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波折,便如那海浪推涌,短暂的平静之后,更高的浪潮即将来临。洪新宇静静的兀立在场中,手中的铁剑在秋日清冷的辉光映照下,闪烁着片片磷光。随着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年跃上擂台,观战的人群顿时沸腾了。此少年一身天青色劲装,皮肤白皙,眉目如画,宛如少女一般俊秀,可是一双剑眉,却破坏了这种温柔婉约的气质,使得少年看起来显得傲气凌人。
少年白皙的手掌握着一杆通体银白的长枪,灿烂的流光在枪尖上凝成一点耀目的寒芒,使人毫不怀疑它的锋锐和劲利。少年长枪一抖,摆了一个起手式,通名道:“河北,尹天浩,此枪名为惊云,出手向不容情,你小心了。”洪新宇淡然一笑,眉宇之间英气勃发,手中铁剑轻轻一震,嗡嗡之声如虎啸龙吟,强烈的战意如饥似渴,胜过多少言语。“请。”
那少年剑眉一掀,目中精光乍现,叱喝一声,手中长枪圈转摇撼,只是一瞬之间,便展开了凶猛的攻势,锐利的枪尖在虚空中发出呲呲之声,笼罩了洪新宇全身上下左右各处方位,在此攻势笼罩未发之际,似乎除了后退,便别无它法。然而洪新宇傲然卓立,纹丝未动,只是眼神犀利的凝视着少年,对于即将临身,发动致命一击的长枪毫不为意。
少年的攻势咄咄逼人,脚下一迈一进,看似强猛的攻势,竟然有无比扎实的根基为基础,猛而不过,烈而不慌,一举一动,莫不凸显着此人深厚而精湛的枪法造诣。少年的目光咄咄逼人,摄人心魄,但神情却是凝练如水。看看长枪临近敌身,对手以完全处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当机立断之下,摇撼不定的枪式猛然一收,极动到极静,衔接的毫无瑕疵。
那长枪带着满蓄的威势破空而至,如一条怒龙从深渊中一飞冲天。围观的人群情不自己的发出一声惊呼,然而,随后,他们便听到了一声晴天霹雷般的爆响。锐利刺耳的声音如一条鞭子在晴空抽响,那种感觉直震撼到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牙龈倒挫,难以置信。这真的是一个人的目力所能达到的程度吗?万众瞩目中,那少年灿烂的枪尖和洪新宇铁剑的剑尖准确无比的对接在一起,而那声霹雷般的爆响,便正是二人的武器在强猛至极的攻势下所催生爆发的产物。只是这一击,尚未与洪新宇交手的诸位选手,俱都心服口服,只不过,作为强者之中的精锐之士,他们每一个人都由衷而发的勃发出了更为强烈的战意,战,只求一战!
相持片刻,那少年俊雅的白面之上骤然闪过一抹红潮,然后,他握枪的双手骤然一颤,这种感觉随后便如潮水般蔓延全身。少年不甘的双目变得赤红,然后,终于还是不可抑制的张口喷出一股鲜血。他缓缓萎顿与地,长枪艰难的拄着地面,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已无再战之力。洪新宇气定神闲的收回铁剑,微笑额首道:“尹兄弟枪法精湛,根基扎实,不过临敌之际心气太盛,出手不留余地,望今后需当节制。”
万众沸腾。这一战给人留下的印象十分深刻,假以它日,必定会成为江湖中人津津乐道的一场经典之战。少年在禁卫们的搀扶下离场了,而高居看台之上的仙灵苑主事、正一道龙峰长老也不由得对这英武不凡的年青人刮目相看。如果说之前的比斗还算得上精彩的话,那么这一战,这仅仅只有一击的一战,毫无疑问,它已经脱离了普通意义上招式的范畴,已经在武学的殿堂之上登堂入室了。
与虎峰长老双双目光交汇,频频点头赞许,这个年青人,必将会是正一道吸收培养的重点,无论之后的决斗结果如何。现场再次安静了下来,又一名选手上场了。此人身形敦厚结实,气色沉稳持重,手持两把铜锤,兼有链条相连。尚未开战,他双睛已经微微泛红,太阳穴轻轻耸动,显是战意高昂,只待一博。双方凝视中,火药味更愈浓烈。此人眼皮一翻,凶光毕现:“东北,黄祖峰,这一对铜锤,每个锤头重一百多斤,威势刚猛,你须小心在意了。”洪新宇额首而笑道:“多谢提醒,请。”
黄祖峰长吁了一口气,双锤锤头轻轻一碰,顿时间震颤嗡鸣之声从锤头传至臂膀,进而蔓延全身,而他整个人在这震颤之力的催发之下,瞬间便点燃了心中高昂的战意,就像是一座沉寂的火山,在轰然喷发之际,爆发出令人难以想象的威力。亮明身份再不答言,嗡的一锤便向对手当头轮去……对手不敢硬接,而黄祖峰沉重迅猛的锤法也就势展开。
嗡嗡嗡……正手锤,反手锤,披挂锤,撩挑锤,涮、曳、挂、砸、擂、冲……锤势如流水绵延不绝,初始还能看到锤影来去,使到后来,只见呜呜风声,劲风刮面,竟是越战越勇,大有无穷无尽之势。此时黄祖峰心中大喜,此锤法初始之时尚有迹可循,但越是到的后来,锤势完全展开,反而威力更增,但其本身的重量,却由使锤者本身转嫁到锤子的旋转力之上,而锤柄之间所相连的链条,却恰好起到了一个平衡两端重力的作用,使锤者本人只需在中间进行精妙的撩拨,两端的锤头在链条的作用下不只是范围扩大,其威力更是成倍的增强。
到得此时,偌大的擂台,已然成了他一个人的舞台,黄祖峰纵横旋转,锤子之间的链条在两端重力的拉扯之下,早已变得如铁枪般笔直。阵阵惊呼声中,洪新宇已经被逼到了擂台角落之处,眼看的再往后退上一步,便要翻身跌下擂台,结束此次的狂傲言行了。
朱祁镇抚慰狐狸的手掌不由自主的紧攥了起来——他很难相信,他寄予厚望的洪新宇竟然就这般,在迎敌经验不足的情况下,吃上一个十足十的闷亏,却难以辩驳和阻止事态的不断恶化。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在他的脑海中,洪新宇种种可能反应的动作,竟没有一种能够在现实中凶险之极的状况下有效的进行和实施……
怎么办,怎么办?从内心中真实的想法来说,他绝不希望看到洪新宇落败。在他心目中最为优秀的人,是不能,也不应该会失败的,否则的话,那不但对于洪新宇是一个十分重大的挫折和打击,对于他来说,从此以后,他都会很难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也会丧失那种身为帝王,所应该拥有的最为可贵的自信了。
洪新宇脚下一错,好像失去了重心一样猛然向后倒去,朱祁镇则张口失声绝望的闭上了双眼。人群惊呼的声音掩盖了一切。片刻的静寂和沉默之后,沉闷之极的轰雷之声从远处遥遥传入朱祁镇的耳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满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睁开了一线眼睑,想看,又怕看到他不愿看到的事情已经变成了事实。黑漆漆的视野逐渐绽开一线天光。洪新宇所在的位置已经无人存在,但是擂台的中心,却有两个人如比赛开始之前那般对面而视,只不过,一个是意气风发,而另一个却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承让。”洪新宇笑道。“你那一招叫做什么名字?”黄祖峰犹在梦中。“天外飞仙。”黄祖峰深吸了一口气,拱了拱手,心服口服的下台而去。人群欢呼,沸腾着,不只是为台上二位的精彩表现,也为长老们的出手而震撼不已。
洪新宇一剑定乾坤,链条从最中间的部分一分为二,而飞舞的锤头则带着何止千钧之力的势头,朝着人群中相反的两个方向飞去,那后果,想来就令人后怕不已。不过,长老们及时出手,制止了惨状的发生。人们只是感觉到眼前一花,那两个如流星般飞速而至的锤头,不知道怎么的就消失不见了。欢呼,称颂,喧嚷,狂热……第三个人飞身上了擂台,轻盈的就像是一片鹅毛。
人群很快便安静了下来,逐渐粗重的呼吸声,却是为佳人倾国倾城的美貌。此女子年方二八,妖娆妩媚,杏眼娥眉,樱桃小口,看似娇娇怯怯,令人心生怜惜。但,能站在此处,又有哪个是弱者?女子莞尔一笑,向对手施了一礼道:“云南,柳如风,请多指教。”
洪新宇长剑平指,微笑点了点头。女子皓腕一翻,两把弯如新月的短刃擎在手中……比赛,已在观众们脸红心跳的静默中悄然开始。柳如风凤眸一瞬不瞬的与对手直视,从他面容之上细微的变化表现中寻找着出手的最佳时机。良久,却只能在在内心里轻轻地叹息一声,芊足一动,已然放弃了在对峙中寻找战机。伴随着她足下轻盈的步伐,洪新宇手中平端着的长剑也随之而细微的调整着方位。
渐渐地,柳如风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娇娇怯怯的身影就像是风中摇摆的杨柳枝条,优雅,唯美,令人赏心悦目的同时,也莫可分辨她下一步的动向。她的移动似乎毫无轨迹可循,就像那自然流动的清风,倏然而来,飘然而逝。
洪新宇好像是非常欣赏这种近似于舞蹈般唯美的步伐和身姿,直到此时,都还没有丝毫出手的迹象。其实,在观战的人群内心中的潜意识来说,同样也是希望他不要出手,以免打破这种美轮美奂的美景,好像男子和美女的争斗,只要出手,就总是处在被人怨恨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