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湖畔、山水、花鸟虫鱼,符文勾杂,交相错乱……一声闷哼,洪新宇的口角又呕出一缕血丝……“哎呀李师兄,新宇他吐血了!”“吐血了……新宇,新宇!”“李师兄你不要喊他啊,不然的话,他受到了干扰,只怕情况会更加严重,那后果……”“如果他有了什么事情,那我也,不活啦!”“李师兄你别想不开啊你……哎呀,新宇他又……”
洪新宇的面色紫涨的吓人,条条筋脉如同千百条虫蛇在肌肤下盘旋纠缠,鼓凸扭动,眉心那条红线愈发醒目,就像是一道赤霞豪光直射斗虚……轰!豁然间,仿如一道气浪横掠而过,使得身处在荒漠祭台之上的人头脑一片空茫……哈哈长笑声中,洪新宇目中神光爆射,轻盈的抬起手掌,却又沉重如山的朝着符阵按压了下去……
夕阳西下,那些去往乱石阵中的人仍未回来。而洪新宇仍在阵法符纹的探索中沉寂……洪新宇浑身已被汗水沁透,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李师兄,他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既然出汗了,出汗了就好了吧……”“那他的脸色怎么那么白啊?太吓人了这……”“不知道啊,再等等看、等等看……”
天色完全黑暗了下来,北天之上一颗闪亮的明星,为黑暗之中的人指引着方向。“怎么还没好啊,新宇他这是不是……是不是走火入魔之后的症状了!”一刹间,李长安的面色好像比洪新宇还要更加苍白:“走火入魔之后的症状……这个,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么?”“有可能啊,走火入魔是什么样子的谁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如果、万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李长安又痛苦不安起来。“要不,我去碰一下试试看?反正,如果的话,真是走火入魔了,那后果也不会更严重了不是?”“别、别碰他!”“为什么?”“如果他这不是走火入魔,你碰了他,不就……”“嗯……那还是算了吧,要不就真说不清了……李师兄,以后回山了,你想过没有?怎么和你师傅交待……”“哎,都怪我……无论如何,新宇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我以后,会当牛做马的照顾他,一生一世……”龙百鸣松了一口气:“大师兄,你真是个好人,新宇有你照顾,我们也都放心了。”“……”
夜半,天气寒凉,这是一天之中最为寒冷的时候。然而洪新宇却混无所觉,他的思维已经快要延展到他所在方位的那条符文锁链的尽头,不过,这个时候,也是他最为艰辛的时刻。他的脑海中天人交战,天马行空的信息就像是脱缰的野马,肆意纵横,根本无从辨析条理和方向。那些繁琐的物事不知道已经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了多少次,但是每一次的闪现都极为跳脱,极难把握。
不过,纵然再难把握,总还是有着规律可循。一颗芽苗如同雨后的藤蔓不住昂扬生长,每展开一片叶脉,它对于那符纹的理解就多出了一片深刻的灵魂记忆,根植于心……洪新宇没有太好的办法,一遍又一遍的梳理,电闪、雷鸣、地震、火山、柔嫩的小草从土壤中轻轻摇动着探出头来,那微弱的生机之后,所隐藏着的,是可以破开金石的力量和坚韧不拔……
熙熙攘攘的人群,茂密的森林,惊涛骇浪的波涛中,一叶轻舟在浪涛中起伏……一条巨龙横亘天际,一条小蛇在草丛中穿行而过……一个新生的婴儿呱呱坠地,响亮的哭声,让家人们欣喜非常……战马嘶鸣,丝竹声声……黑暗中有炫光一闪而没……满天繁星褪尽,又是一天清晨来临。李长安和龙百鸣一夜未眠,双目泛着条条血丝,始终关注着洪新宇身体所表现出来的外在情况……望着洪新宇身披寒霜的样子,他们已然由极度之后的焦迫,转而为颓丧至极的无可奈何。
那些去往乱石阵中的人至今仍未回来。李长安一脸木然,龙百鸣也无心再用言辞去撩拨试探、煽风点火。“李师兄,那些人还没回来。”“嗯。”“新宇这要是走火入魔的话,我看也就这样了。”“嗯,都一晚上了……”“以后都这样的话,你会照顾他一辈子吗?”“嗯。”
“大师伯那里,我会替你解释清楚的,虽然是你让新宇参与试探阵法符纹的,但我也有一定的责任……”“百鸣,你能这样说,我很欣慰,谢谢你……”“李师兄,不用客气啊,朋友一场,你总是替我们担责任,我也觉得都不好意思了。”“你还算有点良心。”“李师兄你……”“我又不傻!”“……你真是个好人!”
东方破晓。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绚烂的红霞染红了天幕。李长安喃喃中向龙百鸣讲述着他凡俗之时的红尘家事:“我家中兄弟二人,自幼时父亲便抛家远走,不知去向,母亲带着我们兄弟二人含辛茹苦……作为家中的长子,无论什么事情,我都要尽力的承担下来,纵然力有不逮,受人欺凌……”而龙百鸣则听得唏嘘感叹,对于大师兄的性情秉性,也多了几分由衷的认同,每一个人的内心中,都有着独属于他自己那些不轻易为他人道的故事和心酸……一声轻叹,洪新宇缓缓睁开眼睑。
李长安豁然住口,而龙百鸣似乎还未从李长安过往的故事中清醒过来。稍顷片刻欲待催促之时,却只见李长安正双目垂泪的怔怔望着某个方向,张口结舌之际激动的很有些语无伦次:“洪兄、小师叔、新宇……你,怎么,没事了么?”龙百鸣的表现却要比李长安激烈得多,他欢呼一声跳起身来,张开双臂就朝着洪新宇扑了过去……
宽厚的手掌刚一接触洪新宇布满晨霜触手寒凉的衣物——“轰”一股强悍的气浪将龙百鸣远远的弹了开去……洪新宇看着龙百鸣狼狈不堪从地上爬起来的样子,十分畅快爽朗的笑了起来。李长安难以置信的凝望了许久,才欣喜若狂的大呼道:“小师叔?你,真的没事么?”
“哈哈哈……”洪新宇爽朗的笑声在空旷的沙漠里,远远地传荡开来:“我现在比什么时候都好。”李长安不由分说奔上前去,双手猛地兜揽住洪新宇的臂膀,左一眼,右一眼,上一眼,下一眼,不住的打量了半晌,方才又不厌其烦的问道:“你真的没事么?真的没事么?”
看着李长安如此真切关心他的样子,洪新宇虽然仍在笑,但目光中却带上了几分湿润:“嗯,真的没事。”两声大叫先后响起:“啊,太好啦……”朝阳的斜晖,映照着祭台上雀跃欢呼的两个人,这一幕如此感人,不过很可惜的是,苍凉空旷的沙漠中,却缺少了观众。
那些符纹,是同一件事物的千万种表现方式,把握了根源,千变万化就再也不会迷失人的心灵。在洪新宇的讲解之下,李长安、龙百鸣二人再探索那些符纹锁链的时候,进展就要顺畅的多了。如果说他们以前所学符篆之术,还只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循规蹈矩的话,那么此次他们学到的,就是从任意方向直通目的地的质的突破。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掌握了道的本源,符篆这种表面形式的表现方式,就变得无足轻重了……李长安和龙百鸣虽也明白了其中机窍,但每个人对于道的领悟都不尽相同,同样的字,让不同的人来写,其所呈现的结果也绝对不会完全一样。就像这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
洪新宇的感悟,给他们指明了一条明晰的方向,但在感悟符纹之道的道路上,任谁也没有洪新宇般心存灵犀。何为万物何为道,何为天地何为人?这些,本质上并无区别。人,只是沟通天地万物的媒介,用有限的精力去实施无限之法,才是法术的根源——道!日升日落,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去往乱石阵中的人至今仍未归来,照此情形来看的话,恐怕再有三天,他们也不一定回得来。
而沉迷在钻研之中的三人,丝毫也不觉得时间过得太久……那些繁奥的符纹在洪新宇的眼中,不再是复杂的条纹,而是一个又一个活灵活现的物事,这些物事相互结合,相护依存,共同构成了一个绚烂多彩的世界。虽然他目前的程度还无法完全窥测其中的奥秘,但明白了其中真意之后,钻研术法对于他来说,已经脱离了死记硬背、枯燥乏味的范畴,而成了一件乐在其中的事情。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烦扰,相信他在此哪怕呆上十年八年,也根本不会感觉空虚无聊。满天繁星褪尽,又是一天清晨来临。洪新宇心知再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不同的结果,现在,该是他们动身去往那乱石阵中走一遭的时候了。三人披着满身的寒霜,但却目若朗星,神采飞扬,大踏步的朝着那远处的未知走去。
一只沙蝎从黄沙中探出身来,洪新宇手指点点,那沙蝎的身旁便闪现出几点流火,将那沙蝎焚灭为灰烬。李长安和龙百鸣惊讶之极的望了洪新宇一眼,想不到他竟然能够将这种初级黄符的符篆之术运用的这般出神入化。洪新宇目光皎洁的一笑,丝毫不掩饰他的得意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