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唐小姐见薛公子盯着自己,时而点头时而摇头,但完全没有嫌弃的意思,一颗揪紧的心也就放下来。她看惯了鄙夷嫌弃的眼神,连府里的下人都在背地里嘲笑自己嫁不出去,昊烨哥哥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皇城给皇子伴读,父亲也因为忙于政事很少有时间关心她,自己不知道为此偷偷留了多少眼泪。
可是今天哥哥说府里来了一位小公子,若是自己不嫌弃,就招他入赘。她哪儿有资格嫌弃别人?本来还怕人家看不上她,没成想薛公子完全没在意她容貌丑陋,不仅如此,反观这薛公子,仪表堂堂,唇红齿白,模样俊秀,虽然年纪小了些,但是她还能挑剔什么?若好事能成,她愿后半生食素以报菩萨大恩大德。
妺之不知道唐小姐心里已经将她看作是准夫君了,只笑着与她说话,顺便用眼睛余光寻找那几人的藏身之地,想着好戏开场,他们也该出来了。果不其然,几个人的身影从不远处晃了出来。
“哈哈哈……没想到薛公子与小女文文如此投缘,不若薛公子将高堂请来,我们唐薛两家也好结为儿女亲家呀。”唐太师人未进屋声先到,听起来十分愉悦。
妺之也不说话,奈何性子等几人跨步走进餐厅,三皇子七皇子上座,唐公子和唐太师分坐两旁,餐桌很大,中间空出来不少位子,把他们和妺之、唐小姐隔开。
唐小姐听闻父亲的话早就羞得头都太不起来,妺之心里冷哼,原来打这个主意,只不过这次还不一定谁吃亏呢。
“唐太师说笑了,草民见到唐小姐后倍感亲切,觉得她就像草民的姐姐,所以多说了两句,越了规矩,还望太师见谅。”
“姐姐?”唐小姐听了妺之的话,原本娇羞的脸立刻石化,粉底也震颤着落下,她的脸色变了又变,像是完全不能接受这一事实。
“姐姐?我说薛公子,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唐府好欺负?如此大胆地窥视,还以言语调戏我妹妹,本公子可是看得明白听得清楚,而且还有三皇子七皇子为证。我妹妹自小没与男子接触过,难道你还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唐昊烨开始发难。
“草民自然知道,授乃给予,受为接受,我与唐小姐一无肢体接触,二未私相授受,三来门厅大开,更不可能苟且,何来调戏一说,唐公子这欲加之罪是不是安的太没有道理了?”妺之脸色未变,说出来的话却变得不咸不淡。
“你……”
“好了哥哥,既然薛公子无意于文文,文文自是不愿强求,哥哥你别说了。我不太饿,就先回去休息了。”唐小姐见妺之的确对自己并无他想,心里有些难受,却也不想难为他,劝慰哥哥一番便站起来跑开了。
“唉,文文……”唐昊烨想要叫住她,但是人已经走远,他跺了跺脚,怒其不争。
妺之看着唐文文的背影,觉得唐家小姐倒是善解人意,虽然长得不怎么样,贵在本性纯良,心地好。本来以为要费点功夫才能解决此事,现在用不着着急了。剩下的人……妺之冷眼看着餐厅几人,午时去扶风院的路上,她就向可乐打听了夏初国皇室的事,当今皇帝夏弘佑育有十二子,共分为三股势力,各为阵营。眼前的两个皇子就是其中一派,三皇子叫夏修轩,七皇子叫夏修染,此刻正一言不发坐着看戏,而唐家必定因为唐昊烨的关系站在三皇子这边,如今他们想拉拢自己,所以认为只要自己娶了唐小姐就会加入阵营。啧啧,上位者真是异想天开,连男女都分不清楚还妄图谈些有的没的。
“薛墨,你以为进了唐府的门还能由着你吗?本公子告诉你,你冒充我的事可是有很多人看着,你要是不入赘我唐府,娶了我妹妹,就别想活着走出唐府。”唐昊烨也不发脾气了,吊儿郎当得甩出了最后通牒。
唐太师在一边吹胡子瞪眼,三皇子七皇子依旧保持缄默,像是不愿意插手别人的家事。妺之知道掉进了他们的陷阱,飞行之术太有诱惑力,如果不是绝对的心腹,自己全盘托出后还真不一定能活命。而且自己的身份也属胡乱编制,以皇子的势力,应该很容易就能查出来,为今之计,只有想法子在东窗事发前逃走了。
“唐公子言重了,草民自幼便定了娃娃亲,怎可背信弃义始乱终弃?而且这对唐小姐也不公平。”
“娃娃亲可以解除,难道本太师的女儿还比不上你那乡野村姑?到了唐府,自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唐太师拍了拍桌子,心中火气更盛。
“唐小姐心地善良,为人正直,若知道太师为她择的夫君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小人,不知会作何感想?”
说得越多妺之越发散淡,不把他们当回事。她从来都不愿意听人摆布,养父养母平时对她也没什么管束,只要求学习好,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体,其他时间几乎不管不问,他们对弟弟倒是管得严,放假就是各种补习班,姐弟两见面的机会也就少了,感情也就慢慢淡了。现在自己魂穿异世,没有任何羁绊,能活便肆意活着,实在不让她好过,再死一次也没什么。
三皇子夏修轩与七皇子夏修染、唐昊烨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别把薛墨逼急了。这场闹剧他们一直没有占到上风,反观薛墨,愈发安之若素怡然自得。几人早上听探子汇报了薛墨对绑架犯的一番说辞后,便对他产生兴趣,观其进门至今的表现,更加相信此人是可用之才,而他在客栈说出那番话也绝对不是缓兵之计,薛墨是真的认为人人平等。
“唐太师莫急,听我一言如何?”七皇子夏修染说出来的话总是轻飘飘的,让人觉得他实在非人。
“七皇子请讲。”
“薛公子说过,这世上没有办不成的事,既然薛公子不愿意娶唐小姐,那便请薛公子想个法子在五日之内给太师府招个乘龙快婿,为唐小姐觅得如意郎君,否则薛公子就娶了唐小姐。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爹,此法甚好,当然这乘龙快婿还必须得经过您和小妹的认可。”唐昊烨附和道。
“这,若他当真能找到合了文文心意的人,我自然不会为难于他。”见是七皇子提出来的意见,唐太师也不好反驳,反正不过五日,他等得起。
“不知薛公子意下如何?”笑面虎。
五日之内给及笄后三年都无人问津的唐小姐找如意郎君?这七皇子还真是想的出来。不过唐小姐确实宅心仁厚,值得一个好夫君,妺之决定帮她一把,也算是帮了自己。等这件事结束后,再想法子甩开他们。
“好,我答应。”
一顿晚膳还没吃就不欢而散,天色渐暗,妺之回到扶风院时,可乐正在门口等她,米兰和山茶在给屋里屋外掌灯。
“公子,你没事吧?刚那个人死活把我拖走,让我别坏了您的好事,到底是什么好事?”
“我没事,也没什么好事。你可吃过了?”妺之不想多说,免得日后连累了她。
“嗯,吃过了,是米兰和山茶帮我带回来的。”
“你让她们去给我拿点回来,刚刚没来得及吃。”
“没吃?为什么啊?”可乐歪头问道。
“因为他们几个人长得太好看,我自愧不如,自然吃不下饭了。”
妺之走进屋里给自己到了杯水,催促可乐和米兰她们去给自己拿饭菜,心里想着自己怎么就挑了这么个傻姑娘?这几天事事不顺,难道自己来到异世判断力和行动力都变差了?而且还要在五天之内给唐小姐招亲,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屋漏偏逢连夜雨。
到底该怎么做呢?妺之陷入沉思。
可乐她们很快端来饭菜,三菜一汤,菜品都还不错,看来唐太师暂时还没想着刻薄妺之。
妺之慢悠悠饱餐一顿后,忽然想好好泡个澡,自她来到异世,就一直在船上,虽然有洗澡的地方,但船上都是男人,所以她每天只在房间简单地擦身。现下已经入秋,尽管身上还没什么味道,妺之仍旧感觉十分难受,于是吩咐山茶她们收好碗筷后再去厨房弄点些洗澡水。
两个丫鬟一开始非要伺候妺之洗澡,她以自己男儿身为由严词拒绝了,并让她们走得远远的,可乐虽然现在是以男儿身示人,但到底是个女子,也就跟着走了。
妺之把门锁好后开始脱衣服,取发饰。走到镜子前,这是她第一次正视这具身体,头发乌黑浓密,样貌不算天姿国色,但是自有韵味,肤色白皙,身形端正,唯一的不足就是胸小了点。不过没关系,妺之觉得胸小不是缺点,正好为她男生装扮提供了便利。
她踩着凳子进入浴桶,这桶比现代的浴缸高上不少,里面放了个小凳,供人端坐,倒也合理。她舒服地闭上眼睛,将藕臂搭在桶边,一边泡澡一边思考该以何种方式完成五日之约。
天色墨黑,院子里植物的枝叶在残灯下影影绰绰,夜来无风,四周寂静无声,似乎一切都归于平静。一颗小石子在夜色中飞舞,弹在妺之住的屋窗上,打开一道小缝,力道控制的极好,没有弄出什么响动,也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