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佩服我自己,心里明明是恐惧的,明明是抗拒的,却还能做出一副喜欢得不得了的欣喜状。
感觉我的肉身和我的灵魂是两个完全不相通的存在,心里已经抗拒到了极点,身体却还能若无其事的品尝着海鲜,能清晰的感觉到嘴里海的味道,明明心里很想吐,却抗拒不了那种美味。
吃在嘴里的鱼肉,心里明明知道是那个深渊里产出的,明明知道,或许是吃了进入里面的人的肉长大的,却无法抵抗,我的味觉已经被征服,它喜欢那样的存在,知道一切感觉的我,就觉得自己好恐怖,我想,我这样的思想大概是多余的,这具身体,没有我也可以获得很好,我不是我,我像一个外来客,只能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身体大快朵颐,看着自己的身体和他们说说笑笑,那样真实的感觉,几近让我崩溃。我无法逃离,也无法阻止,我只能在一旁看着。
我就在想,或许我是有双重人格的,只是以前从来没发现而已,或者说这个人格是在看见大海后才生长出来的,以前都没有,那么到底哪个我才是真实的呢?
因为现在太晚了,看不清大海了,徐和就提议说,我们明早再回去,说是让我看看海边的日出。然后我答应了。
我想,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吧,世界上那么多的人都觉得大海很美,那么多的人的想法肯定是不会错的,今天晚上的事,或许只是因为太晚了,太黑了,给我造成的错觉而已。
所以,吃过晚饭,我一个人去了海边,我只能远远的坐在沙滩上,脱下鞋子,脚底踩在细白的沙子上,接着灯光,看着沙子里偶尔露出的小贝壳,用脚趾甲抓着地面,用手捧起一把细沙盖住脚背,用肌肤感受沙的柔软。
后来。能看见的贝壳多了起来,还有鱼骨,然后我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我似乎看见这长长海岸线上堆满了贝壳,鱼的尸体,有多少沙就有多少尸体,我现在坐在尸体上,脚下踩着的是尸体,手里捧着的也是尸体,周围全是尸体,把我包围。然后我看到,海浪拍打过来,把一切碾成粉末,然后带着泪水离开;海风吹过来,把一切削得细碎,带着哭声走远。
我被定在原地,周围的累累白骨把我压得死死的,不让我离开。
海风喧嚣的吹着,吹进我的耳朵里,让我只能听到哭声,又咸又腥又潮湿的海水,只让我闻到死亡的气息。
怎么会这样?我从未想过我第一次这样接触大海,会是这般景象,我二十年的憧憬就是这样的吗?还是说,梦想就应该让它一直是梦想?
后来徐和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四肢冷的已经僵硬了。
海风啊,它带来了哭声,也带走了我的体温。
哪怕洗了热水澡,把自己裹在被窝里,依旧停不下颤抖。
南方的日出很早,所以我们五点半就在海边等待了,看着天从灰蒙蒙的,然后一点一点的变白,就像是照片不断的曝光一样,灰色的粒子不断的被清除,海水也从蓝魔色一点点的变成蓝色,近处沙滩上的海水依旧是透明的,清澈见底,远处的天空出现一丝粉色,然后颜色逐渐增多,加深,变成了红色,让后加了些金色,又变成了鲜艳的橘红色,朝阳在颜色最完美的瞬间露出头来,一点点,一点点的,就像是小孩在玩捉迷藏一样,先露出眼睛,四处看了看,在确定无人后,再慢慢的,小心翼翼的走出来。然后让大海染上一阵金光,无限美好。
不过在我眼里,只感觉是大海把太阳一点一点的吐出来,并觉得怎么美好,反而大清早的让我感到惊悚。
虽然知道这是地球自转的景象,可我依旧没办法克服内心的恐惧。
清晨的大海是很安静的,就连海浪都变得轻柔了。可我依旧没有勇气去鞠一捧海水,我想我这辈子应该是与大海无缘的,我从小在深山长大就证明了这一点。若不是昨天受到徐和蛊惑,我大概是可能会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而错过我的看海之旅,所以,我现在心中更不喜欢徐和了,感觉他带给我的心里创伤大了去了,一辈子都无法原谅。
虽然我知道那不是他的错,虽然我知道他原本是为了我好,虽然我知道他只是想实现我的愿望而已。
尽管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