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欢带着杜月明飞出王府,随即去了一家药店。杜月明买完配制迷魂散解药所需的各种药材,二人才回吉祥客栈。
杜月明感激地说道:“李兄,没想到又被你救了一次。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谢你。”李意欢道:“你医术高明,武功高强,但还缺少混江湖的经验,所以还是很容易遭到暗算。”杜月明经历这件事之后,也深刻反省自己,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下次我会注意的。”李意欢笑道:“还有下次啊?”杜月明急忙道:“不会,不会有了。”
杜月明突然想起自己心里有个疑问,便问道:“对了,李兄,你当时明明吃了武昌鱼,怎地没中毒?”李意欢道:“天上不可能无缘无故掉馅饼,凡事都得多长个心眼。那小二把武昌鱼端上桌后,我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心里便起疑。所以他让我品尝时,我只是夹起一小块鱼肉含在嘴里,并没有吞下去。”杜月明又问道:“既然你没中毒,为何要假装遭暗算,让他们把我们抓进王府?”李意欢道:“王百万在临安势力庞大,即便这次他没成功,定会有下次。不如趁此机会,了了这件事,免得我们没有安宁之日。”杜月明听了这话,心里对李意欢更加佩服,便用崇拜的眼光抱拳道:“李兄真是智勇双全,在下佩服佩服。”李意欢也抱拳道:“过奖,过奖。”两人对视哈哈大笑起来。
李意欢道:“杜兄,你还是先配制解药为好。”杜月明拍了拍额头道:“对哦,我的毒还没解。”李意欢道:“杜兄真是厉害,居然还能配制迷魂散的解药。”杜月明道:“说来也巧。华前辈曾研究过如何解迷魂散的毒,他花了数月的时间终于配制出解药。他将药方告知与我,我方能自己配制。”李意欢道:“华前辈不愧是天下第一神医。杜兄,我不打扰你了,你先配药解毒吧。”见李意欢要走了,杜月明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终究只吐出四个字:“李兄,多谢。”李意欢笑着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说完,便出去了。杜月明拿出药包,开始配制解药解毒。此时夜幕降临,一轮明月正悠闲地挂在天上,而地上的人儿还在忙碌着。
第二天早上,杜月明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喊了一声“等一下”后,便急忙起床更衣梳洗。杜月明打开房门,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临安首富之女——王嫣然。只见王嫣然身穿素白长衫,水仙绿叶百褶裙,外披淡粉薄烟纱,乌黑如泉的长发用一条淡粉色的丝带系着,几丝淘气的秀发散落在两颊,将吹弹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雪白。杜月明只远远看过王嫣然,如今就近一看,更觉得她貌若天仙。
王嫣然见杜月明正看着她,羞涩地说道:“杜公子,打扰了。能否与你说几句话?”杜月明忙收回惊艳的目光,侧身道:“王姑娘,请进。”王嫣然微微欠身,柔声道:“多谢杜公子。”王嫣然步履轻盈地走进房里,杜月明忙道:“王姑娘,请坐。”二人坐下后,都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气氛登时有点尴尬。
其实,王嫣然这次来找杜月明,当真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从不缺什么。王百万把她当作掌上明珠,从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加之她拥有倾国倾城之貌,上王府提亲的人自是络绎不绝。只是王嫣然眼高于顶,没一个看上,她只想嫁一位自己心爱之人。王百万见此暗自着急,才想出比武招亲之法。王嫣然好不容易对一人动心,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昨晚,王百万将杜月明拒绝的那番话转述王嫣然,王嫣然听了伤心不已。但王嫣然外表柔弱,骨子里却很倔强,定要亲耳听到狠话,才肯死心。王嫣然暗中派人打听到杜月明住在吉祥客栈。于是,今天她一大早便坐着府中轿子来到吉祥客栈。她让下人在客栈外等候,自己一人上来找杜月明。
杜月明受不了如此尴尬的气氛,便开口问道:“请问王姑娘此番前来,有何事?”王嫣然昨晚本已想好该说的话,但真的见到杜月明,她又紧张不已,竟半天也答不出一句。杜月明见她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好意思说的神情,叹了口气,说道:“王姑娘,你貌若天仙,定能有一段美满的姻缘。只是在下志在江湖,实在不愿过早被儿女私情牵绊,望姑娘能明白。”王嫣然虽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听这样的话,还是觉得心痛不已。但即便如此,王嫣然还是不愿轻易放弃。她倔强地说道:“我,我可以等公子。”杜月明没想到王嫣然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吃了一惊,只好狠心地说道:“承蒙姑娘错爱,在下实在不能娶姑娘为妻。”王嫣然一听这话,顿时只觉得心如刀割,颤声道:“莫非公子心里已有了别人?”杜月明见王嫣然一片痴心对自己,实在不忍心骗她,便道:“不是。”王嫣然听到否定的回答,心里忍不住开心了一下,忙问道:“既如此,公子为何不可,不可……”王嫣然“不可”了半天,“娶我”二字终究不好意思说出口。
杜月明心想如若不把真实原因告诉王嫣然,只怕王嫣然不肯死心。杜月明起身,将门锁上,对王嫣然说道:“我真的无法娶姑娘,因为我也是……”话未说完,杜月明便解下白袍,拆掉绑在胸前的一层层白布。王嫣然目瞪口呆地看着杜月明的上半身,顿时如遭雷殛,动弹不得。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杜月明居然是一位女人!王嫣然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问道:“那为何你的声音听起来根本不像,不像女人?”杜月明穿起衣服,解释道:“我服了一种‘变声药’。这种药,女人服了声音便会像男人,男人服了声音便会像女人。”杜月明为让王嫣然彻底死心,便从包袱里拿出变声药的解药服下,用甜美的声音说道:“王姑娘,这下你愿意相信了吧。”王嫣然一听,绝望地掩面哭泣。她好不容易对一个人动心,居然是为一个女人动心,老天爷真会开玩笑!
杜月明,哦,不,应该称之为轩辕明月。轩辕明月在离开神剑山庄之后,因担心一个女子在江湖闯荡会有许多不便之处,便改扮男装,并且服了变声药。因此,纵使如李意欢那般聪慧,也没瞧出端倪。
轩辕明月看着王嫣然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下也相当自责。但她从未遇到过此类事情,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王嫣然。轩辕明月走到王嫣然身边,递给她一块手帕,轻声说道:“王姑娘,你别伤心了,是我不好。我自小便向往快意恩仇的江湖,一心想在江湖自由闯荡。但我一个女儿家在江湖行走会有诸多不便之处,无奈才改扮成男子,没想到阴差阳错伤害了姑娘。”轩辕明月见王嫣然停止了哭泣,继续说道:“王姑娘,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我真心希望,并且也坚信,总有一天你定会遇到命中注定之人,会有一段幸福美满的金玉良缘。”
王嫣然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轩辕明月,然后用手帕轻轻地擦去泪水,说道:“杜公,杜姑娘,这也不是你的错,是老天爷还不愿意给我一段缘分。”轩辕明月见王嫣然不似她爹那般无情,反而通情达理,心里多了一份好感,说道:“王姑娘,我也不姓杜,我的真实姓名是轩辕明月。”王嫣然见轩辕明月竟愿意告诉她真实姓名,满心苦涩中也生出一丝欢喜,说道:“明月姑娘,你虽是巾帼,却胜过百个须眉。我自小在深闺里长大,也向往外面的世界,只是我却没你那么勇敢。”轩辕明月听王嫣然这么一说,知她已然释怀,笑道:“王姑娘,你过奖了。其实你才是真正勇敢之人。换做是我,估计就没这个勇气过来。”
其实王嫣然虽对“杜月明”一见倾心,但终究爱得不够深。如今,她也知与“杜月明”绝无可能,便也慢慢开始释怀。而且,她会来找“杜月明”,更多的还是源于不甘心。她不愿意相信这世上竟会有男子拒绝娶她为妻。所以知道真相后,她也就不再固执了。
王嫣然莞尔一笑道:“明月姑娘,我俩年纪应该差不多,你大可直呼我的名字。”杜月明笑道:“那你就不应该再称呼我为‘明月姑娘’,唤我明月即可。”王嫣然一听轩辕明月这么说,便道:“明月,我自小被爹爹养在深闺里,除了府里的人,我甚少有机会接触外人。所以,我竟连一个可以说体己话的姐妹都没有。不知,我是否有幸能与你姐妹相称?”
王嫣然这番话也确实是发自内心。她不似王百万凶狠奸诈,而是单纯直率。王嫣然欣赏轩辕明月善良勇敢,武功高强,行侠仗义,便有心想与轩辕明月结为金兰。
其实她俩的成长背景很像,都是独女,都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都没有什么知己姐妹。轩辕明月高兴地说道:“我也正有此意,不知嫣然你今年贵庚?”王嫣然笑道:“我今年十六。”轩辕明月拍手一笑道:“那我比你大一岁,你是否该改口称呼我为姐姐?”王嫣然微微欠身,高兴地说道:“月姐姐。”轩辕明月连忙扶起,也笑道:“然妹妹。”两人对视,都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轩辕明月从包袱里拿出一把袖珍宝剑,递给王嫣然道:“嫣然,这把袖珍剑送与你,就当做我们结为金兰的信物。”王嫣然没有去接,而是把原本戴在左手的玉镯摘下来,递给轩辕明月道:“月姐姐,这玉镯是我自小戴大的,送给你。”两人便交换礼物。
轩辕明月道:“嫣然,我此时还是男儿打扮,不好戴这玉镯,但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王嫣然道:“月姐姐,我懂得。这把剑我也会好好珍藏的。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月姐姐,改明我再来找你,或者你也可以到王府找我。”轩辕明月笑道:“好的。”轩辕明月不便将王嫣然送到楼下,便只将她送到房门口,说道:“嫣然,路上小心。”王嫣然柔美地说完一句“好的”,便回去了。
轩辕明月目送王嫣然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转头正想走回房里,只听到赵密喊了一声:“杜兄。”轩辕明月回头看到迎面走来的李意欢与赵密,正打算开口,猛地想起自己刚才吃了变声药的解药,赶紧关上门,从包袱里拿出变声药服下,等变了男声才去开门。轩辕明月一开门,就看到两张满是疑惑的脸。轩辕明月摸了摸额头,侧身说道:“请进。”李赵二人见轩辕明月不打算解释刚才的行为,也就没多问。
赵密问道:“杜兄,用过早膳了吗?”轩辕明月答道:“还没。”李意欢笑道:“杜兄今日起得真是时候,马上就可以两膳并吃了。”轩辕明月知道李意欢在调侃她,不好意思地说道:“明日定会早起。”其实早起晚起也不是啥大事,大家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轩辕明月问道:“赵兄,你换药之时,可有感觉疤痕变浅?”
赵密感激地答道:“有,效果很明显,已变浅许多。这都多亏了杜兄。”轩辕明月笑道:“如此便好。我来临安两日了,却还没有好好逛一下皇城的街道。我打算膳后去溜达,二位仁兄要不要一起?”赵密忙道:“我这副尊容就不好去丢人现眼了。不如让李兄陪你一起去吧。”李意欢本不想去,但看到轩辕明月充满期待的眼神后,又不忍心拒绝,便道:“好,我随杜兄一起。”轩辕明月高兴地说道:“太好了。”
于是,三人用过午膳后,赵密仍是回房休息,而李意欢与轩辕明月则去逛市集。
他二人一到客栈外,便看到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摊位,有无数的小贩在大声吆喝着。街道向东西延伸,街上行人络绎不绝:有挑担赶路的,有推独轮车装货的,有驾马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逛街买东西的。轩辕明月兴奋地拉着李意欢东逛逛西逛逛。他二人逛到一个摆着五颜六色剑穗的摊位。轩辕明月拿起一个紫色剑穗问道:“老板,这一个多少钱?”摆摊的小贩见李意欢与轩辕明月二人气度不凡,定是有钱的主,便开口道:“公子真是好眼力,这紫色剑穗可是用上等蚕丝制造而成。公子若喜欢,算你便宜点,只要一两银子。”轩辕明月从未逛过这种摊位,也不知市价如何,在她眼里一两也只是小钱,便开口道:“行,那我买了。”
轩辕明月摸了摸腰间,发现自己竟忘带钱袋,只好向李意欢求助道:“李兄可否先借我一两银子?”李意欢道:“杜兄真要用一两银子买这个剑穗?”轩辕明月问道:“有何不妥?”李意欢道:“像这种剑穗能卖十文钱便很不错了。一两银子可买一百个。”轩辕明月吃了一惊,说道:“原来如此,差点被骗了。幸好有李兄在。老板,十文钱卖不卖,不卖我们就走了。”那小贩心虚地说道:“卖卖卖,十文就十文。”
李意欢便掏出十文钱买了紫色剑穗。轩辕明月拿着剑穗,冲李意欢甜甜一笑道:“谢谢李兄,回客栈再把钱还给你。”李意欢突然被这甜美的笑容给惊艳到,只觉得心脏猛地加速。李意欢被自己的反应给吓到了,心想:“我怎能对杜兄有这种反应,莫非我有断袖之癖。”李意欢赶紧用力地甩甩头,赶走脑海里不正常的想法。轩辕明月正专注地把玩着剑穗,并没有看到李意欢异常的举动。
李意欢平复心情后,说道:“李兄不必客气,这剑穗就当是我送你的。”轩辕明月听了,高兴地说道:“多谢李兄,你真是太好了!”李意欢又被轩辕明月明亮的笑容给惊艳到,他赶紧眨眨眼睛,说道:“我们已逛了有些时辰了,还是回客栈吧。”轩辕明月道:“好,我们回去吧。”说完,他二人便返回客栈。
轩辕明月刚认识李意欢时,因二人不熟,轩辕明月对他便有所戒备。但在李意欢三番五次救她之后,轩辕明月已非常信任他,对他不再有戒备之心。所以在李意欢面前,轩辕明月不自觉便会流露出女儿家之态。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自然的流露竟会让他二人的关系产生微妙的变化。多年以后,李意欢仍然十分清楚地记得这个甜美的笑容。不过,此乃后话了。只是,今晚的李意欢怕是难以安然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