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零年的秋天,哈乌尔带着他怀孕的妻子从家乡逃荒来到皖北的一个小山沟里,这里有一个不知名的村寨,里面住着大约三四十户人家,也不知其祖上是何人,又或者什么时候迁居到此,这些都无从考证。
由于这里地处山脚下,三面环山,所以住在这里的人世代都以打猎为生。
哈乌尔路经此地时,恰好赶上了这村寨一年一度的狩猎大祭,他感受到这里异样的氛围正适合自己粗旷的性格与练就的本领,所以他留了下来。
转眼间就到了冬天,正是十二月下旬,整座山脉早已是一片白雪皑皑。
哈乌尔在村寨长老的安排之下住在村东头的一个旧屋子里,同时也被分配当了村子里狩猎队的一名猎手。
半个月后的一天,他随狩猎队去十多里外的狩猎点去布置狩猎夹子,顺便把陷阱里的猎物运回来。
临回来时,他突然被留下,说是要和狩猎队队长去附近的一个安全点检查一下,盘存一下落脚点的备用资源还有多少,做为新人的他需要熟悉周边的环境,自然就落在他的头上。
他向村子的方向望了几眼,带着对妻子的思念快步跟上了队长。
临走时,一位狩猎队里的老人将自己手上的猎枪交给了哈乌尔,并再三叮嘱他,千万别抄近道,一定要跟紧队长,路上会有一些不显眼的标记和暗桩,千万要记牢了,以后都会用的到。
天色渐渐暗了,也变得越来越冷,大约才走了一半路程,太阳就被冻得缩到地平线下面去了,地上雪面的寒气陡然间升上了半空,猎衣外的皮板仿佛都已冻硬。
哈乌尔晃了晃发酸的胳膊,眼看着前面的队长突然停住了,贴近一棵大树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观察着前面的情况。
哈乌尔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队长如此紧张,但他自己也根本没意识到前面的危险,依旧漫不经心的向队长靠了过去。
当哈乌尔走到队长身边向前面望去时,他几乎吓得瘫坐在地上,距他不到三十米的树林里,在暗淡的月光下,竟然出现了几十双绿幽幽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瞪着这边,锥子般的目光飕飕飞来,几乎把周围的空气射成了刺猬。
离他们最近好像是几头成狼,比花豹略小,比动物园里见的狼要高大的多。
对峙了没一会,也许是前排狼探没有试探出什么危险,十几头蹲坐在林地上的大狼收到同伴的信号,呼地一下全站立了起来,长尾平翘,像一把把即将出鞘的刺刀,一副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扑杀的姿态。
狼群中有一只头狼,它的脖子、前胸和腹部生出大片的白毛,发出白玉般的色泽,耀眼夺目,散射出一股凶傲的虎狼之威。
哈乌尔粗略观察一下,狼群不下二十多头,在头狼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将他和队长围了起来。
队长一边拿出猎枪,一边目视前方的向哈乌尔详细讲起眼下的形势,队长用食指刮了一下额上的冷汗说,狼群肯定在拖延时间,头狼正给手下布置袭击的计划呢。
他又轻轻的告诉哈乌尔,狼最怕枪、甩圈长杆和铁器。
甩圈长杆和铁器,他们没有。枪!铁器!他有没有呢?哈乌尔从背后拿下猎枪端在手里,浑身的血液都仿佛狂喜地颤抖起来。
情况似乎不算太糟糕,他们手里毕竟还有枪,虽然没有多少子弹,但总比手无寸铁的强,最为关键的这不像是群饥饿的狼,只有毛色发暗的狼才是饿狼,从头狼的色泽上就知道结果了。
人狼之间就这样对峙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狼群依然没有主动发起进攻。
就在这危急关头,沉寂了半天的队长却一改常态,慢慢的站了起来,装着没有看见狼群一般,踏着赶路过客的步伐缓缓前行,他挺着手里的枪,控着脚上的步伐,既不主动挑衅,也不夺路狂奔,此刻的哈乌尔完全不知所措。
可能正是队长巨大的勇气和智慧,将老天爷的运气给追了回来。
也可能是哈乌尔的祈祷忽然发挥了作用,帮他揉进了战胜困境的信心与定力,让哈乌尔那迷离在寒空中游飞了几十秒的灵魂,再次收进他的躯壳中,他觉得自己此时绝对冷静得出奇。
队长已经走到狼群的边缘,头狼却依然端坐在不远处,哈乌尔不由自主地学着队长的动作,调动并集中剩余的胆气,也装着没有看见狼群,只用眼角的余光紧张地感觉着近在侧旁的狼群。
他知道森林狼的速度,这十来米的距离,对于森林狼来说只需几秒便可杀到身前,两个人与正面的狼群越来越近,经验丰富的队长小声的哼出几个字,在狼群面前千万不要露出丝毫的胆怯和懦弱,必须踏翻长板桥的张飞那样,摆出一副手中握有百万雄兵,身后跟随铁骑千万的架势。
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凶残多疑的森林狼群。
他俩隐隐地可以觉察到,头狼那道凶残的目光好像不是望着他俩,而是向他俩身后的树林里望去,而周边的群狼则把尖碗形的长耳竖起,像雷达一样朝着头狼张望的方向。
所有的森林杀手都在静候头狼的命令。
但是,这两个弱小的人类,竟敢如此大胆招摇地穿过狼群,令所有的群狼一度生疑。
夜色渐渐地黯淡下来,人狼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这百来步可以说是哈乌尔一生中最凶险、最漫长的路途之一。
他俩已经走到了狼群边缘,又走了几步,突然感到有一条狼从他身后的灌木丛中飞奔过来,队长意识到这可能是狼王派来试探他们的前探,想试试他俩的斤两,这可不是一个好的苗头。
哈乌尔见此情景是吓得灵魂又得出窍,神色激动的举起手里的猎枪,眼看着就要向奔来的成狼射出心中畏惧的子弹时,队长用手压下了哈乌尔抬起的猎枪。
狼群正在等待探子的情报,两人已走到狼群的正面,只见队长迅速从腰际抽出一把猎刀,弯身下砍将成狼跳跃的轨迹封住,左手抓住猎枪的枪管砸向右手的猎刀刀背。
生死存亡在此一举,队长憋足了劲,猛地起身,朝密集的狼群大吼一声,然后将沉重的猎枪狠狠地砸到刀背上。
“丁、丁、当、当……”
钢铁敲出的刺耳声响,清脆高频,震耳欲聋,在静寂的森林里,像一柄柄利剑刺向狼群。
对于狼来说,这种不是来自大然的声响,要比惊雷声更可怕,也比猎人下放的捕兽钢夹所发出的声音更具恐吓力。
队长敲出第一声,就把整个狼群吓得够呛,狼群似乎躁动不安的后退了一步,他再猛击几下,狼群在头狼的率领下,全体大回转,倒背耳朵,呼地向树林里猛跑了起来,就连那头成狼也放弃任务,迅速折身归队。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可怕的狼群,居然被钢铁声所击退。
哈乌尔顿时壮起胆来,回身抽出一把砍柴的开山刀有模有样的敲了起来……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森林狼只是象征性的后撤了几十步,又再次组成圈阵将二人包围住,就如同古代的军阵一样迅速。
哈乌尔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随后一副绝望的气氛迅速蔓延开来,就连一直沉稳冷静的队长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幕发生。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两人心中都在不停地问自己。
就在二人挣扎犹豫之时,又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