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被热气所灼伤的蝉不断发出悲鸣,此等嘈杂,煞是令人愉悦。
狄哲的图书馆内,狄哲正在和男孩一起吃着晚饭。
面对这桌色香味俱全的川菜,男孩并没有用筷子,他拿着一柄绘图所用的圆规,用圆规的针尖刺进食物,然后放入嘴中,狠狠咀嚼。
“狄哲,对待客人你就摆着这样一张死人脸吗?”
狄哲面无表情,语气不卑不亢的回答道:“你不是我的客人,你在此处停留,我默许了,仅此而已。”
男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刚喝进嘴里的汤一下子呛进了气管。
男孩一边捧腹大笑着,一边又在狠狠咳嗽。
“狄哲,我在你这里白吃白喝有些年月了,不难猜想你对我怀揣着什么目的。”男孩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狄哲,想要揣摩狄哲的心思。
狄哲微微颔首,示意男孩继续说下去。
“你是个恋·童·癖对吧?想过些日子再下手?”男孩用怪怪的眼神看着狄哲。
纵使是狄哲这样泰山崩眼前而不惊的哲学大师,在听到这句话后也要喷出一口老血。
不过狄哲忍住了,在男孩的眼前,他必须还要保持这个表情十几年……
“答案取决于你。”狄哲不动声色的继续吃着桌上的饭。
男孩看狄哲的表情一点也没有波动,顿时感觉索然无味。
小孩的饭量并不大,男孩吃饱后用手背擦了擦嘴巴,随之把沾满油的圆规用清洗眼镜的喷雾洗了一下随后套上盖子放入兜内,完全没有任何礼数可言。
酒足饭饱后,男孩像个混混头目一般的翘起了二郎腿,然后把脚直接放在了桌子上,一脸平静的打量着狄哲。
狄哲并不在意男孩的无礼举动,依旧吃着饭。
“我说,你该不会还是处男吧……”男孩目光深沉,如是说道。
狄哲差点就要把嘴中的饭给喷出来,不过他的自控力极强,依然是波澜不惊的吃着饭。
“何以见得?”狄哲淡淡问道。
“你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完全没有一点幽默细胞,就和西方哲学一样,乏味至极。”说罢,男孩从兜里掏出了二十张最大面额的共和国币出来,加起来一共有两千。
“我敢打赌,你从来没和女人接过吻。”男孩把一把钞票推向了狄哲的方向,然后冷冷的注视着狄哲。
“这钱你是从哪儿来的?”狄哲脸上古井无波,只是纯粹的询问,不带任何鼓励性质,也不带任何责备性质。
“今天公园里有人在搞象棋骗局。”
狄哲:“……”
“赌两千块,你从来没和女人**过。”男孩一脸胜券在握。
狄哲听言,从怀中摸出一个怀表,推到了男孩的身前。
“这钱来得真容易。”
狄哲毫不客气的把桌上的两千块囊入怀中。
男孩如临大敌,急忙拿起那个怀表打开一看。
怀表内夹着一张黑白相片,是一对新婚的夫妻,男方明显就是年轻时候的狄哲,而女方......则是一个美人儿。
男孩本身就对打赌这个事情没兴趣,此时他的脸没有伪装成任何表情,恢复了本来的扑克脸,他只想套出一点有趣的八卦而已。
“这是你的前妻?”男孩饶有兴致的看着怀表。
狄哲听言摇了摇头。
男孩已经理解了狄哲的意思。
男孩把手中的怀表放下,交还给了狄哲。
男孩拍了拍狄哲的肩膀,安慰着狄哲说道:“适当的悲伤表示感情的深切,过度的伤心表示智慧的欠缺。”
男孩说罢又拍了几下狄哲的肩膀安慰着他,随后就离开了饭桌,去书架那边找乐子去了。
狄哲看男孩已经走远,他用手捧起那只怀表,爱怜的摩挲着,他喃喃自语道:“真是一级烂的安慰手法。”
……
……
……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不知不觉间,冬去春来,时光荏茬,眨眼间又过去了两年,男孩已经有七岁了。
胧隐市,图书馆内。
男孩坐在一座小山般的书堆上,这将近一千本的书他都已经看完了,所以闲得慌的他把看过了的书堆成了小山丘。
男孩在书丘上捧着一本书无比专心的观摩着,他看得津津有味,嘴巴里甚至念出了书的内容。
但这本书并不是儿童读物,而是叔本华所著写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意志是世界的灵魂,是世界的内在内容,是世界的本质。”
男孩的鼻子不屑的哼出了一口气,张口世界,闭口世界,果然,没有相当高的自我意识过剩是成不了哲学家的吗?
“生命、可见的世界、现象只不过是意志的镜子。因此生命不可分割地伴随着意志,有如影之随形。”
男孩用舌头顶着臼齿,点点头,喃喃自语道:“嗯,很在理。”
男孩就这样一直看下去,一直看下去,从清晨看到了黄昏。
此时男孩的表情非常的微妙。
他翻开了书的最后一页,这一页并不是内容,而是叔本华的一些名言。
“要么庸俗,要么孤独。”
男孩双眼虚眯,他突然感到醍醐灌顶,好像身体中的某种东西被激发了一般。
就在这时,外出的狄哲归来了。
狄哲看着坐在书丘上的男孩,心中竟然觉得有几分欣慰。
“狄哲,我问你一个问题。”男孩注视着狄哲,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狄哲微微颔首,示意男孩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不是你而是别人,那么你到底是你还是别人呢?”男孩如是问道。
“我有答案,但不一定正确。”
男孩早就对狄哲的措辞烂熟于心,他淡淡的说道:“我了解,你说便是了。”
狄哲回答道:“从唯物角度来说,人的思想是大脑中的生物电子脉冲在......”
男孩知道狄哲又要开始滔滔不绝了,他摆了摆手连忙打断了狄哲。
“怎么了?”狄哲有些疑惑,这还是男孩第一次打断他。
只见男孩从书丘上走了下来,把那本《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扔进了书堆中,让他成为了书山中的一份子。
男孩背对着狄哲,缓缓说出一句话来:“当代没有哲学家。”
说罢,男孩头也不回的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狄哲看男孩走远,他可以露出自己的表情了,只见狄哲脸上稍稍有些吃惊,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小子,越来越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