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从剑坊出来,又被一群老不正经的长辈们围上了,个个脸上都是兴奋的神色。
“怀瑾,剑胚呢?”
“是啊,给我们瞧瞧呗!”
“这可是你们这辈儿里头的第一把剑胚啊,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安怀瑾云淡风轻:“多谢各位师伯关心,弟子剑胚已成,已经放入丹田之中温养了,待他日成剑,再请各位师伯指点。”
一群老不正经:……
可也没人跳出来指责安怀瑾做得不对。
剑于剑修,那可是第二条命!因为“看看你的剑”这句话命丧剑修之手的修士真不要太多,就算是师门长辈,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非要看小辈的剑胚不是?
更何况安怀瑾这话还说得极为漂亮,于是一干守候了大半个月的长辈们就这么看着安怀瑾飘然而去,扭头便将不满全发泄到岳别山身上了。
“小师弟,是不是你惹怀瑾不高兴了?”
“就是,怀瑾多好一个孩子,你一进去,他就板着脸出来了,你又干什么了?!”
岳别山气红了脸:“我干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干。我就瞄了他那剑胚一眼,他就藏起来了!”
众人没说话,可脸上的表情明晃晃地写着“不可能”三个大字。同辈之中,岳别山的修为悟性那肯定是差不了的,但为人处事真的用不靠谱形容都太温和了些。
别的不说,他下山一遭,失踪几十年,末了抱回个三岁孩子说是自己入室弟子的事儿,众人可都记忆犹新。
捡个孩子就说是自己入室弟子,那也罢了。可岳别山照样该玩玩,该练剑练剑,安怀瑾从小就是在各峰辗转长大,他这个做师傅的除了逗孩子就没正经养活过一天,让其他人怎么信得过他的人品?
看他们这样,岳别山气乐了:“得,你们不相信就算了。反正依小安的速度,结丹也不过百来年的事儿,你们又不是等不起,到时再看呗!”
“别别别!剑和剑胚能一样么?小师弟,你就说说那剑胚什么样啊!”管着剑坊的长寿真人最是心痒,忙跳出来安抚炸毛小师弟。
岳别山想了想道:“我也就看了那么一眼,长两尺八,宽一寸半,似乎有金银花纹隐约其上,可惜没能细看。”
大家都是玩剑一辈子的,闻言便在脑海中勾勒出这剑胚的模样来,不由神往。
回到洞府的安怀瑾也正取出了这把长两尺八,宽一寸半的剑胚细细打量。
剑胚通体黝黑,若是迎光转动,便可以瞧见隐藏着的金色和银色纹路交错,遍布整个剑身之上,可是略一翻转,又不见了。
拿在手中,与之心意相通的感觉更甚以往。安怀瑾似乎能够感受到,这把剑有些不安,有些疑惑,似乎对于自己身处的环境很是好奇的模样。
于是安怀瑾捧着剑胚站了起来,笑着说道:“你在害怕吗?别怕,这是我住的地方,我带你看看。”
“你瞧,这屋子全是松木所制,就连桌椅也是,这还是我十二岁时虚谷师伯带着我亲手做的。这个蒲团,是用清明草编的,在上头调息修炼,有事半功倍之效,是鹤翅峰的眠苏师伯所赠。这紫玉茶具,是……”
于是悄悄回到守缺峰打算偷袭的岳别山就瞧见自己那个常年话不多,表情不多的徒弟抱着剑胚神神叨叨地在峰上转悠。
峰顶的石头,三颗灵桃树一颗须弥枣五颗珙桐树,还有自己洞府前的一个巴掌大的水洼,都让安怀瑾细细地介绍了一遍。
岳别山忍不住左右看了看,还好还好。守缺峰地方不大,人也不多,就他们师徒俩。平日里就连负责维护峰头的弟子也是每月才来一次,安怀瑾的这幅傻样还好没让人家瞧了去。
可是转念一想,岳别山又有些发愁。他是该拿出浮光石把小徒弟的傻样给记录下来呢,还是该偷偷上前,抢过那剑胚好好看上一眼?
可惜没等他想明白,就被安怀瑾察觉了。
只见安怀瑾手腕一翻将剑胚又纳入了丹田之中,施施然走到岳别山跟前恭敬道:“师傅。”
岳别山:“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安怀瑾指了指他的袖子,他这才发现自己躲藏的这块石头并不大,山风袭来,吹起了广袖长袍,伴着细微的响动,自然也就露出了马脚。
岳别山有些尴尬得拉紧了袖子,努力维持自己的师尊风范,绷着脸点头:“嗯,小安啊,剑胚是已经成了,可是你的修炼也不能拉下。须知剑于剑修虽是伙伴,但终究只是外物,切不可沉迷……”
对着安怀瑾似笑非笑的目光,岳别山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自己都几乎听不见了,让他有些懊恼。
好在安怀瑾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闻言弓腰行了一礼便回了自己的屋里,关上了门不说,把禁制都打开了,一副要闭关的模样。
岳别山更是觉得有些挂不住脸,关门的那声响似乎就是赤裸裸的嘲笑,偏偏这弟子一脸正经恭敬的样子,他憋了一肚子气,转身又走掉了。
屋里安怀瑾站在门后片刻,怀里抱着剑胚轻声道:“好了,他走了,估计本来是想看看你的,这下子挂不住脸又跑掉了,嗯,虚谷师伯那儿大概又要热闹几天。”
剑胚未动,可安怀瑾分明感到一种好奇的情绪从怀中传来,于是忍不住继续说道:“其实我师傅这人挺好的,就是贪玩了些,不过也是。他如今也不过刚刚过了两百岁之期,又是万剑宗掌门师伯这一辈里头年纪最小的,听说自小就极受各位师叔祖们的宠爱,掌门师伯他们更是把他当自己儿子似得宠溺着长大,所以他心性有些跳脱。”
“不过他真的是个好人,当年若不是他捡了我,只怕我早就死掉了。”
“呵呵,白师弟姚师妹他们老是猜测我是不是师傅的儿子,唉,我哪里有那个福分!”
此刻的安怀瑾哪里还有在外走动时的冷若冰霜,他盘膝坐在蒲团之上,怀里抱着亲手打造的剑胚,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就跟凡间那些老头老太太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