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员工能在一个公司里待多久,取决于下一家高薪的offer什么时候来。
――――开篇语
我跟梅文化的谈判是从“啪”的一声开始的。
当时他正在快速滑动鼠标,眼睛全神贯注在屏幕上,根本没有正眼看我。我再次站在他办公室里面对他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抑制不住的红潮,甚至到脖子根都是红的。
我看着前方,他背后墙上挂着一张夏威夷风景照,里面有沙滩,阳光,夏威夷小妹妹。仿佛那照片上跳着草裙舞的夏威夷女郎已经在招手呼唤我了。
良久后,我嘴里淡淡地说:“我现在辞职,离开这里。”
梅文化的右手一哆嗦,左手“啪”的一声排在键盘上,嘴里烟跟着掉在地上。他转过脸,面带恼怒的眼神望着我,我猜他刚才那盘游戏一定是输了。
我的眼睛依旧看着前方,一脸的风轻云淡。
他站了起来,从桌子里绕到我面前,慵懒地靠在桌子上问:“说吧,什么事?”
“没什么,我想辞职,马上就走,跟您道个别。”这话我在上楼的时候已经反复推敲修饰了许多遍,最后选择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表达会更好。当我说完后,胸膛里像有个小榔头在砰砰砰地敲,手微微颤抖。
他斜眼盯着我的脸,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把我上下打量了下,哼了一声说:“要加薪?你平时不是这样的,老实人也会玩这套呀。谁教你的?”
我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说:“没人教我,我自己想走了。”
“给你每个月加五百怎样?”梅文化点了一支烟,呼出一道烟柱,歪着头看窗外。那样子就像在菜市场里为了买一块猪肉在砍价。
我心里再次回想刚才楼下女柜员说的话:“先生,您卡里有十亿!”我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个笑容被梅文化抓到眼里,他以为我被他那五百元说动了,嘴角哼了一声,说:“行了,满意了,回去干活吧。”
我轻轻转过头,用革命先烈对反动派才有轻蔑眼神看着他,轻笑一声说:“对不起,我现在要走了,你被我开除了。”说完我转身离开他的办公室,就在我走出门的一刻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在毫无准备的意识下,转身又加了一句:“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接下来挺直了身子走过一溜惊讶的眼神,大步迈出大门,留下梅文化瞪着他那溜溜梅一样的圆眼睛在办公室里凌乱。
当我走出办公大楼,沐浴在阳光下的时候,激动地涨开双臂,仰天大笑。
我自由了!再也不用受老板的气了!再也不用加班了!再也不用考虑别人对我的感受了!我现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简直就是在做梦,天哪,我真恨不得立刻将这消息发到我的朋友圈,分享给所有认识我的人!
我彻底自由啦!
我望着街上匆忙的人群,觉得他们每一个人都好亲切,我好想上去跟每一个人握手拥抱,问问他们都是做什么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是否需要我的帮助,我太想去帮助身边每一个人了!因为我终于可以被人真正需要了,再不是那个为了交房租而去不得不忍受糟糕工作的人。我天真的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向我敞开了她最美好的怀抱,我将真正开始自己充满意义的人生。
我看了一下手机,时间是十一点四十。往常这时候我还在办公室里等着十二点去吃午饭。我必须提前规划好午饭时间,因为中午只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要是超过一点没回来,就算是旷工,要扣钱的。现在好了,我的时间全部归我了,我乐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多久就吃多久。
我从公司办公大楼外过了马路到对面的步行街上。这种步行街在大都市里总会围绕在某个住宅区或者CBD附近,里面充斥着天南海北的各色快餐,总是能在十几元内让上班的白领吃饱且吃好。可你只要连续在这里吃一个月就会发现其实你并没有多少选择,而如果你在这大都市里各种CBD都转过,就会发现其内容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
无外乎就是:各种拉面,各色盖饭,麻辣烫,肉夹馍,福建小吃,重庆串串香,煲仔饭,湖南小碗菜,饺子,麻辣香锅,驴肉火烧,日料,等等,到最后你就是在今天是吃饭还是吃面之间选择。
到中午这里总能坐得满满的,大家摩肩擦踵,在宝贵的午休时间里尽快填饱自己的肚子,准备再回去开始下午的工作。
我像检阅仪仗队一样从步行街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我完全不用担心时间不够,恰恰相反,我觉得我自己时间太多了。我感觉我可以中午休息2个小时,3个小时,4个小时,一直休息到晚饭时间。
我最终选择了一家牛肉面馆,这家人总是最多的,特别是中午根本找不到位置。我刚一进门,老板就给我一个抱歉的表情,说道:“不好意思啊,没有地方了。”
我回了一个微笑,说:“没关系,我可以等,我一点都不着急。”我有意把“一点都不着急”拖得很长,以此表达我内心的淡定和从容。
我确实不用着急,而且很享受这种等待的快感。我看着身边的人都为了赶时间匆忙地吃着面,脸上浮上一层微笑,仿佛自己获得了某种大赦,从此平步青云,拥有用不完的特权。
等了有半个多小时,老板连连抱歉地将我引到靠里的一张小桌。我挤过3个人才蹭到最里面,坐下的时候旁边那人还不小心撞我一下。他嘴里含着面,说声抱歉。我当然大方地说没事了,其实不要说是撞我一下,他就是把一碗面都盖在我头上我也会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伙子,没事,没事的啊,不要怕,都不叫事。哈哈哈哈哈哈!”我简直觉得我胸中能容下一片大海!
我坐下后,老板问我吃点什么。我菜单也不看,说:“精品牛肉面,再加一份牛肉,和一个卤蛋。”精品两字我发得格外自信,以此彰显出我的不凡和视金钱如粪土的风度。
在等待中,我又环视了一圈吃饭的人群,心中不禁感慨,你们哪,你们,竟然不知道正和一位亿万富翁在吃饭,可惜,可惜了。
面上来了,上边多盖着一层牛肉,还有一个卤蛋。
我拿筷子轻轻拂开那层牛肉,夹起几根面条轻轻吹拂,心中觉得自己简直成了微服私访的乾隆爷,不胜感慨这百姓的面条吃起来也是很可口的呀。
正当我往嘴里塞面呢,忽然手机响了。我费了老大劲才从我的包里掏出手机,一边往嘴里塞面,一边含糊地问:“喂,谁呀?”这种时候有人打电话来,就算是跟我借钱我都会欣然答应。
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我正得意呢,忽然那口面在咽下的时候仿佛被一只手卡在了喉咙里。
那只手并不是一只真手,是一种无形的力量。
那无形的力量正是来自于电话那头。
“我劝你还是不要碰那笔钱,否则命会不保。”就是这句话让我一下噎住了,原本要咽下的面一下从喉咙里滑了出来。
我转向角落,压低声音问:“你是谁?”
“我是谁你也不用知道,总之如果你照我说的做。我保证你不会吃亏,还有你最好三天后也不要过来。”那低沉的声音像是从一个空旷世界里飘出,透着浓浓阴谋的感觉。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认识你吗?你是,你是,你是?”我多少还是给吓住了,这样的台词好像在电影里经常出现,可用在生活里还是挺吓人的。我脑子里一片混乱,连一个完整的思路都整理不出来,可见我真是没什么临场应变的能力。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如果你听我的,三天后不出现的话,我保证可以给你一千万。”对方竟然先开出了诱人的条件,虽然这笔钱跟我那十亿比起来只是九牛一毛。可我怎么总觉得这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难道说我真的掉进什么阴谋里了。坏了,他们不会真派杀手来杀掉我吧。
神秘人并不等我回答,最后说道“你好好想想吧,这背后的事情不是你这种小角色能搞定的。”说完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嘟”的信号声。
我缓缓将电话放下,人呆住了。这时我发觉我已经满脸是汗,不知道是这该死的夏天太热了,还是我太没见过世面了。
怎么办?怎么办?
我这样的小角色,对,我就是一个小角色,小老百姓一个。我说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好的事情降到我头上,难道这里面还牵扯到什么豪门恩怨,江湖斗争,家族仇恨不成。太狗血了吧!
要钱,还是要命,这可真是一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