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牵着马走在前面,白付不知道琢磨些什么走得越来越慢,渐渐拉出些距离,大概是不想再和籽言一路,正想法岔开走,然后在回去的路上会和,好装模作样地让人以为他安然无恙地跟了一路,但是好几次回头时他都在默默跟着,虽有距离,但是视线可视之内。
前面有几个姑娘不知从哪忽然跑出来,马儿差点受惊,还好范仲牵得稳才没摔着籽言,这几个姑娘衣衫不整像是被人撕扯着丢出来的,一个个头发散乱嘴角青紫,后面又跑出来几个姑娘把她们扶起来,紧跟过来几个陌生男人硬是把几个姑娘堵得死死的!
一个膀大腰圆身健肥硕的男人拍了拍腰间佩刀呸了一声说:“以为叫几个人就收拾不了你们了,知道本大爷是谁吗?!这条街几个人不认识爷的,撒泡尿照照自个儿是个什么货色,肯让你赚钱是爷瞧得起你!出来卖还要立贞节牌坊,要不是爷罩着,你们这群骚货早喝西北风去了!”
籽言蹙眉,好嚣张啊!范仲把马往旁边牵了牵说这附近有处暗娼园子,原本是供些达官贵人们吃喝玩乐的,战事起后很多财阀销声匿迹,这园子渐渐没落了,转了好几手后现在不知是谁在管,他问籽言要不要先走,籽言说等等。
这时,从巷子里出来个老鸨模样的人,推开人群黑着脸站到几个姑娘身前小声嘱咐先把人扶回去上药,可是这些人哪管这么多,只管封着路,老鸨怒了,瞪圆的眼睛几乎要射出火舌来,她竭力将歇斯底里的吼声咽回去,硬邦邦地说:“索爷,这还在月里,您已经在老婆子这闹三四回了,您嫌如意姑娘侍奉的不好,硬是把人家的脸给打肿了几天不能接客,接着让您一直喜欢的翠屏姑娘伺候,您嫌弃她舞跳的不好赏了人一巴掌,后来又找了个琴棋书画洋洋精通的姑娘陪您,您又说她装清高,愣是把人踹到地上到现在都下不了床!我老婆子的园子虽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至少也是开门做生意的,我们一忍再忍,您也是蹬鼻子上脸隔三差五就来闹,别以为我老婆子真怕你,大不了这园子我不要了和你死磕到底,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这男的被这么一激,犟脾气也上来了,唾沫星子跟龙王爷撒尿似的往外喷:“装什么杨柳桃花满面红的!爷在这花多少钱了数过没有!不开心赏几个耳光怎么了?该给爷接着的跪着都得接完!”
话说得实在难听,什么场面都见过的老鸨听了这话还是觉得讽刺,这园子的确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但面对的也是人,人生父母养的,没有谁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野猴子,何必作践自己到这来糟蹋别人的尊严?
听到搞暗娼的人和自己谈尊严,这男人把满嘴的粪吐了出来说:“就你这肮脏的地方还跟爷谈尊严?白花花的银子甩你脸上就是一副贱样,装什么雏?”
“满嘴喷粪!”老鸨说:“今儿个你敢动一下试试,我倒要看看这白龙镇还有没有王法了!”
男人哼哼两声,“王法?告诉你,你的姑娘都是给爷上的,你的店就是给爷砸的!今儿个就让你明白桃花为什么这样红,王法为什么不顶个屁用!”
说着几个人就往暗娼园子冲,姑娘们见情况不妙扑上去拦路的拦路抱腿的抱腿,可是她们身单力薄哪里是这伙流氓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放倒在地。老鸨的头磕到地上当即血流不止,他们好像也不怕出人命,只管横冲直撞往里闯。
一时间尖叫声谩骂声砸东西声混成一锅粥,场面霎时乱作一团。
两瓣飞梅笔直地钉到柱子上,另一端牢牢捏在籽言的手中,拉出的银丝长线将闹事的人稳稳地挡在了外面。
那男人呸了一口一跺脚吼道:“怎么今天做什么都不顺!又他妈的是谁啊!滚出来!”
顺着飞梅银丝的方向,众人识趣地让开路,范仲牵马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他打眼横着籽言,阴阳怪气地说:“你小子什么人?穿的人模狗样的,平常没有盐吃,来管这闲事!识相的赶紧滚,不然连你一起收拾了!”
范仲厉声:“放肆!嘴巴擦干净些!”
“我和他说话,你一个马崽子叫唤什么!”他说:“这么喜欢说是吧!那这辈子别想闭嘴了,哥儿几个给我把他的嘴切下来!”
一口气冲出四五个人上来就抓范仲,飞梅带着贯穿神术鹅黄色的光芒婉若游龙般从他们腰间穿过,待飞梅收回时,手上多出几条腰带,冲过来的几个人裤子瞬间滑落,围观人哄堂大笑!
一群没种的东西!那男的对抱着裤子灰溜溜逃回来的人又喷了几口粪。籽言将裤腰带往跟前一扔,他有点心虚,不禁后退一步,心虚归心虚,嗓门跟炸山似的,如果想用气势压倒那白日梦该醒醒了!
“哪来的毛贼!把名号给爷报来!”
看他张牙舞爪的样籽言心里冷笑,几回甩膀子谩骂时腰间军牌一角是时宜地露了出来,眼尖的籽言又是一个飞梅摘过来,捏着牌子问他是谁人手下的。
他是一根犟筋,觉得你不回爷的话,爷凭毛回你的话?本着这个原则他一脸挑衅地横着她,一副爷就不说,看你能把爷怎样的态度!只是螃蟹横着还没走起来,飞梅蕊刺一上一下地封了他,无论是咽唾沫还是喷粪,都会血溅当场,他这次显然没了底气,猖狂归猖狂,猖狂到要交代性命就怂了!
“脓包!现在还不准备说吗?”
“我、我怕报出我们将军的名号怕吓得你屁滚尿流!”他有些抖,“你最好坐稳了,别一会吓掉下来!”
“哦?那你说说看,我倒想看看能不能把我吓得跟你一样屎都崩出来!”话一出她自己差点没憋住笑,笑自己怎么说话也跟他一样粗俗了……看他孔武有力的臂膀想必也是练家子,这样人的脑子上称幺都是少二斤的,选他做手下的人还真是‘慧眼如炬’啊!要是梁王的人就得好好说道说道,要是拜川或文桢的人就不用留面子了!
“爷叫索南,是凤凰镇守将白付白将军手下第一猛将!”他的下巴斜上方四十五度,傲慢到好像已经是白付的天下一样。
“白将军,原来是你的人啊!”籽言瞥了一眼刚走进人群的白付说。
今日本来天气晴好,此时白付的头顶却沉着一团乌云,脸长到拖到地上,大街上发生如此丢人的事不说,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偏偏今天巧不巧地被墨子青这个结梁子的人看到,看到就算了还管起来了,这个蠢货!猪脑子转都不转还大言不惭地把自己名号报了出来,惹了这么个不依不饶的人这回可算是没完了!
索南以为自己破天荒走大运了,刚遇到刺头靠山就来了,无奈被籽言控制着只能远远点头哈腰,寻思着能把这破针拿开呢结果白付上前直接一巴掌扇得他眼冒金星!一巴掌不解气回手又是一巴掌,边扇边骂:“混账东西哪里惹事哪里都有你!真会给我长脸!”
索南摔在地上被彻底扇懵了!
“以前惹事都念在你有军功不曾重罚,现在不思悔改居然又跑来闹事,你当真是一刻也不得闲啊!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跑这种地方来玩,学的规矩都当炮打出去了是吧!”白付拎着索南的领子给他提起来扔到那群胡作非为的人身上,那些人意识到情况不对舌头打着结说一切都是误会,只因为上次打碎了一壶酒没银子给,今天特地来还银子的!几个人一通挤眉弄眼才勉强凑上来几锭碎银子,“将军您看,一切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白付瞪着他,“那还在这给我丢人现眼?还不赶紧滚!”
想走?没那么容易!籽言拦下:“白将军,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为非作歹,警告后还不知收敛,出言不逊视军规军纪于无物,你这样包庇他,传了出去怕有损您的清誉,还要三思啊……”
自己主子都不追究,他一个小白脸穿着两斤白布褂子就当自己是圣人了?索南还没意识到问题,喊了着:“你谁啊你!从一开始就得理不饶人,我主子教训我有你什么插嘴的地方?!”
范仲说:“我家公子姓墨,名子青。”
索南很是不耐烦:“什么墨子绿墨子红的,老子没听过!”
白付一脚过去,又把他重新踹回到那些人身上,这一脚把他早已炸毛的心表现得淋漓尽致,凭自己一改往日常态用那一身五花肉想也能想到有非善类的人在场,偏偏好像领悟不到这点,还是不肯服软,孰知他稍稍知收敛些,想保他就是嘴皮子功夫,但眼前情况看,想要保这头猪估摸着和昔日救命恩人墨子青之间的裂痕恐怕要撕得更大了,但是索南是他为数不多的心腹之一,当年要不是他埋伏在赵飞德身边搞些小动作让他屡屡失利,凤凰镇这块肥肉也不会顺理成章地落到自己头上,索南等于他的臂膀,要因为墨子青自断一臂,这种代价未免太大了!
“我们将门中人又不需要牌坊,公道自在人心,我白付是什么样的人人心自有定论,他索南是什么样的人心中也有评价,男儿驰骋疆场建功立业当之为上,什么清誉不清誉的,都是些自命清高的书生所追崇的,若拿别人的套路以人度己未免刻薄!”
自己的人仗势欺人在他白付这里就偷换概念说成了拿约束别人的规矩约束他人,籽言心里给他双击六六六,“白将军说得没错,是我以人度己了,不能拿约束人的那一套来约束您的部下,那我该作何评判呢?拿兽作比方,还是牲畜呢?”
“你说谁是畜生!?”索南一股脑说着就要往前冲,被白付拦了下来。
“这里还有你说话的地方?给我滚回去!”白付说。
“白将军您的人不仅膀子肉不好使,耳朵还有问题,我说的是牲畜,他听成了畜生,如果他硬要这么说自己我也没有办法!只能算他还有点自知之明!”
旁人哈哈大笑,几个小姑娘也没憋住,老鸨额上的伤口经过简单包扎后走了过来,对籽言礼貌一声说这到底是她们的事,烦劳外人帮忙实难过意不去,籽言心里明白这老鸨心善,担心被滋事报复,不想连累她所以才这么说,籽言不以为然,反正梁子在他血洗凤凰镇时就已经结下了,他白付一日不偿命她就和他死磕!而且现在她不能拿白付怎么样,动不了他就只有从身边人下手了,难得好机会,怎能轻易算了!
见老鸨松口了,索南仿佛看到希望,再三作保以后不会再来找麻烦,今天损坏的东西全部照价赔偿!
按说这事也该这么结了,籽言让范仲把索南捆吧捆吧带走,白付连声质问她还要做什么。籽言说得很简单,暗娼园子的事是了结了,但是他触犯军规的事岂能坐视不管?既然他白付不愿意动手,只有自己代劳咯!
“墨子青,念在你救我情分,处处忍让,如今变本加厉以后不怕没好日子过?”白付咬牙切齿道。
“白将军,我不过照规矩办事,何来变本加厉一说?”籽言说:“是与非小王爷自有定夺,我以后过什么日子就不劳您多费心了!”
白付为人籽言在和别人打交道时就听过些许,他手下的人差不多和他一路性子,贪得无厌、好大喜功且睚眦必报,人家仗着他,他仗着文桢侍宠称骄!很多人都躲得远远的。听说军中有位叫廉隼的老将,手下有个城门领在放饭时不小心将汤碗打翻,洒到索南身上,本不是多大的事,既没伤着也没烫着,索南却以为是廉隼瞧不起自己,故意让人暗中使坏,跑去白付面前一顿添油加醋黑白颠倒,而白付和廉隼也素来不对付,廉隼不屑和拉帮结派吹嘘拍马的白付同流合污,白付又嫌廉隼仗着军功又是宫的爱将就目中无人,倚老年迈装清高。正好借着这事打压下他嚣张气焰,于是索南在其授意下硬是带人悄悄把人膝盖骨给砸了!廉隼得知他们在军中就敢如此放肆不禁怒发冲冠,气得带人前去讨要说法,结果说法没要成,反被白付反咬一口,说廉隼管教不善,公然寻衅滋事,又趁机他羞辱一番,廉隼一怒,告到了文桢那里,结果可想而知,文桢有心偏袒,反说廉隼没事找事,罚了他半年的军饷不说还要他向白付道歉,廉隼身为战将,虽不比当年卓扬骁勇好谋,到底是征战沙场几十年的铁骨热血,这种诬蔑叫他如何咽下?要他去道歉根本不可能!白付乘机做出容人状提请文桢说不过是小事,他大人不计小人过,免了廉隼致歉。最后廉隼不仅没得到任何结果,反而让白付得了便宜!廉隼一气之下在帐中病了大半个月。先开始白付用这种手段的确博得了不少人的明褒暗赏,也有人投靠他,但是时日久了就发现他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豁达,很多跟过他的人因此吃了亏,要么被他算计要么成了替罪羊,渐渐就疏远了。
这人一旦横行霸道惯了,突然多了个爱管闲事没有军衔还被压制得不能还手的人当然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