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健身是为了瘦,而吃货则是为了更好的消化!
――――开篇语
我的三个同父异母的兄妹难道已经走火入魔了吗?虽然我和他们相见只有一天时间,可体内毕竟流着相同的血,不,哪怕是不相认的人,知道对方已经陷入这样的境地我也会同情的吧。
父亲的信写道:
我在上世纪80年代末去大陆,为了开创家族新的事业。刚开始的几个月非常的不顺利,在大陆我四处碰壁,虽然当时政府也很欢迎外面的资金进入,可是管制很严格,加上很多文化上的差异,我感觉到很迷惘。按理说,一个快踏入四十岁的男人不该再迷惘了,但我还是被生活打败了。还好我遇到了甄好,你的母亲。确切的说是她在大街上捡到我。
那是一个冬天,我喝醉了,就瘫倒在大街上,不省人事。你是否会觉得你的父亲竟然如此没有出息,做出这样的事情。但这就是事实,我当时一阵压力太大,经常失眠,只能靠酒精来麻醉自己。如果不是那天你的母亲来了,可能我会冻死在那个晚上。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人的怀里,依稀间我看到了一张可爱的脸,我当时以为我看到的是天使的面容。我醒来后发现我披着她的衣服,而她则抱着我坐在一处避风的墙角。那一刻让我感受到了此生没有过的温暖。后来我问她,你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这样好,还在那么冷的天气里把衣服给我穿。你母亲说,她也没有想那么多,就是看到一个躺在地上,觉得那么冷天躺在这非病了不可,怎么能丢下不管。而且她也只是把衣服分给我穿,并没有做什么大事。可是我知道,她身上也就穿了那一件厚衣服,分给我后,她就这么抱着我坐在冰冷的地上,靠在冰冷的墙上,用她自己温暖了我。我当时哭了,因为我感到一阵幸福的感觉。
你母亲当时以为我是丢了工作,还安慰我,让我看长远些,要怀揣希望去生活。此后,我人生中只要遇到多少不顺,我都会去回想那个夜晚,那是温暖了我一生的夜晚。和你母亲相遇是我此生最美好的回忆。
我眼中的泪水模糊了眼前的文字,我不得不停下来擦拭干净,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些才能继续看下去。过去的二十几年,我的母亲从来没有跟我提过她跟我父亲相遇的事情,这是为什么呢?
信里写道:
那天分开后,我一直在想念你母亲,可是那个年月没有电话,两个人一分开就等于消失在人海里。我懊悔自己连她的名字和住址都没有问,可不知怎么我心里就是坚定了一定要再找到她。随后我就每天去那个路口等希望能够再见到她。可连着半个月,我都看不到她的身影。我开始有些动摇,甚至觉得可能她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了。但只要一想到她带给我的温暖,我就又去那等。皇天不负苦心人,两个月后我终于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当我一眼认出她的时候,心里那份激动让我变得像一个孩童一样高兴。我当时激动地冲了上去,估计是我的鲁莽行为吓住了她,她后退了几步,眼神有些害怕。我当时没有发觉,指着自己说,是我,是我,记得我吗,两个月前我在这里昏倒了,你救了我。你母亲想起来了,笑着问,你怎么还在这里?你找到工作了吗?我说找到了,找到了。她到那时候还以为我是一个外来打工者,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就问她你怎么最近都没有走这边。她好奇地问,你一直在等我吗?我回家了一趟,我妈妈病了。我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她躲起来了,而是家里有事。我真是太笨了,我居然胡思乱想了那么多,其实缘由那么简单。我随后邀请你母亲一同吃饭要报答她对我的恩情,但你母亲拒绝了。她说那天帮助我是应该的,单独和陌生人吃饭就不太好了。我因为在香港长大,后来去了美国,对大陆的情况还不太了解,那时候大陆的人还是比较保守的,哪怕是普通的男女朋友单独在一起都是有所避讳的,更何况跟我这个陌生人。可我就像一个傻子一样希望能够多和她接触,让她也多了解我。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一段美好的岁月,追求你母亲的那段时光真让我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后来你母亲被我的真诚打动了,愿意和我做朋友。但我当时做了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我没有告诉她其实我有家室,那时候我已经和你的颜姨妈结婚,并有一个十岁的儿子,就是你的大哥贾仁。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我当时怕因为这点会让你母亲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可我又那么想和她一起。我真的太自私了,这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如果你要恨我,怨我,我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
我翻过这几页信纸。我虽然不能了解到当时父亲和母亲的所有事情,但我能理解母亲去救助父亲的好意,也能理解父亲爱上母亲的原因,至于父亲觉得自己自私,也许自私才是人性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吧,爱有时候就是自私的。
我翻到下页,信中写着:
说来也奇怪,自从认识你母亲后,我的生意开始好转起来,订单和客户也多了起来。我更加确信你母亲是我生命里的天使,我于是开始考虑要娶你母亲。可能你会有些意外,为什么我有了太太还要去娶她。那时候,我们家族里还是保留着男人可以一夫多妻的制度。我一年后,回去后跟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爷爷表达了我的想法,想娶你母亲为二房。当时家里有些反对,主要是集中在你母亲出身问题上。我的正房,颜氏家庭背景很好,跟我们家还是世交,可你母亲家庭是农民,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工厂女工。不过家里人还是表示愿意见一下你母亲,我当时以为这事情有转机,就痛快地答应了。但这成了我这辈子最懊悔的事情。过了几个月,我们家族的人包括我的太太一起来到我所在的南方城市。我专门在一个大饭店里订了一个包房,满怀希望地以为这次会面后你母亲能够被所有家族里的人接纳。等到会面开始后,却不想所有人上来就冲着你母亲一顿质问,怀疑她是不是为了要钱才蛊惑的我?
你母亲和我当时都吓傻了,对这种情况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然后大家轮番刁难你母亲,要她老实坦白背后的动机。栽赃她是为了去美国移民才和我在一起,又或者是为了贪图我们的家产。我连忙替你母亲辩解,说她根本不知道我的背景,更不知道我们家在美国的情况。但这遭到了包括颜氏在内的所有人的鄙夷,说这就是你母亲狡猾和恶毒的地方,一直把我蒙在鼓里。我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整个过程里我一直在替你母亲辩解,她则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句话都没有。到最后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她站了起来,所有人都安静了,看着她。我能看到她眼中强忍住的泪水,但是她没有哭,只是忍了一会,然后做出了一件让我震惊地事情。她深深鞠了一躬,说:“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然后她转身离开了。我当时大喊着她的名字想追出去,可是我被家里早安排好的人给拦住了,我就那么无助的看着她远去,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真是太没用了。那天成了我生命里最灰暗的一天。
我用颤抖的手翻过这一页,心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曾经经受过那般非人的对待。我印象里的母亲都是开朗乐观的,甚至有时候心直口快到让我觉得脸红。但我完全没想到,我的母亲也曾为了爱的人去容忍别人对她的无理责难和不公待遇。
我的母亲呀,我到今天发现做儿子的并没有真正的理解到你的内心。原来你曾经走过的路是那般的艰难。
我翻到下一页:
在那之后,我就被带回美国,期间他们还在我身边派了一个女秘书,美其名曰是照顾我,其实就是监视。我一开始很气愤,认为他们这是干涉我的人权,限制我自由。但他们认为我是被你母亲给迷惑了,甚至在家族中流传着你母亲是大陆派来的女特务,为了打入我们家族来获得情报。真是无稽之谈!
我被这样监管了三个月后,有一天我忽然特别思念你母亲,想起我是喝醉之后在大街上被你母亲捡走,于是幻想着能够在大醉后还能再见到她。那天我又喝得很多,也醉了很久。当我醒来后,我发现我又干了一件糊涂事。我发现我和那派来的女秘书睡到一起。我知道这一切说出来实在太荒唐了,恐怕你一定非常的鄙视你的父亲我了。可我当时不但没有觉得羞耻,反而觉得有一种复仇的快感。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完全超出我的想象了,一个月后,她被检查出怀上了我的骨肉。我不得不和她结婚,而我的正室,你的颜姨妈也说,正好满足了你娶二房的心愿,从此就收了心吧。我觉得她这是故意讽刺我,但我心里确实十分的后悔,更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脸面再去见你母亲。
一年之后,我们有了一个漂亮的男孩。我当时想这要是我和你母亲的孩子该多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把他当作你来对待,可是慢慢我发现这孩子长得像一点不像她,而是像他的妈妈。他当然不可能像甄好,因为他的妈妈叫潘圣洁,这就是你的弟弟贾义。几年后我们又有了一个女儿。我给她起名叫兰兰,因为兰花是你母亲最喜欢的花,这原因只有我知道。我将她视作自己的小公主来对待。
虽然我有了他们,可我还是好几次想去大陆看你们。奇怪的是,每次我去申请签证都被拒签,我不明白原因是什么。有一次我对着中国的签证官咆哮,可这没有用。我只好低声下气地去求他们,可他们不听我的,还是不给我办去大陆的签证。我不明白到底我做错了什么。我好几次飞到香港,望着对岸的大陆,想象那里有我的妻子,也可能有我的孩子。
哦,对了,我并不知道你母亲在同一年也生下了你。我后来还在想她是不是早就嫁给了别人,又或者去了别的地方,再也找不到了。我虽然有三个孩子在我身边陪伴,可是我心中始终在想我要是能够和你母亲有一个孩子那该多好。
但也因为我的这种心理缺失,最终导致了他们三个成长过程中,性格上产生了巨大变化。
你的大哥贾仁,从小是一个乖巧的孩子。我记得小时候问他,你长大了要做什么,他说想做老师,觉得当老师很伟大,可以传授知识。可是后来,他的母亲却致力于将他培养成一位可以在家族里取代我的人。等他长大后,我发现他虽然很有能力,可是心中贪念太盛,总是要和人去争,哪怕是不需要的东西也要去争,很难和别人去分享一样东西;
你的弟弟贾义,我一开始想把他当作你来对待,可是等他五岁后,我觉得他越来越不像你,而是像我讨厌的那个女人,渐渐对他有些疏离。而有了你的妹妹后,我更是很少把时间放到他身上。他的性格也变得有些孤僻,对身边的人充满敌视和戒心。长大后,他遇到问题总是嗔怒于周围环境和人,很少反省自己,这也都是我对他从小心理照顾不够造成的;
最后你的妹妹贾兰兰,我对她则是给予了最多的父爱,视她为我的掌上明珠。所以她对我的依赖最强,总是难以独立。她长大后,一方面自己很痴心于人,另一方面又怕对方对自己不够真心,总是缺少安全感,对自己很不自信。
你应该明白了,“贪”,“嗔”,“痴”就是我现在三个孩子身上最大的心魔。这心魔是我种下的,我已经无力改变他们了。可是我最后还是想到了你母亲,并且终于得知她还有一个孩子。特别是当我知道你的名字后,我就明白你一定就是我和她的孩子。
我知道你母亲是用我的名字来命名的你,你就是我和她的“甄心仁”。
我终于下了决定,要把权力戒指交给你,就是希望你能够像你母亲当年拯救我一样,来肩负起拯救这个家族的使命。
我希望这样能够阻止家族里有人会作出疯狂的事情,最后危害到其他人的生命。
心仁吾儿,我多么想亲眼见到你,握着你的手,看着你的眼睛,听你说你过去生活里的故事。但我知道这个愿望只能是一个奢望了。如果可以用我所有的资产去换与你见一面,我会毫不犹豫的答允。但我身上肩负了太多的责任使我无法做出这个普通人看来很容易去做到的事情。
我想让你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你的母亲,甄好,是我这一辈子最爱的女人。我多么希望能够亲自在众人面前还她一个清白。可是我却做不到了,我是一个多么可怜的人。
人家以为我有万贯家财,其实我是一个可怜的乞丐。乞求了那么多年,也无法让上苍给我一个见到你们的机会。
最后我想你能看一眼那戒指的里面,你会明白我从来没有忘记你母亲。
父贾心仁绝笔
我按照父亲说的,将指环翻过,我看到一个字,一个熟悉的字,一个简单的字。
一个“好”字。
我母亲的名字。原来父亲一直将母亲的名字刻在这指环的内壁上,他从来没有忘记母亲。
我将信折好,慎重地放进信封里。我轻轻抚摸着信封的表面,像是在抚摸父亲的手背。
我抬头望向远方,那是大海的尽头,想象那里有一个世界,那里有很多人,现在有一个人正站在彼岸望向我,他在朝我微笑。
我暗下决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下午,钱律师的门被敲响了,他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我。
钱律师有些诧异,问:“怎么了?心仁。”
我笑了下说:“钱伯伯,您忙吗?我想让您陪我去见下家族里其他成员。”
钱伯伯上下打量了下我,像是看着一个陌生的人。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右手上,在那只手的食指上戴着一个金色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