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她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却也不敢多说什么。良久，他问。
你和梦很熟吗？
是啊！
你们是同事？
不是，我不上班的。
那你？
我怎么了？
梦都和你说我什么了？
没有说什么，或许是说的太多了，就觉得没说什么了
啊……
她说你是个老师
嗯
还说你很帅！
他又一次汗颜，无语。
你也看过了，不帅的。
哦……德清美吗？
德清，是他的老家，没有想到她居然知道他是那里的人。
美！
说说吧！
他开始和她说起来，忘掉了曾经的顾虑。孤叶飘零，是她的网名，网络是个奇怪的地方。单看名字，会觉得她是个很不幸福的女人，其实她活的很幸福，至少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不论她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最初，她丈夫看到她给自己起这样的名字在网上，很不解，劝她改了吧，她并不多解释，也不改，他也只能随她。只是暗自思量是不是自己太忙，忽于陪她，所以她才会给自己起如此伤感的名字？
当第一次看到她时，她眼里面的几乎是一闪而过的忧郁被他捕捉到了。所以对于她的网名，他没有多问，也假装不去注意。
这一夜，似乎是做梦般的，他们在虚拟的世界里，说起他的家乡德清，西江边的一个链接三省的小县城，他说到江边的三元塔，临江而立，江水滔滔，如何宏伟壮观，夕阳西下，江水金光闪闪，如何似流动的锦缎铺在河床里。
这一夜，似乎是久别重逢般，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他还是小心翼翼地，不敢提起他梦里的她，只是很满足哪怕是隔频相望，可以看见她也很快乐……
你常做梦吗？她忽然问。
他一愣，笑容凝结了。她注意到了，询问的目光里在等待他回答。
偶尔会做梦的，每个人都会，不是吗？
哦……也是。她答。
沉默，
夜深了，该休息了！她忽然说。
一看电脑下方的时间，差一刻钟就12点了，怎么这么晚了？于是马上回复她：
晚了，快点休息吧！
改天见。她说。
好吧！好梦啊！
好梦？哦，好吧！但愿吧！
再见！
再见！
再见，已经是一周以后。
这一周里，他努力不去和她联系。回味聊天的内容，他发现都是自己说话，对方一直都在引导他说话。不觉好笑，因为从来都是自己把握聊天的内容，无论和谁聊天的情况下。这一次，是唯一的例外。看来，梦境还是影响了现实中的他了……他很清楚，梦境是虚拟的，而网络也是虚拟，可是自己是现实的活着的！
人到中年，对于生命的意义或许看得更透彻些，孩子已经自己独立自主去了外地生活，他，一个人也活的逍遥自在。除了梦里的她。他不再有烦恼。而今，梦里的她出现了，意外也惊喜着！慢慢靠近她，但决不能伤害她……
一周后，他边和梦聊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和她打招呼。
你好！
等待许久，没有回复。他的假装持续着，心里却渴望她快点回复自己。心不在焉的和梦聊着天，继续等待着！
直到深夜，她也没有回复……
凌晨两点，他突然惊醒来，没有关机的电脑的提示音叫醒了他。有点发蒙！********，下床，挪动鼠标，看见她的头像闪烁在右下角。打开窗口。
你好！她的回复。
这么晚？
是啊！
你还没睡？
没啊！
最近好吗？
还好……
似乎是无法继续下去，每每他们就这样沉默不语。他想看看她。于是说：可以视频吗？
可以。
他申请视频，她很快接了。这是第三次见她了。他想。
视频里她穿着睡衣，头发披散着，有些凌乱。显然她是睡了又起床来回复他的。没理由的，他有些心疼。
睡不着吗？他问。
是啊！
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也没怎么了，经常会的。你怎么没睡？我打扰你了？
没啊！没事儿。
晚上你和她聊天了？
？谁？
梦啊！
哦！是，你知道？
知道。我在她那里。
那你怎么……
他忽然间说不下去了。显然，他和梦聊天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她也知道他和她打招呼，却直到现在才回复他。她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不给梦知道他和她在网上聊天。为什么呢？
梦喜欢你，知道吗？她说。
许久，他不敢回复她，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可是他假装不知道。他不想知道，也不想面对。他忽然间很烦躁，想抽烟，戒烟很久了，家里没有。也不能出去买，现在是凌晨。
不知道啊！不会吧？他故作轻松的回答她。
哦？她满眼的怀疑。
你怎么会这样说？
梦告诉我的。她每天说的都是你，在我面前，还说要去找你呢！
啊！真的？
他有些窘迫，或者说是不愿意面对她。起身来，开始找茶杯倒水，怎么有些口渴了？
回到电脑前，她微笑着等着他呢！
喝水吗？他举杯。
不了。梦想让我给你说：她喜欢你。我已经说了。我要去睡了……
她起身来，预备离开。
不，先让我把话说完！他有些着急。
还有什么？
我……对她没什么的！
哦……知道了。
他看见她似乎笑了笑。
真的！
我知道！
其实，我……
怎么？
我是单身一个人，梦一定告诉你了？
是啊，她说过。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个人吗？我前妻就是爱上了网上的某个人，才离开了我。8年前！那个时候我们才开始有电脑，我们俩人都是老师，还是同学，一起教书……
啊？
她似乎没料到他会说这么多，吃惊的看着他发过来的文字，愣住了！
我讨厌网恋！他继续说。
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梦呢？她对你……
我不想提起！
对不起！
没什么。我说的太多了吧？吓着你了？
没有。其实我……
一时间，两个人都无语了。
那么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她去了西宁，辞职去了西宁。一直不再联系！
哦！这样啊！那梦怎么办呢？她那么喜欢你！
你和她关系很好吗？
算是吧！她说只要你一句话，她就去找你。
那是不可能的。我一个人活得很好！
一个人不寂寞吗？
我习惯了。
周末你都做什么？
去学校附近的山里。
学校附近还有山吗？什么样的？
都是小山，不是你们那里那样子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这里有山的？
你相册里不是有吗？
哦！我忘记了！很久没有出去过了。
看你出去很开心呢！
是啊，我曾经喜欢出去玩。现在不了。
为什么？
……
不知不觉，天快亮了，他们就这样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忘记了时间的存在。可是似乎是约定好了的，他不问她的家庭，她也不再提起梦。说到开心处，以茶代酒隔着屏幕碰杯。有种自然的和谐流淌在两个人之间。偶尔，他会一改沉郁的语气，说些轻松愉快的话题，逗她开心！有种不可言说的东西在两个人的心里升腾起来，却都不去碰触，或许是担心那感觉会脆弱如瓷器，一碰就碎吧！
这个早晨的太阳是两个人一起看的，虽是相隔千里，阳光照在窗帘上，越来越亮，天亮了！
天亮了。他说。
我们该睡了！她说。
这是《日出》里陈白露的台词。
是呀！你也看过？
嗯！很喜欢曹禺的话剧。
我得去学校了，还有课。
对不起，害你没休息好。
没事儿的，你快补补觉吧！
那么，再见了？
再见！
虽是几乎一夜没睡，他丝毫不觉得累，关机后开始慢慢洗漱，一边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有些颓废，自己老了，虽然身体还没走样，可是岁月如梭，他很久没有好好看自己的脸了……这是怎么了？疯了吗？一夜不睡！从未有过的。除了最初几年宿醉过，这几年一直克制的很好啊！
她的脸，仿佛还在眼前，与梦中那个她的脸完美重合，难道只是在做梦？想起她的眼睛，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大不小，可是她的眼珠子和别人不同，似乎是栗色的，如同猫眼。几次他都想说起来，还是觉得不合适。想到这里，不觉微笑了……
到了学校，还早，学生们三三两两的陆续走进学校。老师没有来几个。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来。这里只有他自己，也有他专用的电脑。他是学校的副校长。
本来是不必带课的他，坚持带着六年级的英语课，他觉得不教书就没有必要留在学校里，自己也可以借此时时读说英语，感觉实在些。
随意浏览着学校内网上的各个消息，心不在焉。他挂上自己的qq号码，打开他和她的聊天记录，回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