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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地底世界

籽言缓缓睁开眼,眼前的事物混沌不堪有如天地初开,眼前模糊,稍稍有些意识的时候就觉得天旋地转,像在滚筒洗衣机里。而她就是即将被甩脱水的人干,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在梦里,只知道再甩下去她就要吐了。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的脸,美得不真实,直叫籽言语塞到想不出言词去形容,她觉得但凡这样美到极致的脸,绝对只是出现在故事中,想象里和梦境里。

梦里,那个精美绝伦的男人说,要带她到另外一个世界,她却说,这是在说笑……

笑着笑着,鼻尖闻到了淡淡的花香,像是落菊、翘彩或是梅花,而她就是等待花苞绽开释放香气的花蕊,香甜沁脾……

风曳起,纸窗摇曳,伴随着窗棱晃动,吱呀吱呀的声音响彻耳廓,好似风再大些便可以直接把这窗吹散架一样,从窗户外依稀传来大街上人群熙攘的声音。

籽言歇息了好一阵子在从滚筒洗衣机的天旋地转中走出来,从丹田狠狠地抽上一口气呼出去一口新鲜的氧气吸进来,方才觉得思路清晰起来。她翻身下床,吱呀吱呀两声,她心想这床买了不过才小半年怎么跟睡了上千年似的,别再塌了!她回头瞥了一眼,这一回头竟叫她愣在那里,一张紫檀千工绿绣纹床映入眼帘,她依稀记得明清博物馆内曾收藏过一张明代的蔻花双面紫檀床,和眼前这个十分相似!今天这个梦真的是赚足本钱了,她财迷般地扑回床上,稀罕地抱起方才枕过的软枕,枕芯有些咯手,揉捏到边角的时候有细碎的凹凸感,好像是粟玉,听说粟玉做的枕芯比较养神,起码她看似睡了一场好觉,加之这个发财梦,简直天衣无缝!枕上牡丹花如墨般渲染传韵传神,针工极致,她的指腹反复摩挲上面的绣艺,针脚细密如丝,一看就知并非出自常人之手。

传说绣坊里的绣娘有种独特的绣花针,叫做云发针。云发针取材凉翡翠,最长如掌,最短如小指,且根根细如发丝,用这种针缝制的衣服针脚细密肉眼很难得见。很多绣娘都想学这门技艺,可惜学成的寥寥无几,因为针身过于轻脆,用力稍大就会折断,非常考究绣娘的手艺。而且凉翡翠成材极难且做工不菲,如果折断一根很可能就要赔进去大半个身家。所以能用到云发针的绣工几乎只在枕布以及缕金线的锦衣上,既穿得起缕金线衣的人非富即贵,因为通常仅手工费就得好几百金。

单看这一通床铺就是花了大价钱的!

籽言觉得自己刚才是躺在银子头枕金子睡觉的。

屋子的正中央,圆形的柳曲木桌边整齐的摆放着四张六纹铜方椅,三枚雕烙紫砂杯围着紫砂壶安静的躺在茶盘里,茶盘旁边摆着一个衣盘,她的目光当即就被那精美的做工吸引过去。她将衣服轻轻提起,指腹触碰上去冰丝蚕线沁凉入手,衣服犹如蝉翼般轻薄,完全看不到一丝衣褶,整套衣服浑然天成,云发针的痕迹已无二说。抖开华裳,银线上裹的孔雀石闪进瞳孔,仿佛在眼前开了万花筒。随之飘来的白梅花香清冷孤傲,和方才自己在梦里梦到的香味一模一样!

如果说这衣服看得籽言眼馋心热,那中间那颗圆润的大珍珠更叫人心花怒放!此珍珠颜色温润,在阳光下透着世所罕见的鹅黄色光辉,珍珠入手细滑,少说也蕴藏了百年!如此好东西缝在这件衣服上,这价值瞬间便难以估量了!她见四下无人跃跃欲试,却突然犹豫了。毕竟梦里那个陌生男人只是叫她随他来这里,并未说要给她如此美丽的衣裳啊!

毕竟她来这地底世界前已经连续三天高烧不退了。

生病的几天,籽言的身子虚弱到不行,觉得自己像置身在蒸笼里,一会火候大了热的要命,一会像是坠到了冰窖又开始出冷子,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开始以为只是普通的小感冒并不在意,可是热度几乎是瞬间拔地而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人已经被烧迷糊了。

屋里越来越冷,渐渐下起了白蒙雾,犹如仙境般的书房霜霾一层接一层肆虐,这片朦胧的四方天地便真如笼屉般蒸腾,而籽言浑身还紧紧裹着被,汗水打湿了整个被褥,活生生像极了在笼屉里的大肉包子,蒸着……蒸着……

忽然,四周寂静无声,原本窗外的鸟叫声在一刹那间全部消失。

“吾,踏遍山河百川、浩土瀚海,既荣命寻你,已往前生千年,已住今世百年,终得以见,感恩天德……”

这个声音突兀出现,籽言从高烧中疲惫地睁开双眼。

依稀里,屋顶罗盘十字心正中央,一朵含苞白梅露水绽放,花瓣绽开的苞络四下飞散,花络错落盘旋如柳絮剥离花瓣,一层层花丝交相叠落,织出一块金葵龙纹碧波镜,五光十色的波纹莹莹漾漾,激浪冲击镜壁如海啸凿壁,不多会却犹如涓涓流水,缓下来的流水仿佛是摇晃在风中的风铃。

忽地!一股逆流倾泻而出!喷出的水花溅满了整面墙壁!原本头脑发胀的籽言被迸出的水花溅了个冰凉,虽说现在正是伏夏,可这水像是极地寒霜之地的雪水,冰凉彻骨!

镜面里,一圈圈涟漪叠浪缓缓,在正中央出现一块黑红相间的涡络,涡络伴随着涟漪荡漾开去,镜缘像极了翻腾的风暴,卷起海浪不断拍打着镜缘。待镜浪稍稍平息后,镜面的涟漪再次变为波涛激荡而起,一双暮阳灰淬白梅长靴从镜面里踏足而出,纤白的手抖落凡间的尘埃送出来,单看这凝脂玉手、莹甲葱指、手腕上那串银光闪闪的日月银链,是人皆会以为这定是个绝世女子翩然到来。

然而,当那高耸贴耳的立领出现,当飞扬起的黑色发丝缠绕出来一个棱角分明的脸廓,当一袭清袖挥开重重雾霭,当一个赫然的身姿挺拔而出的时候。

世间绝美为之弃颜。

他声色不动,清冷孤傲,铺面而来的都是冷若肃霜的寒气,仿佛冰霜融雪不及他一分。他面容冷峻,剑指天下的宝剑眉姿态凌厉,眉头微皱像是隐了千载愁怨,愁怨下是双灰黑色的瞳目深邃无比,如此本该炯矍的眼神却让人觉察到了一丝倦气和昏惑,两片微白的薄唇紧抿,格外严谨肃穆。

稍憩,一袭黑丝裹银线的流云披风风波不皱地落在他的肩上,一身黑色寸边滚玄龟的寸锦缎衣术士服制,虽不若行云流水般飘逸倒衬得他身姿格外挺拔魁伟,寸襟上用金丝缕白绢绣的麒麟髭,更添了份巍峨。

细密的水珠从他的发梢间滚落,滴在地板上,“啪嗒”一声,倾时打破了屋里的宁静。

眼前这个男人如此突兀出现,就算籽言再烧得不知所以也觉察到了不对劲。

“我们终于见面了……”他薄唇微启,声音落入籽言耳畔的刹那,身体里所有的热气被他强有力的音域张力驱使一股脑轰出了天灵顶,原本压在身上的燥热突然消失,她一股脑爬了起来,“感觉好些了吗?”

籽言愣生生,没敢吱声,将他好生打量了一番后,不自然地摸摸额头,不知道自己是烧还是不烧了,遂下床去取温度计,可她如置身在雾霾里,四周茫然一片,不知自己身在哪里!直观感受告诉自己肯定还在发烧,于是揉着太阳穴躺回床上,嘴里讷讷成语:“梦,肯定都是梦,总觉得最近好像有人跟着我似的,肯定是因为通宵熬夜,这连幻觉都出现了,睡睡就好了……”

可是没等她躺下去,那男人的一句话将她的睡意一扫而空!

“东陵籽言,你可是还要继续在这无知之界么?”

籽言瞪圆了眼睛,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鱼跃而起!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居然喊出了自己的名字?!籽言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被迫害妄想症冲昏头脑的她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敏感地觉得自己可能遇到危险了,下意识瞅准方向撒开腿就往门口跑!

他轻臂一挥,房门重重关上!“砰”地一声,籽言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撞上去后四仰八叉地摔到了地上,撞得她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想到这籽言叫苦不迭,当时真是撞了个结实!她捂着撞青的右肩,一碰还是疼,想不到这梦中梦对疼痛的感觉也是这么真实。看着久病不曾梳洗的自己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再看看手里这套华光异彩的蝉衣,自觉难以相称,便小心折好放回盒盘内。

这里每处都是尘埃不染,有几个编花木盒束之高阁,木盒上恰到好处地放了一只簪花,不在意的会以为是编在木盒上的缎花织锦。在四角矮架上摆着一件青蓝瓷樽,瓷樽高颈圆墩,细看之下有的地方早已斑驳出了裂纹,或许只是刻意做旧方显年代久远,可是若只是故意做旧那和价值连城的屋内陈设岂不是反差太大?都舍得花大价钱做一张纹床、织一个玉枕,却无钱布置屋内陈设,显然说不说去。

纸窗正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染布彩画,因为纸张在梅雨季节很容易发霉变黄不容易保质,所以很多画匠都用织布做彩,毕竟颜料相较于画纸更容易泼染。

籽言在画布前驻足而立,望着画布上那只白泽。

白泽是昆仑山上栖息的神兽,在山兽中闻名遐迩。它通体雪白,圣洁孤傲!此兽说天人之语、通万物之理、晓万人之情,但是此兽甚少出没,除非当时天下有圣人治理,它方奉书而至。

这白泽乃上古十大神兽,从不许民间擅自为诗为画,是谁这样大胆?

一阵淡息若无的白梅清香从无到有一点点和着空气搀进呼吸里,籽言很清楚地辨别此香并非来衣盘内的华服,随之而来的还有窗外飘进来大街上的吵架声,就连吵架的内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要换做以前,按这种距离推算顶多会觉得大街吵嚷,根本不会听出有人在当中吵架。

不知道是何原因,身在梦中梦的籽言总觉得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能听到很多以前听不到的声音,能闻到很远传来,或是掺杂在一起的复杂味道,比如方才醒来花香、菜香、熏香、胭脂香等等交织在一起,她竟能细分出每条香道从哪传来,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不过看起来好似没什么用,也就不太在意。

就在籽言出神的功夫,那个让她铭记在心的俊美男子此刻推门轻入,他已脱下黑色的术士服制,换上了一身白缎锦衣常服,白衣苏缎,更显丰神俊朗。没了黑色术士服制的阻挡,籽言的目光刹那就落在他腰间系着的刻着梵文密咒的铁剑上。

好一把獠牙神器!籽言的眼睛从剑柄扫到剑锋,剑鞘内凌厉的玄色杀气伴隐隐涌动,他舒袖一遮挡住了籽言的目光。

“这梦未免太过真实了,说不是王宫,这里陈设是价值连城,说是王宫可是却能听见大街上的吵闹声,还真叫人摸不清头脑啊!”

“这里?……”他被籽言说得有些莫名,尔后便明白过来解释道:“这里不过是暂时逗留的小客栈,哪里有价值连城的陈设,你看到的不过都是幻觉罢了!在从无知世界通往这里来的道路上你中了一些不入流的人下的幻术所以产生了幻觉,现在你已身在我们的世界,幻术解禁,不会再有那样的幻觉了,所以也不要以为这是梦,这是真实存在的,包括你的肉身、你的思想,并非与你的无知世界协同伴随相生,你来到这里,无知世界的你便消失了。”

籽言上唇打下唇绊,磕磕巴巴竟说不出一个字来,当初她以为只是个梦,飞来飞去挺好玩,说来便来了,怎么到这里却不是那样的了?自己活的好好的,怎么转眼就物非人非了?

他眉宇间愁浓不减,瞳眸却掠向籽言身后,怅然道:“无知之界的生活无拘无束,像是挣脱了牢笼的鸟儿,徜徉在山水之间。如果我可以不管这方疆域大陆,不顾这隔世浩土,你或许就真的只是你了,甚享安好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让曾经誓言的土袤广阔,曾经憧憬的天下繁华都成为过去,如此不惊不扰,如此,直至百年……多好……”籽言随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幅涂白泽的染布彩画不知在何时居然变成了凰彩飞禽图,她刚想质疑又想起方才他说自己是中了幻术看到的都是幻觉,想到这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宽步走来,“白泽、夔、凤凰、麒麟、梼杌、獬豸、犼、重明鸟、毕方和饕餮,这上古十大神兽在我们这都是帝王的象征,亦是王身后的图腾,我见过犼、见过毕方、见过夔、也见过凤凰……他们都曾是雄踞天下的王,各领一方,如同你看到白泽一样,王胄之姿,无可撼动!我亦会在白泽的指引下辅佐你,等待它将无字天书奉送而至!”

这话籽言听蒙了!全没注意到他说起凤凰时眉眼闪过痛切的悲彻。

他在距离籽言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你我距离如此之近,连一点共鸣感应都没有……”他沉沉地叹了口气,说:“灾劫的侵蚀果然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白泽的指引我无从考究,这一切对于你来说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扼叹!虽然寻你非我所愿,可是哪怕我不寻你,也自会有别人来寻,星象的轨迹注定你终究是要回到这里!”

我叫鸿鹄,是玄武座下第十七代掌事神官。

在他复杂而冗长的诉说中,终于道明了他的身份。

原本地上世界和地底世界同为一体,自那日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展开天地大战,共工撞倒了不周山,所有的修仙灵人及部分人类和兽族沦落到了黑暗涡络的沟壑里,天之痕的意外成就了二十八星宿大阵投射下的二十八个地域版图,所有人才得以落入沟壑后继续繁衍生息。由于水神共工带来的龙鳞驱赶了黑暗为地底世界带来光明,被这里人崇奉为光明之神!这意外之举也算是偿了他在地上世界的夙愿!即便如此,打败祝融的梦想他始终不曾忘记,为了让地底世界绵延横长,共工在临死前将这二十八个国家划分为四个世界,以天地四方所属所属命名,分别是东方青龙、北方玄武、西方白虎和南方朱雀,并将其中八成的人类脉支分给了青龙和白虎,把所有的兽族压到了玄武,所有的修仙灵人推到了朱雀世界,但是为了维持地底世界的平衡,他将剩下的二成人类分散在了玄武和朱雀,将朱雀的修仙灵人分出部分投在玄武,也自然从玄武中挑选出了高等级兽族流入其它世界。四方领头不可无主,共工的预想是以血统最为纯正的朱雀世界为精神领袖,以修仙灵人为主导引领其余三个世界分别聚集人、兽、仙三界之力再次打开地之痕,这样地壑裂变出现他们就可以冲出如桎梏般的地底世界向地面冲去!

可惜地底世界毕竟是二十八星宿大阵投射下的星影,星象注定永远高于臆想命运。

谁也想不到千年之后,首领世界的朱雀遭遇星象大劫土崩瓦解,剩下三世界也因通体连害摇摇欲坠!政权朝殿王体剥离,民间更是灾祸不断,海水倒灌村庄被淹,灾民身无所附、流离失所,加上流族不奈,趁星象大劫倒戈频乱,祸事频发。地底世界饱受灾劫蚕食,天区一方接一方的沦陷,祸不单行又恰逢疫病泛滥,死伤无数。那些时日似天将降亡,地底世界行将就墓。

就在所有人以为曾经风华绝世的地底世界也避免不了地要进入消亡倒计时时,星象突然逆转回旋,指示出了新一代君王的星象图。

白泽。

当白泽出现在皓夜当空,站在大神殿祭坛旁的四世界的掌事神官眉心的愁态一扫而空,心中宽慰无比,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地底世界有了新的希望,可是站在他们身边的四位女神祭却惊忧不堪!

以往星象总是会指示出四位君王星象图,可是这次只有一位!绝无仅有的一位!

这意味着什么所有的神祭心知肚明,君王只此一位,霸权绝无仅有!落在谁的世界,那这个世界必然统一天下。让自己的世界坐拥天下是千百年来所有世界之王的梦想,尤其是不甘屈居朱雀之后的青龙、白虎、玄武,三世界为此免不了一番明争暗斗,更甚倒戈厮杀,为此目的曾有不计其数的人血洒战场!

白泽一现,天下有变,望及兴衰,万世叩见!

因此十六字,四世界早已决裂!

朱雀的朝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和挑战!

单纯的人们以为星象指示了新的君王星象图,地底世界的灾劫会暂时平息,可是让人失望的是,劫难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有从中心国一步步向外吞噬的迹象。四世界的神祭更是寸步不离大神殿祭坛,她们在为各自世界即将祸乱的妖兽做准备。可是即便如此她们心知自己实力几何,对于收服妖兽恐怕每位神祭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收服祸乱妖兽的从来都只有世界君王!

她们,只是护法神祭,没有权利,亦没有能力。

接下来寻找白泽的宿主,成为了四世界的唯一目标!

白泽是寻找宿主的唯一密钥,临行前,鸿鹄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此次星象预示与往日有所不同,这次只出现了那十六字箴言,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好似要看四世界的神祭的通天本事能将白泽宿主的身份揭秘而相互竞争一般,好在玄武上神神祭灵以冥火重生之法探寻到了白泽银羽在天空中划出的弧线方向,鸿鹄一刻也没耽搁拿上血眼之后就来到了无知世界。地上一日地下十年,如此光景遥遥而去,不过星象不负,还是被他找到了。

比起对这片未知世界的恐惧,她猎奇的心永远占据上风,听说血眼,籽言眼睛亮着光说:“血眼是什么?给我看看!”

鸿鹄显然被她突如其来的兴奋给吓着了,略微迟疑后擎掌,待掌心泛着鹅黄色的光抚过右眼,他深黑色的眸瞳瞬间衍成了咒血艳红!毫无准备的籽言心重重地敲了一棒子,差点飞出来!鸿鹄见她害怕了于是收回血眼。血眼是鬼系神术,一般不会轻易使用更不可滥用,只因它能窥视到人体内的肉络组织骨骼灵脉,在血眼面前,一个普通人就像是无数根筋脉血络交相而成,只有看到极致才能看到精华。它能窥透人心,这就是血眼存在的奥义。凭鸿鹄的能力血眼的出现完全不必这样惊悚,这样惊艳展现,只为满足籽言猎奇的心。这血眼在临行前神祭灵给了他五颗,第一次开眼看籽言用了一颗,现在还剩下四颗。

籽言有些难以置信,我****人民如此之多,他只用了一颗就找到了我?

对于这个问题鸿鹄描轻了回答,“我在开血眼看你之前,已经在你身边待了三天,只是你不曾察觉罢了!”

三天?!

籽言摇了几下头却又点头,摇头是她无法想象自己洗澡、如厕身边都有一双未知的眼睛在盯梢,点头是那几日真的有种感觉仿佛真的有人时刻盯着自己,可是每次回头却空空如也!几次下来她觉得自己快神经质了!

“血眼次数有限,我必须抓住每一个机会。按照神祭灵的指示,白泽银羽坠落的位置就在绿野草坪附近,当时我恰巧落在园中,而你,为抄近路走草坪稳稳地穿过了我的身体,那一瞬间的共鸣传到了我每一个感应灵胞内。”

难怪……籽言嘟囔着,当时就好像撞到了人,可是回头看又是什么都没有!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可是现在眼前站着的这个宛若天人的男人,籽言倒是更愿意接受他是神的说法。

“听你说血眼是神祭灵给你的,她是谁?”籽言好奇追问。

“地底四世界,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独属的掌事神官和神祭,神祭灵是玄武宗朝上谱五行排列第二行,木列首位的上神之称,是地底世界仅次于王的职务,在我们的世界称作‘灵’,主法事,求雨祈福,祭祀掌控。我是玄武宗朝上谱五行排列第二行,木列次位之称,职位比神祭灵要低一段二阶,主政事,代行监管,依律法管理朝堂军机处及国权法政。”

祭祀?……籽言默念,他是下神,她是上神……好复杂……不过这样听起来似乎掌事神官的权力更大些……

就在籽言发呆的功夫,他已向后半步,单膝伏地,黑如乌木的鬓发缓缓垂下,对籽言行下了跪拜大礼,他用泛着秋香色的神术将籽言的右手托起,模样虔诚而端容地吻了她的手背,虽然并未触碰,但籽言明显觉得手背接触到了他唇的温润,“此诚当如此,以我鄙薄之躯尚无懋著勋劳,唯只为国家尽忠至此,愿我王陛下岁永载、福禄绵鸿、千秋安康……”

他祷语未了,籽言的心像是跌入了万丈深渊,崖壁湿滑她无法自救,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地狱之门已经打开,地狱鬼的獠牙已经露出来,蓦地,她惊恐地将手抽走。

鸿鹄察觉了籽言的惶恐,但是并未介意她的唐突,他明白此时的籽言需要时间去接受。毕竟地底世界的人知道在他们的头顶上还有一个地上的无知世界,而地上的人类并不知道在他们的脚下还生活着另外一批生灵。

尤其是带着白泽身份来到这里的籽言。

空气里凝滞一股说不出的尴尬,籽言假装镇定地从茶壶里斜了杯茶,从壶嘴里掉出一片茶叶,她皱了皱眉,转身倒掉顾渚子笋的茶水后对鸿鹄说:“你说你是玄武人,难道这就是玄武?”

鸿鹄摇了摇头,如果真就可以一步到达玄武,他又何必筹谋这么多年,恐怕像他这样谋划许久的还有很多人,“我们地底四个世界之间是彼此独立存在的,方才我带你来到这里所经过的夹缝叫做回光道,你也是在那里种的幻术,那是当年地壑没有完全并拢留下的两界门,我们也叫轮回之道。轮回之道没有把我们直接送回玄武的可能,因为打开地底世界的大门,青龙便是首要入口,换句话说就是想要到达别的世界必须经过这里,这里是青龙世界的角国。”

“以你的神术,就不能直接把我们带过去?”

他遗憾地摇摇头,她所谓的神术是神乎其神飞檐走壁腾云驾雾遁地隐形无所不能,可这和修仙灵人所习得的神术谬有千里,他们所学的神术都是有章法有规律可循的。

神术主要分为心神、精神和杀神三块,每块分为不同系,比如鬼眼所属的鬼系、破系、休眠系、拒系、贯穿系、咒杀系等等,在心神、精神和杀神全部学满以后神术就此结束,接下来就是漫长的修炼过程,想要被星象点名入主星殿入朝为官必须有些本事,特别是像星座神官和神祭甚至王都如此,从零开始对神、武、心魂进行修炼,这是神术也是自我的二阶提升,可以主修一种神术,以一枝独秀独步天下,也可以双管齐下所向披靡,当然也可以三花并蒂,可是,这是一个相当漫长且枯燥的过程,能将三神学满已属不易,到目前为止能够达到三花并蒂能力的只有前任四位王,而且在心神武三魂同修的神术里,有一门技艺叫飞络,只有会飞络之人方能驭九州盘龙在四世界自由穿梭,而飞络却是门不外传的君主神术,即便有神官或者神祭的修为达到三花并蒂三魂同修,也是没有资格去学习飞络的。

籽言空瞪着两眼,鸿鹄说了一大串话一个字都没在她脑海留下!

鸿鹄略微抱歉地说:“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概略述说,可是对于你来说可能有点太复杂了……”

籽言心里叫苦不迭!他天花乱坠云里雾里的说了半天居然还只是蜻蜓点水,连皮毛都不是!,那要说完估计雷峰塔都倒了!不知究竟落到怎样一方世界的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挪到窗边,伸出头去,方才的吵架的人已经散去,现在满大街都是叫卖声,她不由得心生奇怪:“你刚才说这地底世界灾祸频繁、天区倾颓,可我看这里天下太平啊!集市如此热闹,人们也是衣满物丰的,哪来的灾祸……”籽言深吸了一口气,好香的肉包子啊……

“细数往年经历,地底世界每年不乏有天灾降临,虽说天灾但是有大有小,往大了说不至于亡天灭国,但这小却也是叫人不得安生!长此以往便有君王认为是国名有煞运数,便授意监名使擅自把《星象图志·列国》里的国名改了,像尾国改成了玉国,娄国改成了燕国,胃国变成了释国,昂国变成了辽国,觜国变成了深国,诸如此类,有人开了先河,而且星象并未降下惩罚,其它世界便纷纷效仿。”

对天区有所了解的籽言大概数了下说:“尾属青龙,娄、胃、觜、昂都是白虎世界,照你这么说,只有南方朱雀和北方玄武没有改了?”

鸿鹄肯定道:“朱雀修仙灵人居多,本属神族血统纯净芜杂,那些莫须有的国名煞运之说无人理会,玄武纵兽族,主黑灵更不在意所谓的运数。要知道私自更改国名是大忌!违背二十八星宿大阵的排列顺序,如此违逆,星象必降天灾!偏偏流年不顺,白虎和青龙君王一心独裁暴政趁机妄图统揽地底世界主宰大权,可是星象诅咒毫不轻手,白虎和青龙的君王皆受到了星象逆流所产生的反冲咒样相继死去。”

诅咒?籽言勉强挤了挤嘴角,有道是人祸易除,天灾难躲,还好不算全军覆没,起码玄武和朱雀的领袖还是很理智的,既然能成为地底世界的标杆,朱雀能做到这些也在情理中,只是也怎遭大劫的?……

说到朱雀,鸿鹄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那抹复杂的表情几经掩藏却被籽言捕捉了个真切,包括他思想短暂的游离都没有逃过籽言的眼睛。可是他唯一能告诉籽言的就是朱雀君主是个明君,不过也死了。地底世界总共只有四个王,现如今被诅咒的便有两个,剩下两个也是因为种种原因进入了不见天日的万世轮回!

“我等于是桌上的一块肉,四个人都想独吞,那把我剁开了都不够分的!”籽言的这个比喻略失恰当,鸿鹄听着别扭却也没说什么,“你既然是玄武人,那就是要我去玄武咯?”

鸿鹄的回答也是自然。

“这话说来你们都是各自为政,各自以本世界利益为出发点,要我只是想巩固政权成为地底世界的霸主,至于我真正属于哪个世界,恐怕你们自己也不知道吧?”先前还把自己比作案板上的肉,后面就道出这样一阵见血的话,毫不含糊的态度和忽然转变的话锋叫鸿鹄听后有些瞠目,他未想到籽言会如此宣白,但是不难看出她的思维跳跃极快,她很聪明却又很单纯,这样真性情的人若守不住容易被他人利用,至于所说究竟属于哪个世界,估计也没人能回答出来,因为当初白泽出现在天空的时候,旁边并没有出现任何一个国家的守护神兽,她把自己比作任人宰割的肉是事实,虽然俗套,但也够犀利!

鸿鹄掌心推开,神术灵胞闪出的灰黄在屋内铺开了四世界的版图,“想要到达玄武就必须经过青龙、白虎和朱雀。其中青龙十一方八畿,白虎十八方一十二畿,朱雀十九方十八畿,玄武十七方十五畿,方为村田土地,畿为户籍人口,一方为一万二千田,一田供两人均耕,一畿为万户,一户以五人为基,我们用最原始的统计方法来计算本国人口,方便划分农耕牧畜、军政、商户,四世界虽然各自为政,但是贸易互通,偶有商队往来,但是要求极其严苛,四世界有上中下之分,你们分三六九等,我们人从十分,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匠、八娼、九儒、十丐,后来有人提出此分过于卑劣,后世下五门却也出过不少名垂青史的佼佼者,渐渐的人从十分的说法也淡化了……”鸿鹄一通解说,籽言却在那掰着手指头算,青龙十一方八畿……一万二乘以十一……一畿等于一万户……一万乘以五……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的眼前全都是星星,脑子全是一大串乱七八糟的数字在飞!看她被天文数字扰烦心了,他继续说:“据百年前的古籍所记载,青龙土袤十三万又两千,人逾四十又五万,白虎土袤逾二十一万,人口六十万,朱雀土袤二十二万又八千,人逾九十,玄武土袤二十万四,人口七十五万,当然这些记载都是最原始的,经过长久的朝权更替,这些数字都在不断上涨,我和你说这些是想你心里有个大概的轮廓,不至于茫然……”

这不说还好,说了才叫茫然!

“咚咚咚。”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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