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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雪梦

对话一:“白姐姐白姐姐,我家少爷好厉害啊,那天小姐的风筝挂树上了,少爷使了轻功“嗖”地一下就上去取下来了,我好崇拜他啊~”

“嗯,对凡人来说是挺厉害,可惜我已经看多了这些招数——银牙,上个屋顶给小妹妹看看。”

对话二:“白姐姐白姐姐,我家少爷好厉害啊,那天老爷出了个上联‘为著梅心愿天雪’,少爷马上就接了‘曾探月意求雁书’,你说是不是特别有文采?”

“嗯,还不错,只是离七步成诗的曹八斗还差得远。”

对话三:“白姐姐白姐姐,我家少爷好厉害啊,面如冠玉,眉峰似剑,好多大家的小姐都倾慕他呢!”

“他确是有个好皮相,不过有很多女子喜欢他,也是值得你高兴的事?”

城东的经商大户李家有一对儿女,哥哥李夜白正值弱冠之年,面容俊俏又文武双全,城中少女多数都倾心于他。可惜李夜白立志科考求取功名,到现在还未有心仪的女子。

而这个每天来客栈找白墨念叨“少爷好厉害”的小姑娘,也是李夜白的仰慕者,

名唤“雪梦”。

“白老板,这小娃娃怎么天天来客栈说些有的没的?”曲仙每天看着也觉得烦了。

“这都看不出来吗,她喜欢那‘才貌双全’的李夜白啊!”

“这也叫‘喜欢’吗?和陈轩明好不相同。”

“喜欢也是有多种多样的啊——每一样都有它的可爱之处。

“唉,不能理解。”

一日,雪梦又来了。

“白姐姐好!”一声清脆的问候。

“又是来说你家少爷的?”白墨望着她微微一笑。

“不是,”随意地找了个凳子坐下,“我想问问姐姐‘清明节’是干什么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

“前几日听小姐和少爷商量清明节‘烧纸’,‘上坟’什么的,我听不懂,感觉好像很热闹的样子~”扬起小脸,目光期待。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白墨感到有些好笑,“清明节是人们祭祖扫墓,悼念先人的日子。人死后埋入坟里,活着的人为了追忆死去的亲人,会在清明节这天去上坟,对人类来说,这是一个悲伤的日子……”

“啊,这样啊……”满脸失落,“那少爷不也是会伤心吗……”

“不过对你来说可不是悲伤的日子啊~”白墨话锋一转,“清明节他们都出门扫墓,你正好可以化为人形出来玩玩,看看这热闹的大街,周围的风景——你若来店里,我还可以请你吃青团。”

“真的吗?这倒是好主意!我还没有认认真真逛过人类的市集呢!”雪梦声音里充满了快乐和期待。

“这些胡萝卜昨天剩下的,拿去。”白墨递给雪梦三四根胡萝卜。

“谢谢白姐姐!我走了,再见!”

说罢,就见一只雪白浑圆的兔子抱着几根胡萝卜,蹦蹦跳跳地从后院走了——步伐里都透露着喜悦。

“怪不得她这么喜欢来找你……”曲仙满脸黑线。

清明节当天。

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瘦雨,瘦西湖荡开一圈圈涟漪,就像泛起的愁绪,又像深深的,对人世的眷念。

雪梦撑开一把绘着梅花的油纸伞,站在瘦西湖岸边。

随意地梳了一个双丫髻,长发偶然被凉风拂起,带起一丝桂花的香气;圆圆的眼睛,眸子清澈干净,好像藏有星辰;鼻子小巧,丹唇微抿,精致的瓜子脸配着雪白的皮肤,再着一身粉色的襦裙——也是一个豆蔻年华,娇俏可人的小姑娘。

“小姐和少爷去郊外上坟,说的是酉时才会回来,这一天我都见不到少爷……”雪梦低低地呢喃,“我……好开心呀!”绽放出一个花儿一般的笑脸——“虽然见不到少爷,但是我可以玩一整天啊!开心!快乐!满足!幸福!”

这一天,雪梦乘船游了瘦西湖,站在船头学着曲仙唱歌——跑调的歌声惊起一滩鸥鹭;逛了花鸟市场,拿起一朵牡丹细嗅——结果花粉过敏打了无数个喷嚏;去了栖灵寺,本来佛门净地妖精不能进去,结果——不仅进去了,还偷偷摸了摸弥勒佛的肚子;唯一遗憾的是,本来想去“红花楼”看看那些跳舞的姑娘,却被拦在门外,告知“女子不得入内”。

日近西山时。

“今天真的好开心啊!”雪梦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拿着豆沙包子,走在商业街上那是满面笑容。

“对了,白姐姐答应请我吃青团的!找白姐姐去!”

烟雨轩。

雪梦坐在大堂靠后的地方,一个人占据了整张桌子,面前都是青团,寒具,枣糕等时令小吃。

“今天玩得可开心?”白墨坐在一旁问道。

“开心!去了很多想去的地方!可惜红花楼不能进去~”边吃边答道。

“噗,”白墨也忍不住笑了,“那是青楼,当然不会让你进去。”

“什么红楼青楼,真是搞不懂。”

“傻兔子。”白墨拍拍她的脑袋,“你出来这么久,万一李少爷他们回府了,小姐要是没看到她的兔子,怎么办?”

“不会,”咬一口青团,“他们说了酉时才会回府。”

话正说着,这边李家一行人便已经行至烟雨轩门口了。

“客官请进!”见有客人,白墨起身迎客,并给了雪梦一个眼神。

李夜白选了大堂正中的桌子坐下,这边雪梦看着这个“狭路相逢”的景象,瞬间懵逼了。

“天呐……我得赶快回去了!”雪梦起身欲走,又看着这满桌的小吃,实在不舍……

“赶快吃完赶快走!就这样!”于是狼吞虎咽,左手半个青团,右个一个枣糕,三下五除二就把桌上的东西吃完了。

这边李夜白却看到了,顿时就被逗笑了。

“真是一个爱吃的姑娘!”真可爱!

雪梦吃完,匆匆离开,李夜白这边谈笑风生,并未注意。

“今天对小兔子来说,绝对是值得纪念的一天。”白墨神秘一笑。

第二天。

“呜呜呜呜呜……”

白墨看着这抱着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少女,面容无奈而不解。

“昨天不是还挺开心的吗?这是怎么了?”

“白姐姐……呜呜呜……”雪梦抽噎道,“少爷,少爷他有喜欢的人了……”

说罢又埋头大哭——白墨胸前湿了一片。

“你家少爷不是说过未立业不成家的吗?一个天天读书的呆子,去上了个坟就开了窍?”白墨想到了什么,忍不住一笑:“莫不是先人显灵?”

“白姐姐,你就别,别取笑了呜呜呜……”雪梦倒是真伤了心,“小姐说昨天少爷看到一个女子,对她一见钟情,回到家也念念不忘……”

“今天小姐抱着我去书房看少爷,少爷竟然不读书了,净盯着那书卷发呆,书上还写什么‘有美人兮,见之不忘’呜呜呜……虽然我不懂是什么意思呜呜呜呜呜……”

“别哭了,”白墨摸摸雪梦的头,“你家少爷只是一时犯痴罢了,明天就忘了,这扬州城那么多少女倾慕他他都不为所动,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坠落情网呢?”

“真,真的吗……”雪梦抬起迷蒙的双眼,眼巴巴地看着白墨。

“千真万确。”白墨无奈只好点头,“不过,”又狡黠一笑,“这么害怕你家少爷有喜欢的姑娘,难道你——喜欢他?”

雪梦脸刷地羞得通红:“没,没有!我只是担心少爷沉迷女色误了读书!”

“沉迷女色,啧啧啧,”白墨摇了摇头,“这想的也是真够远的,你这不坦白的小兔子。”

“白姐姐我走了,我回去看看少爷有没有在读书!”害羞地逃跑了。

过了一天。

“呜呜呜呜呜……”哭声更大了。

“白姐姐你骗人……不对,你骗兔子……”雪梦委屈地说,“少爷根本没有忘记那个女子,今天他又呆坐在书房,桌上写的‘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呜呜呜呜呜……”

白墨扶额。

又过了一天。

“呜呜呜呜呜……白姐姐怎么办,少爷还是没有恢复过来……”

“少爷说他一定要找到那个女子,又写了一幅‘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呜呜呜呜呜……”

再过了一天。

“呜呜呜呜呜……”

“今天写的什么诗?”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呜呜呜呜呜……”

“好了够了,”白墨听得烦了,“我帮你打听那个女子,最好她是一个已经成家的妇人,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家少爷再怎么喜欢,也不会娶一个有夫之妇。”

“那,那好吧……谢谢白姐姐……”

无巧不成书,上午刚说着那李夜白,下午本人就来了。

“上次舍妹在这吃了您做的枣糕后就念念不忘,便央我再带一些回去,还麻烦白老板多做一些。”

“李公子哪里的话,您照顾我生意,我自然是十分乐意。”

“对了,在下还想向白老板打听一个人。”

“我必知无不言。”

李夜白莫名地脸有些红:“白老板可知道,清明节那天,坐在那个位置的姑娘,”指着大堂靠后的地方,“是哪家的小姐?”

白墨顿时明了,忍不住一笑:“李公子是看上了那姑娘?”白墨故意问,“想见那姑娘倒也不是难事——她经常来我店里。”

“这样吧,李公子两日后酉时来小店里,我保证你能见到心心念念的姑娘。”

“多谢白老板!”激动地一揖到底。

第二天,雪梦又来到店里,只是这次没有哭哭啼啼的了。

“不伤心了?”

“少爷每天不读书就发呆,茶饭不思,我虽然伤心他有了心上人,但更担心他的身心健康……”

“那这次来所为何事?”

“白姐姐,昨天你答应我打听那女子,我想问问有没有消息。如果那女子尚未婚配,不如你做个媒人,成全一对良人好了……”

“小兔子一夜之间长大了?竟然懂得了成全!”白墨十分惊讶。

“我是打听到了那个女子,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明天酉时来我店里,我再与你说明。”

“好吧。”雪梦虽然不解,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就坐在清明节那天你坐的那个位置上。”

李夜白和雪梦各有心事,只盼得这时间赶快过去。

终于,到了约定的时刻。

雪梦坐在当时的位子上,白墨还是坐在她的旁边。

“白姐姐,为何一定要到今日才告诉我?”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你家少爷喜欢的女子,等一会会来店里,你见见也好——说不定以后是你少奶奶呢~”

“白姐姐,看我心情不好,你还故意打击我……”雪梦脸上又有哭相。

“诶诶诶别哭,你少爷也要来,难道让他看到一个爱哭鬼?”

“少爷要来!?”

正说着,李夜白果然就进来了。

环顾一圈,发现了角落里的雪梦,顿时两眼放光,掩盖不住喜悦。

“天呐,我要走了!”雪梦焦急地想要离开,还没起身就被白墨按下,“坐好,坐端庄些!”

“李公子,这里。”白墨朝李夜白招手,随之李夜白快步走来。

“白姐姐你这是干什么!”雪梦离开不得,看着心上人越走越近,又羞又急。

终于李夜白来到两人面前。

“李夜白见过姑娘。”面带微红地揖礼。

“李,李,李公子你好!”第一次以人形见李夜白,雪梦紧张得都结巴了。

“现在两个有情人相见了,我就不打扰二位了,你们慢聊。”

白墨赶紧走开了。

“请姑娘恕李某冒昧,”李夜白直接坐下,开始了深情款款的告白:“自清明节在此地见过姑娘,惊鸿一面,李某便害了相思,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姑娘的身影在李某脑海里挥之不去……”

“今日得以再见得姑娘,李某激动万分,敢问姑娘婚配与否,可愿与李某,”李夜白深吸了一口气,“结为连理?”

雪梦呆呆地看着李夜白,没有说一句话。

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这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少爷这是喜欢我?!我的天呐!?

见雪梦半天没有反应,李夜白以为她不愿意,顿时心沉了下去。

“姑娘若不愿意,李某也不纠缠,就当从未发生此事……”

“不不不不是的!”雪梦赶紧否认,“我……愿意……”娇羞地低下了头。

你不知道,我偷偷喜欢了你那么久。你的眉眼,早已刻在我的心里。

所以你也不知道,当你说出“喜欢”这两个词时,我有多么幸福。

“太好了!”李夜白激动地大喊。

白墨看着这两人,欣慰地呼出一口气。

“终于不会有人每天来烦我了……”

后来在白墨的帮(掩)助(护)下,雪梦嫁入李府,李家不见了小姐心爱的宠物兔子,却多了一个令无数少女羡慕的少奶奶。

“曲仙,你看那小兔子和李少爷现在甜蜜得很,你有没有后悔拒绝了陈轩明?”

“没有。我还是不懂何为‘情’,但是我很清楚一点——两情相悦,才能圆满。”

“可是有时候啊,两情相悦,也不一定圆满……”白墨望向远方,目光缥缈。

多年前。

“妹妹你看,好漂亮的兔子!”少年蹲在地上看那兔子吃着胡萝卜。

“你吃东西的样子真可爱!”他对小兔子说。

兔子眨巴眨巴大眼睛,乖巧地看着他。

“哥哥,我喜欢这只小兔子!”

“那我把它买下来,送给你!”

“太好了!谢谢哥哥!”

“看它这么白,毛绒绒得像雪一样,”少年盯着兔子说道,“就给它取名‘雪梦’好了!”

小兔子转了转眼珠,对这个名字表示很满意。

“夜白,该回家了。”

小兔子记住了少年的名字。

李夜白。

昼暖飞雪轻似梦

夜来映得梨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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