靠你传下去了。但是他对我为人懦弱也很不满,说:只怕是我教给你的功夫,会被你拿去压箱底哟!他担心我身怀绝技还是会吃亏,特地传了一套“和掌“给我,并一再嘱咐我:此掌威力太大,施之于人,其必定全身无力,不能再对你下猛手,但一个时辰以后必死,故不可滥用。完了他又落寞地说,唉,你也不会滥用!

一天傍晚,我去娟子那里还书。走到娟子的住的地方,看见她的门外站着几个知青。都是我们一个公社的,他们奉一个外号叫莽子的人为大哥,整天四处游荡,偷鸡摸狗,打架斗殴,而公社的干部拿他没办法,因为莽子的爹是地区的副专员。这么一帮人,平时对我和娟子这类人是不屑一顾的,今天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一会儿,娟子屋里钻出一个人,正是莽子。一脸满足的神情,一边走一边系皮带。他的同伴对他说了什么,他朝我这边看了看,呼哨一声,一帮人就嘻嘻哈哈的走了。我赶快跑过去,一进娟子的门,我就呆住了,娟子衣不蔽体的扑在床上哭泣。联想到刚才莽子出门时系皮的动作,我血往上涌,不及思考,拔腿就向那帮人追去。那帮人听见我的脚步声,回转身来一看,一个个狂笑不已。一个斗鸡眼说:“大哥,你把人家的相好弄了,人家来找你拼命了哟!“

莽子“呸“的一声吐掉嘴边的烟卷:“你们看好,老子刚才骑了个母狗崽子,现在再骑一个公狗崽子!“说完,迎着我走上来,指着我鼻子,吼一声:“你个***的狗崽子想翻天吗?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没容我出手,他就已一通拳打脚踢,将我打倒在地。我虽有满身武艺,却从没有实战过,再加上天性孱弱,此时想的不过是打他几拳,踢他几脚泄愤而已,根本没用想到用师傅教的武艺来教训他,因此猝不及防就被打倒了。莽子跨前一步,骑压在我身上,双手卡住我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这狗崽子,还想英雄救美啊?呸!你信不信老子今天卡死你?“他的双手逐渐加力,我被卡得呼吸困难,头晕脑涨,越来越难受。电光火石之间,师傅的话闪现出来。我抬起一只手,抵住莽子下倾的胸部,另一只手在他的胸部从上而下拂过,在经过膻中穴时候,徐吐掌力,然后收掌。莽子猛的双臂一软,伏在我的身上,喊:“兄弟伙,快点拉老子起来,今天弄了女人,卡这狗崽子都没得劲了!“由于莽子是背对着他的兄弟伙,所以谁也没有看见我的动作,他们围上来,七手八脚的把他拉起来,莽子命他的手下:“给我打,打死他!“那些家伙对倒在地上的我一顿拳打脚踢,我抱头踡身,护住要害,任由雨点般的拳头、脚尖落在我的身上。渐渐的我就不省人事了。

第二天醒来,就听说莽子死了。据在场的人说,他们把我打昏死过去后,就嘻嘻哈哈的扬长而去。在走到村东头那条小河的桥上时,莽子忽然一趔趄,摔进河中,待他的手下把他捞上来时,人都死得不能再死了。后来,莽子的父亲督促公安机关调查,想找点什么问题,公安机关迫于他的权力,马马虎虎调查了一下,查不出个所以然,最后以不慎失足,落水溺亡结案。

过后,师傅找了个背人处,将我狠狠地骂了一通,说:教你那么多的功夫,随便用那么一点点,都可以把那群人打倒,你倒好,偏偏用了保命的那招,还被人打得昏死过去,幸好你娃儿运气好,没人看见你搞的名堂,不然麻烦就大了!唉,师傅恨铁不成钢地戳着我的额头,怎么教了你这个娃儿哟!

后来我才知道,在我还在昏迷的时候,娟子就跳河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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