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在哪里?”慕凡睁开了他的双眼,这眼中却仅剩下冷漠,随即便恢复了正常。
落山坡,爹爹,慕长泓,武宦臣,梨花落,三生石。一连串的记忆涌入慕凡的脑海,让他硬生生吐出一口黑血。
“这-里-我-记-得。”慕凡一字字的吐出。
慕凡的脑子里还是有些迷糊。“慕-长-泓。”
慕凡从地上捡起那块三生石凝视了很久,接着从慕长泓怀里抽出一本【守】字卷,又把三生石放到慕长泓怀里。
“这是你的东西,我不能拿走。”
如今之计,只能是先去崇明了。
这幽深的地道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头,原路早就被慕兴弄塌陷了,慕凡只能从另一头走出。
此时还是清晨,树叶枝丫将初生的阳光剪成碎片,空气中飘荡着露水的新鲜味道,密林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梭于高大树木之间。
“马上就到官路了,要赶快,快撑不住了。”这人不是慕凡还有谁,慕凡虽然昨天经过三生石的治疗,却没想到确是更加疲惫乏倦。如今之计也只好先寻一条官路,搭乘来往马车到崇明才好。现在慕凡身穿的还是昨天的墨色长袍,只是沾满了斑斑黑色血迹,头上的冲天冕早不知所踪,所以头发也凌乱不堪。如今,慕凡身上只剩下【攻】【守】二卷与信物鸳佩而已。
当慕凡走到官路上时耗尽最后一丝体力,眼前一黑,栽倒在官路上昏迷了过去。
一辆摇摇晃晃的的驴车从官道上驶来,说是驴车却也只是一头驴拉着一块带轮子的板子的罢了。车上有两个人,一个是老者,另一个是少年。
“九斤,停下车你看前面有个人躺在路上。”那老者说道。
“我也看到了,爷爷。”那少年答道。
行驶的驴车停到慕凡身边,二人下了驴车仔细端详昏倒过去的慕凡,老者用两根手指探了探慕凡的鼻息。
“还活着。”老者松了一口气。
“爷爷,这个哥哥,他身上有这么多血。会不会是惹上仇家了,咱们快走吧。”少年害怕的说道,说完便要去牵驴车。
“九斤先别动,你看他虽然浑身是血,但是衣着不凡,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老者抬手制止了少年去牵驴车。“九斤,咱们村村里说你是不祥之兆,说你害死了你爹娘,只剩下我这一个老鳏夫照顾你,可是我也没多长时间活头了,不能照顾你一辈子,总要给你找个谋生的地方。这个人说不定就是你的机会。”
“来,九斤咱俩把他抬上车。”老者招呼道。
慕凡只感觉自己在一个不断晃动的东西上,还在不停移动。他睁开眼,一张满脸皱纹的和一张稚嫩的脸靠了过来。
“水,给我水。”
“九斤,给这位大人拿水。”老者吩咐道。
那稚嫩的少年答应一声,从马车上拿过来一个水囊,扶起了慕凡给他灌了一些水。
随后只听见老者声音颤抖的说道,“大人你要到哪里去,我们把您送去。”
“把。。。把我送到陆明镇薛家。”慕凡说过这句话后又睡了过去。
老者眼里闪过一丝欣喜,“陆明镇薛家?好!九斤过来,给这位大人盖一床被子,别着凉了。”
“九斤你听说过陆明镇薛家吗?”老者问道。
“爷爷,以前咱们家有地的时候就是薛家的人来收租子。其他就不知道了。”少年眼中有些无奈的说到。
“九斤,我活了七十多年,这些年的兴衰变化我都知道些。我这就给你说说薛家的故事。薛家发迹于陆明县,说起陆明县是鲁国和崇明的边境最大的一座城市,在数百年前也是一座崇明的军事重镇,可鲁国从未对别国出过兵,所以陆明镇也就荒废起来了。五十年前还未有人听说过薛家,可三十年前薛家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到了陆明县,二十出头的薛老爷和他的夫人来到陆明县,不知道什么原因横跨鲁国在崇明与大宋之间打通一条商路,而鲁国却也不阻拦,让来往商队有机可趁。不然就要从西北的大唐国和西南的川蜀再运往大宋,则行途非常遥远,可是这条路只能运输少量的东西,所以只运极其贵重之物。”
“所以薛家这么富有是吗。”九斤问道
“正因此,所以薛家的钱财数不胜数,其后买田置地,成为崇明和鲁国边境之间最大的家族,陆明县也就又兴盛起来。而后这条底下商路就隐藏在了暗里运行,表面上薛家还是最大的地主,而薛老爷在二十七年前因感染风寒归西了,英年早逝,随后在薛老爷背后的薛家奶奶站了出来,统筹全局,几十年来未曾出过任何差错。随后薛家的子孙也争气,薛老爷的两个儿子薛世平,薛世安接连中举,迁到北都盛京做官。薛家奶奶对下人极好,若果你能在他家干活也算是衣食无忧了”
老者叹息一声,“九斤,你姓陈,名为陈建新,记住了,如果别人问你你就大大方方的说。等我死了你别给我立牌位,每年给我烧一炷香,说一句季爷爷走好就行了。”说完便流下两滴泪水。
九斤听了哭着抱住了季爷爷的手,“爷爷别说,爷爷你怎么会死呢,爷爷你不是从来都没有遇到过麻烦吗?就算是村里的那些恶霸叔叔婶婶,就算是他们把我的地都抢走,你也能要回来。你别走啊,爷爷!”
季爷爷听了也留下两行泪,“爷爷不走,爷爷不走,别哭了孩子。”说罢抚摸着九斤的头,九斤也睡去了。
说话间,也就到了陆明城,陆明城城墙高五丈,在不是打仗的地方也极为少见,说是一座小城也不小,比起北都盛京来却差了不止一点。陆明县是因为商业所以才兴盛起来,所以城内多是来往客商,分为北市和西市,东城和南城。北市,西市是商人集聚的地方吧,而东城便是达官显贵,大户人家,衙门所在。而南城则是平民百姓,三教九流。
等到慕凡醒来时,早已进了陆明城,慕凡感到之前那种眩晕感早已一扫而空,现在只感觉脑子里一片空明澄静。睁开眼,映入眼帘的都是些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大人,你醒了。”季老者问道。
“恩”慕凡看了下这名白发老人,随后在车上拱手一拜。“多谢老丈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不敢当,不敢当。生而为人当有德于世,举手之劳,大人不必过谦。”季老者抱拳回敬。
“哪里哪里,老丈看你谈吐不凡,也是个德行高远之人。”慕凡也回敬道,心里还是感谢这老者将他带到这里。
“小老儿只是略上过几年学,识得几字,年轻时也曾有过黄粱美梦,可惜老妻早死也未留下一儿半女。现今只有一苦命的孙儿相依为伴。大人,薛府到了。”
顺着老者手指的的方向,慕凡看到了一个极高的门楣挂着书写着【薛府】二字的牌匾和门楣下漆如血色的大门。那便是在整个陆明城至高无上,连身为一县之主的县令都要给不止三分面子的薛家。
“老丈,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只能以后有缘再见。告辞了。”慕凡身上并没有任何财物,只能是深深的向老者作了一揖。说罢便头都不回的走向了薛府。
“大人,稍等。”慕凡听了很是诧异,老丈又叫住自己,难道让他付这救命之钱,于是回过头听这老丈想要做什么。
“大人,小老儿有一不情之请,望大人成全。”季老者眼神十分诚恳。
“你说吧,但我身上确实没有银钱。”慕衍看到了他眼神里的诚恳,而身上除了天书二卷和鸳佩之外确实再无别物。
“公子误会了,小老儿并不是要银钱,小老儿是想大人既然居住在薛府之中,身着华贵,定是有权势之人。而我早已油尽灯枯,如今只是靠我孙儿未有着落的信念活着,完成他父母把他托付给我的夙愿。如果大人能帮我把孙儿安置,就算是在薛府里当一个家丁,小老儿也感激不尽,此生无以为报,下辈子愿给大人做牛做马。”说完便跪在地上叩头,连额头叩出血也浑然不觉,车上的九斤也跳下车抱住季老者痛哭,“爷爷,你别跪了”。
慕凡转过头去,不忍看到这对苦命的爷孙,只是想到自己还未跨入薛府一步,父亲生死不知,今后还不知去往何方,如何才能承担起如此重要的责任,心里一横,冷言说道:“今日你救我,我记住了。可人各有命不可违,这孩子我不能收留。请回吧,日后有缘再见。”慕凡头也不回的走到薛府门前。
只听见后方爷孙俩还在叩首和呼喊,老者的鲜血染红了薛府门前的青砖。
只是这人间的事,谁又能尽遂愿,无数的人在这俗世里挣扎和迷茫。使用着身为上位者的权利同时又受着更上位者的驱使。所有的人都是无奈,却都只能生下来,活下去,这就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