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车轰鸣，黑色的闪电在城市中穿行。
周珂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他小心打量着自称余辰的男人。
余辰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短发，皮肤白皙，长相俊朗，若不是眉目间给人一种生人勿近，随时会拔刀砍人的感觉，到有几分奶油小生的味道。
“你们是叫……猎人？是恐怖组织吗？”
为了避免尴尬，周珂率先找了个话题，说完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问得叫什么问题。
余辰表面上神情高冷，但偷偷咽下口水的动作，暴露出他也被问愣了，沉默了半天才冷冷地丢出两个字：“不是。”
“猎人，是负责猎杀妖魔、鬼神的人类。猎人组织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于十九世纪成立，是由道士、圣殿骑士、巫师等灵能力者组成的国际性保卫组织。”余辰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正拿着一本小册子照本宣科，同时还以两百公里的时速开着车，看得周珂心惊胆战。
后来余辰念得烦，直接把精装的小册子扔过来，周珂翻开，接着往下看。
“……随着工业革命的进行，世界连接度大大增加，在利益驱使下全世界爆发战争，在死亡和战火中妖魔横行。宗教学说，人类是神性与兽性的结合，其实很多情况下，人的兽性，历史上的大部分战争都是妖魔引发。为了阻止妖魔，也为了阻止无尽的战争，猎人组织应运而生……”
守护世界？什么鬼，美少女战士吗？
周珂瞟了眼余辰，心道：身边这位比起保卫世界，倒是更像黑社会的王牌杀手，不知道后背上有没有青龙的纹身。
“妖魔指的是今天早上怪物吗？”周珂问。
“巴弗灭（Baphomet），是北欧系的A级妖魔。另外，我不是黑社会，身上也没有纹身。”
“你会读心术！”周珂惊叫。
余辰没有理他，换挡踩刹，跑车甩动车尾，飘逸的通过一条弯道，宝红色的尾灯在空中划出两道轨迹。
“好吧，换个话题。”周珂表情变得严肃，“为什么你会大老远跑来，救我这个在逃犯？甚至不惜和官方发生冲突。”
余辰不是个出色的说客，或者说以他的性格，根本不会拐弯抹角。他直接说：“因为我打算拉你入伙。”
你看！你看！
都拉人入伙了，还说不是黑社会！
余辰似乎也觉得这么说不妥，解释说：“猎人是天生的灵媒，只有我们能在‘现实’和‘里世界’中行走，早上我在里世界中看到你，说明你有成为猎人的天赋。”
车停下来，顺着余辰的视线，周珂看到一间及具有年代感的酒吧，木质牌匾上写着“雅楠”两个大字，下面还刻着一行小字，连起来读就是——
“雅楠?猎人永远的家。”
推门进去，酒吧不大，一个吧台五张圆桌，估计坐满了也就三十来人。不少桌上都有厚厚的一层灰，看得出客人并不多，老板也不用心经营。
他们来时，酒吧里只有一个男人。
男人留着一头蓬乱的白发，眼神朦胧，似乎尚未睡醒，嘴角有口水痕迹，身上套着皱巴巴的白衬衫，桌上摆着半瓶洋酒。打远一瞧，整个一待业在家的颓废男人。
“这不是小辰嘛？好些日子没瞧见你，快陪你师父我喝两杯。”
师傅？
颓靡的中年男人，冷峻的余辰，周珂实在无法想象他俩会是师徒关系——好吧，有一点是一样的，中年男人倒也有也一副好皮相，眼神深邃迷人，拉出去绝对能引一票无知少女。
“我今天找到的新人，周珂。这位是郁离，我的老师。”余辰简单的给两人作介绍。
“如果是这事，趁早滚蛋。”郁离不耐烦的挥挥手，“我都说了几遍，我退休了，别想再让我帮忙带新人。”
“老师，他不是一般的新人。”
“作为后补猎人，哪个新人一般？不带就是不带，赶紧滚蛋，等会儿……”郁离声音沉下去，“……等会儿小莫就回来了。”
小莫，这个名字似乎带有别样的魔力，周珂注意到，余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以及愧疚。
“我就是为小莫来的。”余辰恢复情绪，“我听说小莫负责魔都大学404寝室的案子，而他，现场是第一目击人。小莫的情况，老师你也清楚，我想帮帮她。”
“你应该知道，她不想得到你的帮助。”
“我知道。”
郁离低着头，没人看得见他的表情，空气变得沉重，许久后，他才说：“把人留下，走吧。还有，没事别过来了，三年前的事……小莫还没忘。”
余辰走后，剩下俩人大眼瞪小眼，看着看着，郁离忽然笑了出来，倒了半杯龙舌兰推过来。
“喝一杯，看你这样，今天发生挺多事了吧？”
挺多事？周珂现在两小腿肚还在打颤，他简直不想回忆。
杯中冰块沉浮，周珂一大口灌进去，一股辛辣就沿着喉咙直流而下，呛得他直咳嗽，这时嘴里一阵清凉，低头一瞧，是郁离给他塞了一片青柠檬。
“猎人的生活就像这杯酒，辣到极致，每一天都比你今天更为惊险，死神是猎人最为熟悉的客人。能进入里世界，与妖魔战斗，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天赋，也是磨灭不去的诅咒，余辰是我唯一的学生，他看人的眼光我相信。”
“你的情况我大致了解，昨晚被人陷害，背黑锅、戴绿帽，被人当成精神病，你是无路可退。但现在不一样，你挖掘出了自身的天赋，是我们的一员，即使不选择成为一名猎人，我们也会保护你，直到案件结束。你不再是站在悬崖边，你有了退路。”
“我不希望一个年轻人，连心理准备都没做好就踏入猎人这条路，更不看到跟我一起喝酒的人，一段时间后，躺在裹尸袋里被人送回家乡。”
郁离放下酒杯，凝视着周珂的眼中，满是真诚。
“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是什么？接受我们的保护，等待案件结束，还是以一名猎人的身份，亲自调查。”
昏暗的酒吧里回荡着郁离的嗓音，语调中的沉重让空气中的灰尘，仿佛都缩到了地板缝隙里。周珂沉默着，沉默着，杯里的冰融化了大半。
“首先，我只背了黑锅，没有戴绿帽！”
郁离耸了耸肩，示意他继续。
“第二，我要告诉你，你错了。”二号不知何时出现在，坐在郁离身边，饶有兴趣的听着，周珂说：“我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为了追一个女孩儿，404寝室里每个人我都认识，她们都是很好的姑娘，值得深交的朋友。一个死了，三个人生死未卜，你说让我在这儿等结果？‘努力’的干着急，却什么都不去做？”
周珂直视着郁离：“抱歉，这种事我不想做，也做不来。”
郁离静静地听着，试图透过眼睛挖掘周珂的内心，寻找他不同于言语的怯懦或犹豫，结果却发现除了坚定外空无一物。
“既然这样。”郁离一拍手，露出笑容。“欢迎你加入猎人，现在开始你就是魔都区外勤部第十三小队一员，希望你为维护世界和平作出贡献。”
“就这样？”比周珂想象的还要草率，他以为至少还会有背景调查，各种测验之类，怎么显得如此……不正规。
“还有，十三小队，是那个‘小莫’所在的小队吗？为什么不是余辰的队伍。”
“余辰的第一小队成员已经饱和，并且一队作为尖兵队伍，他们时常要面对A级甚至S级的敌人，不适合新人。”郁离解释说，但总给周珂一种言不由衷的感觉。
“而且，十三小队的队长可是个美少女哦。”
如果是漫画，周珂脑袋上估计冒出三根竖线。
“我不在乎什么美少女，只要能帮我找到404寝室的凶手，是谁都无所谓。”
“那更没问题……”郁离将后半句“应该”咽回肚里，墙上摇摆的老式挂钟，显示时间为下午五点四十。
“正好，她就要回来了。”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酒吧门被推开，寒风卷着夕阳打在周珂脸上，他眯起了眼。
“小女孩？”
因为背光，周珂看不清她的脸，轮廓上来看，也就一米五左右。
“郁老头，我饿了，赶紧给我做饭。”女孩儿声音有点像钉宫理惠的国语版。
“今天来客人了，等会儿去大排档买点回来。”
女孩儿走过来，视线落在周珂身上。
她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穿着白体恤和牛仔背带裤，腰上别着老式索尼随身听，背着褐色帆布斜挎包，包上还挂着一架拍立得，一身装束仿佛回到了九十年代的香港。女孩有着一头白金色的头发，五官立体而精致，夕阳落在她脸上，白皙肤色映地微微泛红，格外迷人。
“外国人？”
“郁莫，我女儿，中国与英格兰的混血，不过从小生活在中国，所以英文差的要死，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东北和HN那头的方言倒是说的不错。”
小莫翻了个白眼，没有反驳，扭头瞥了眼周珂，问：“这傻小子谁啊？”
周珂一口酒差点喷出去，郁离拍了拍他的背，“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周珂，今天刚发现的新人。”郁离又指着小莫对周珂说：“小莫高级猎人，魔都区第十三小队队长，404寝室的案子，全权由她来负责。”
“新人？”
“小孩？”
想到失踪的王嫣及另外两个女孩，周珂哪有功夫和小孩一起玩过家家浪费时间。
“余辰呢？他就算人员编制满了，我作为编外人员协助调查也可以，总比……”
“总比什么！我就说闻到那小子的臭味儿！”小莫哼了一声，扭头剜了郁离一眼，对周珂说：“我的十三班也满员了，不接收新人。”
郁离气的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把她拉过来，低声说：“满员个屁！十三小队成立快半年，队员一个个都跑没了，现在好不容易骗个人进来，可别忘了，现在十三小队可临近解散的边缘。要是没有了队长补贴，咱们父女俩还怎么过日子，我已经退休了，难道真指望这破酒吧？”
周珂不知道他们俩在那絮絮叨叨的说什么，不一会儿，小莫咳嗽两声，装模作样的端起架子说：“看在郁老头的面子上，就勉勉强强同意你加入十三小队好了。”
“可是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骗’、‘解散’、‘补贴’之类的词。”周珂一副冷漠脸。
郁离父女俩同时干笑，郁离狠狠拍着周珂的背，“这种小事情就不要在意了，时间紧迫，让我们开始研究案件吧。”
小莫从书包里掏出牛皮纸袋，厚厚的一打资料，周珂翻看着文件，在看到某一页时，他僵住了。
“……据后勤部预言组推测，凶手尚未杀害其余三名受害人。”
王嫣，还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