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道,我自问已至大成境界,为何竟无法感知你的存在?”“你是水,我是鱼,共生共荣,你是形,我为魄,运筹帷幄!”“难怪,纵然浪高水急,纵然渊深若此,你也能在其中运筹无声、怡乐淘淘……”“赫长老的境界若固步自封、不能更进一步,便只能被他人无情赶超。”赫烟波黯然一笑道:“说的是,此战之后,我也当虔心体悟,告辞!”
群情哗然……也有许多人暗松了一口气:龙虎山长老的实力,毕竟并非想象中如此恐怖……“下一位出战者,碧玉峰长老,李苍松!”随着执事官长长的尾音余韵落下,碧玉峰长老李苍松一身简谱青袍飘然入场——李苍松名如其人,苍劲朴拙,意气风发,战意昂扬,掌中一柄拂尘银丝飘飞,似柔而韧……
双方见礼,屠洪烈脚下一动消逝无踪,而李苍松目光闪动之时,狂风骤起……飘飘渺渺、浑浑噩噩,李苍松身躯在劲风中进退摇撼,移形换影,足下却似动非动,如苍松凌风,如风过山林,沙沙声中,恍恍惚惚一分为三,掌中拂尘银丝卷舞飘飞,顷刻之际已然布下天罗地网……叫好声轰然响起,碧玉峰长老李苍松出手端的不凡,好一个道法自然,好一个天人合一!
战局初起便骤然掀起高峰——虚空中身影一晃,一道乌光挟带着万钧之势向着李苍松分身之一轰然袭至——那分身不闪不避,身躯摇撼光影交错中,那来势不凡的一击便轰然落空……包围圈逐步收缩,虚空中乌影闪烁,屠洪烈的攻击愈加频繁而激烈——但无论如何施为,总是流于虚妄而难以落到实处……
李苍松的三道分身,似乎每一道都是虚妄,又似乎每一道都是本体,但恍惚交错之中,任凭如何攻击,却总是难以真正触碰到实质——屠洪烈仿如网中之鱼,越是挣扎的激烈,则情势对他已经越是紧迫和不利……左冲右突,光线迸现,一番徒劳之后,战局一度变得平静下来——那屠洪烈似乎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和抵抗,在满场关注的目光中,静默的等待最终时刻的到来……
李苍松面上的笑容蔓延开来——这三才阵法,除却同时攻击他的三道分身之外,最佳的突破时机其实就在初始阶段,如果想要被动觅机等待,那么罗网越是收缩的紧致,那么他术法的威力便会随之叠加增强,等到后来之时,纵然对方的实力要超过施术者本人,也已回天无力了……
观战者中,洪新宇也面带笑容敛神内视,掌指法决捻动之际,体内真气抽丝剥茧,将从额森处所习练的安魂符篆演练的更加深奥繁复……那宝瓶道尊身后的年青人目光炯炯观望战局进展,他不明白,以那屠洪烈将神法相之高妙玄奇,为何会对对手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三才阵法无可奈何?他这样做的目的和深意究竟是什么……
那李苍松的三道分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最终弥合为一,而他手中握持着的拂尘也在千丝万缕的牵绊中逼出了对手隐匿的真身——满场惊呼声起:那是什么?宝瓶道尊此时的反映和之前大为迥异,而他身后的那位年青人则满面兴奋的红光,目中精芒痴痴,口中不停呢喃道:“玄武真身!玄武真身!”“这就是与龙凤、麒麟齐名的玄武法相么?”张宇初对此异象亲现眼前也颇感匪夷所思!
宝瓶道尊闻言反应剧烈的郑重纠正道:“是与貔貅、龙凤、麒麟齐名的五大神兽之一!”“妖孽!”那李苍松显然并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震惊之下对着那丝网之内似龙非龙、龟蛇一体的诡异怪物神色凛然怒声呵斥道!事到如今,似如张宇初辈等人心中也不由尽皆释然:难怪此人的实力会有如此大的出入和反差,原来……
最紧张的,当属当初收容屠洪烈进入山门的师尊金甲上人了……“天地人和,禁禁禁!”李苍松声如雷震,透彻神魂……而那丝网中诡异绝伦的怪物却不动声色,只是用一双充满阴兀冰寒的目光冷冷的望着他,就像是看着一只近在口边的美食……丝网不住收紧,发出嘞扯皮肉的呷呷之声,但那怪物身陷困境,竟根本不以为意……“三才合一,收收收!”
丝网上千丝万缕的真气通过施术者的联系,漫起条条丝光……那怪物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也更加摄人心魄……突然,一道虚影从那怪物的身后扬起,迅如电闪的噬咬在李苍松的脖颈之上……双方胶着,不过盏茶时分,那李苍松便再难以支撑,相貌形神以目中可见的速度迅速萎靡了下去……“妖孽,受死吧!”叱喝声中,仙水峰长老赫烟波、揽雀峰长老黄穆林、绮霞峰长老鍊心霓、金枪峰长老辛玄子齐齐冲入场中……“堂堂大明国教,南宗正一的长老们竟然只有这么一点眼光和见识吗?”宝瓶道尊眼见龙虎山各峰长老们如此过激的的反应,不由满面得意的讥讽道。
张宇初却并不与他争辩,只是目光炯炯的观望着场上的形势变化与进展——此时此刻,他对于屠洪烈这个人也有了不一样的全新认知,以他如今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和天赋,如果他真的能够胜过洪新宇的话,未尝不可就不是一件好事,高傲的人,必然有其高傲的资本,以前,是自己太过于小瞧了他,也根本没有发现龙虎山中竟然还有这样惊世绝艳的人才存在……
洪新宇于内视静观之时,忽然贴身处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感应天人绽裂开来……五指峰长老一起发力,与那丝网中的怪物抗衡——他们表现的越是吃力,而身为掌门人的张宇初则内心中越是激动与欣喜——多少年了,龙虎山再没有出现过这样不世出的人才……宝瓶道尊不停言语挑衅,而张宇初知道,他的言辞越是尖酸刻薄,就越是代表着他内心中嫉妒羡慕的恨意便越是炽烈,而这时,用沉默和微笑去对待他,则是最好不过的回应……
以五指峰长老暂时的实力去成就一个人——这也是冥冥中苍天在护佑龙虎正一……“武当山张真人驾到……”远远的,山门处层层叠叠响起通传的声音——很奇怪,对于张三丰这样威名赫赫、享誉天下的大人物,在场的一众人等,反应竟都平平——这是一个极其微妙的时刻,这是一个见证历史和奇迹的时刻,这种时刻,可遇而不可求……
钟长老和虞长老渐渐紧张起来,眼见场中五大长老与那怪异生物相持不下,久之竟而还有渐渐趋于下风的趋势……张宇初突然释然一笑,举步朝着山门方向走去——钟虞二长老对视一眼,彼此心意明了之后,也便跟随掌门人的步伐随从迎接武当山张真人去了……及至张宇初与张三丰谈笑风生同归之时,场中的较量结果已然趋于明显!
满场人群静默,显然对于这样的结果万分难以接受,乃至于似张三丰这样身份的人到来,也没有引起更多的波澜,今天这样的时刻,已经没有什么能够令在场的人更加兴奋……重又立于上清大殿正堂廊下,张三丰的目光随张宇初遥望的方向投入场中,观望片刻之后,便抚须哈哈而笑:“此人是谁?实力端的不俗……”
张宇初未及答言,倒是宝瓶道尊一脸雀跃的抢先回道:“还是张真人慧眼识人——此人乃是龙虎山门下弟子,不过他那惊世绝艳的将神法相却是我崂山宗所长,看到没,那似龙非龙、龟蛇一体的神物,就是上古五大神兽之一的玄龟,以此人如此微末的修为施展出来,竟然可以以一敌五而尤能取胜,假以他日的话,此人的前途不可限量……”
宝瓶道尊开口便滔滔不绝,仿佛天下间最为神异的法术神通便是崂山宗的将神法相……张三丰大笑,口中连连道好,伸手出去,那宝瓶道尊兴致高昂之际也便将手中的酒壶递了过去……张三丰打了一个酒嗝,意犹未尽的抹了抹满面虬髯,赞了一声好酒,复又将酒壶递还给了宝瓶道尊,继而与张宇初旁若无人的谈笑起来……
胜负已分,场上场下一片静默……宝瓶道尊满心雀跃想要与人分享,但开口欲言之际,才发现他那乘量不凡的酒壶之内竟然点滴无存……洪新宇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前方张宇初身旁的那个衣着邋遢、不拘形骸的老者身上,哪怕怀中异象连连,也浑不在意……那老者言笑晏晏之际抬手搔首,继而突兀的回过头来,眨了眨眼睛,就似是眼中进了什么异物,挤眉弄眼之际甚为可笑……
笑中有泪有感叹——不是这个老者,那里又会有他洪新宇的今天?老者招了招手,指着洪新宇道:“小伙子,过来帮我老头儿吹一下眼睛,老眼昏花的,一个不小心就不晓得什么东西飞进去了。”洪新宇嗤然一笑,依言走了过去……张三丰宽厚的手掌把住洪新宇的肩膀,两人凑首接耳的鼓弄一番,片刻之后张三丰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洪新宇的肩膀哈哈笑道:“好啦好啦,已经没什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