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落千荨带着刘苏回到翠竹峰,时下刘苏仍处于昏迷状态,直到第二日方才醒来。后又服下常枫从落阳峰带来的诸多灵丹妙药,不到四五日,通体经脉已完好如初,一身功力道行也恢复得九成了。
这日落千荨与刘苏一道前去青竹堂向青纱辞行,青纱莞尔一笑,却道:“明日再走罢,我送你二人两件大礼。”
二人不禁面面相觑,也不便拒绝,于是在翠竹峰多留了一日。
翌日早间,青纱便已前往她师徒二人的住所,手里拿着一白一青两柄剑,微笑着递给二人道:“拿去罢。”
落千荨颇有迟疑,并未伸手。“呃...师父这么做,不知掌门师伯意下如何?”
刘苏闻言,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青纱笑了一笑,道:“掌门师伯那天托你转告于我,广玄门诸多事物皆由我打理,自是不必向师兄请教。”
落千荨仍未伸手去接。
青纱手臂疾探,将月影寒交予落千荨手中,随即望向刘苏,清叱道:“拿着。”声音清朗,冷冷如冰,犹似师父的语气。
刘苏不敢忤逆,赶紧伸手接过。
青纱道:“辟月古玉我本欲交还你们,可翻遍萧和殿也找不到辟月古玉的踪迹,只好做罢了。”
落千荨抱剑为礼,道:“不肖弟子多谢师父。”
刘苏跟着说道:“不肖徒孙多谢师祖。”
青纱不禁破口一笑,摆摆衣袖道:“去罢,为师还得去打理些琐事。”语罢当先御剑而去。
刘苏看了看天际的青色光影,又看了看一旁的师父,问道:“师父,我们现在去哪?”
“蓬莱岛。”
“你二人等等!”忽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二人循声望去,只见常枫风尘仆仆赶来,边跑边说道:“前几日卿田上人鸿雁传书,信中说道蓬莱岛形势不容乐观,尚须加以应援。你们若要去蓬莱岛,不如与我们同行如何,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啊。”
落千荨蹙眉道:“你们?你不是一个人来的么?”
常枫微笑道:“本门十余名道行较为高深的师兄弟已备好行装,只等一名道友从南边赶来,到时我们一同出发罢。”
落千荨沉吟不语,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与刘苏非广玄门人,到时我二人行事如何,你们不必插手。”
常枫点点头道:“那位道友午时左右便会到,我们先行去玉虚峰静候罢。”
***
玉虚峰上,云海茫茫,寒风扑朔,看时辰已近午时。
刘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小声道:“师父,这人怎的还不来啊?”落千荨神色自然也不明朗,轻轻摇了摇头,并未答话。
忽然,一道紫气光影浮现天际,穿云破尘,冲霄而至。负手凝立身前之人,白衣楚冠,颏留微须,竟尔是斩妖剑陆云。
刘苏顿时惊若寒蝉,落千荨秀眉微蹙。
常枫迎上前去,抱拳为礼道:“陆前辈幸临敝门,晚辈恭候多时。”
陆云低低“嗯”了一声,却道:“贵派人士,倘若皆能如阁下这般雍容有礼,那便令陆某心安了。”目光却一直落在落千荨与刘苏身上,显然这句话便是针对他二人的。
常枫咳咳两声,正想着如何圆场。
落千荨哼了一声,冷冷道:“我于二十年前便非广玄门人,自然不用对你客气。”
陆云被落千荨一句话说得不知所对,愣了半晌,才沉声叹了一口气。
常枫忙道:“时间紧迫,若无他事,我们这便启程罢。”
陆云神情微显平和,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诸位因陆某耽搁了半日,又怎好再行延误?”语罢,忽地眉头一皱,问道:“怎的不见玄清真人?”
常枫道:“掌门师伯前几日闭关修行,无法亲迎陆前辈,得罪之处还请包涵。”
陆云微笑道:“言重了。”
落千荨与刘苏在一旁看着他二人礼往互来,不知还要说多久。落千荨小声道:“我们先走。”于是带着刘苏绝裾而去。
常枫望着他二人远去,干笑几声,不知该说什么。
陆云倒显得颇为大度,道:“先行启程罢,有什么事我们路上细说。”于是抬袖引诀,斩妖剑紫气氤氲,带着陆云破空东去。诸位广玄门的弟子也纷纷御剑。
落千荨与刘苏行在前头。刘苏正自欣赏着周围的风起云涌,不禁升起一股豪壮之气。
落千荨忽然道:“此去蓬莱岛尚有万里之遥,你道行不足,到时候我载你罢。”
刘苏点点头,问道:“师父,你说月儿会在蓬莱岛吗?”
落千荨沉吟道:“既然无为尊者在,南宫姑娘自然也会在了...”语调缓然,似未言尽。
“师父,掌门真人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能在短短一日里边治好我的伤啊?”
落千荨淡淡扫了他一眼,道:“不是一日,掌门只用了两个时辰。”
刘苏眨眨眼睛,尽是儒慕崇敬之意,问道:“既然掌门真人这么厉害,为何不亲自前去蓬莱岛呢?”
落千荨淡淡道:“玄清真人乃掌门之尊,道行之深,身份之高,放眼天下也无人能出其右,自然不会亲自前去了。”
“哦。”刘苏喃喃应了一声,似懂非懂。过了一会儿,他又道:“那师父与掌门相比,谁更厉害一些啊?”
“掌门师伯修为远甚于我。”落千荨又扫了他一眼,星眸渐含冷色,“你哪来这么多话,不能安静一点么。”
出于敬畏,刘苏没敢再说什么。正感到悻然无味,常枫等一众人渐渐从后面赶了上来。
刘苏想起常枫为人亲和,身为长辈却不摆架子,不知不觉间于他颇有好感,当下凑到了常枫身畔,与他搭起话来。因刘苏是落千荨徒弟,常枫倒也乐意与他闲谈。这样一愿一从,二人路上不禁是聊得逸兴横飞,娓娓忘倦。
落千荨行在众人之首,不经意间回头看了看刘苏几眼,若有所思。
诸人昼夜兼程,不出五六日便已涉足茫茫东海。
刘苏道行本就较为低微,御剑几日不禁有些吃力,常枫毫不见外,十分友好地说道:“接下来的路程便让我载着你罢。”刘苏正与常枫聊到一个颇为有趣的话题,当下没多想便踏上了常枫的断尘剑,早已将数日前落千荨曾言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路上诸位同门有说有笑,陆云却时刻保持沉默,偶尔才会说上几句;落千荨更是不近人情,几日下来只字未言,不过广玄门诸位弟子与她颇有缔结,陆云与她更有旧怨,倒也没人搭理她。
这日,常枫忽然兴起,忽然问道:“对了,那天我所见与你同行的那位姑娘,现下身在何处?”
刘苏拱拱手,面露无奈之色,苦笑道:“可能会在蓬莱岛上遇见她罢。”
常枫淡淡笑过,道:“到时我定得好好会会那位姑娘了,毕竟也算得我半个侄媳。”
刘苏听常枫这么说,心下甚喜,不禁一笑,斥道:“常师叔,你又在取笑我了。”
忽然,一道冷若冰寒的目光射向自己,刘苏下意识一惊,果见落千荨回身看了自己一眼。
常枫听刘苏称呼自己为师叔,显然是有亲近之意,不禁感慨这几日没白费他一番苦心,这时向落千荨招了招手,笑道:“师姐,日后刘苏若与那姑娘拜堂成婚,你可得给我捎个口信,我好观礼道贺啊。”
落千荨轻轻哼了一声,道:“你与我徒儿这般亲近,到时他自然会赠你一帖请柬。”语罢便回过身去了。
常枫不禁吃了个闭门羹,一时迟疑无语;陆云咳咳两声,眉宇间似有笑意,道:“看来落姑娘果真是艳若冰寒,辞如刀厉啊。”
落千荨淡淡道:“陆大侠武功卓绝,处事公断,我自是远远不及的。”
陆云明知她是在讥讽自己当日行为,当下十分和气地一笑,道:“多谢落姑娘夸奖。”
东海水面,风和日丽,涟漪飘忽,远东的天际隐隐有一股阴云,渐渐飘向西来,不时伴随着几道电光。
常枫道:“天气不佳,我们先寻一个岛屿避一避罢。”
诸人兼程近十日,或多或少均有疲惫之意,自然无人反对。于是折向北行,落足北面十余里外的一方岛屿上。
岛上森林繁密,尽是些百丈古树,景貌甚奇。出于安全考虑,众人倒没有涉足深林,只在临近海岸的浅林中歇息。时下天色已晚,阴云渐渐笼罩了半边天际,不时便会有一场大雨来袭。
广玄门众人围坐一道,刘苏自然坐在常枫身边,忽然眼角一瞥,望见落千荨孤身坐在十余丈外的一棵小树下,凉风拂鬓,颇有寂寥之意。刘苏忽生一股关切之意,当即来到了落千荨身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