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杨强喝醉的那晚，窸窸窣窣爬上了杨莹的床，当一阵冰冷的触感从腰部传来时，杨莹惊觉地滚下了床，害怕地看着一身酒气的男人：“爸......你，你干什么？！”
女儿的尖叫声从隔壁房传来，刚服下安眠药准备入睡的王雅芬一骨碌从床上蹿下，来不及多想，四下瞅了瞅最终抄起床头的一把竹笛跑向了女儿的房间。
“啪！”得打开房间的灯，一阵刺眼的光感让王雅芬不禁伸手捂住了眼睛，当适应了周遭的环境时，一副让自己恨之入骨的画面闯入了眼帘。
自己的男人正紧紧抱着亲身女儿试图侵犯。
“你这个畜生！”王雅芬一把推开杨强，攥着手里的竹笛，用足了力气对着杨强的头部狠狠砸了下去，足是砸了好几下才罢手。
“哎哟！”酒醒了一大半的杨强，被疼痛刺激得嗷嗷叫。
杨莹哭着抓住了王雅芬的臂弯，此时，面前的这个男人，使她害怕得全身颤抖。
“疯女人！你敢打我？！”杨强摸着头部，一阵钻心的疼痛和湿漉漉的感觉传来。
“妈，我们快跑......快跑.....”杨莹看着地上的男人缓缓站起，眼里的目光狠毒而又寒冽，就像深山的野兽，即将开始一场随性的厮杀。杨莹拽着已经木讷的母亲，试图想拉走对方逃离此地。
但是随即一股更大的拉力拽走了手里的柔弱妇女。
“妈！”杨莹看着男人拽着王雅芬往外拖，王雅芬死命挣扎，随即一声脆响，杨强狠狠给了对方一巴掌，王雅芬只觉得天旋地战，身子跟着软了下来。
“莹莹。快去，快去报警！带着弟弟躲出去！”
杨莹空洞地望着母亲恳求的面容，站在原地仿佛失去了灵魂。她想冲上去带走自己的母亲，她也想快点逃离这个家，她更想杀了这个男人。
霎时，一声凄厉的喊叫从厨房传来唤醒了错愕的杨莹，那是母亲的喊声。
“你不是爱吹那破笛子爱弹琴吗？今天还打我？剁了你这手指头，我看你怎么玩你这些破玩意儿！”
听见杨强嘶吼的声音，杨莹发觉为时已晚，她迈开沉重的步子，疯一般跑到了房间去摸索手机。
......
家里都是人，好多陌生人。
杨轩站在房门口，看着穿着白大褂的人，警服的人，隔壁的邻居，来来往往。他四处寻找熟悉的面孔，终于看到一身血迹的姐姐跪在厨房门口呆呆的出神。
“姐.....爸爸妈妈呢？”
杨莹抬眼看着一脸稚气的杨轩，伸出手想抱抱对方，却发现胳膊不停得颤抖早已失去使唤。
“妈妈生病了去看病，爸爸.....我们没有爸爸。”
这年，杨轩7岁，杨莹15
（二）
杨轩坐在宽敞的房间里，软呼呼的沙发，空调里的冷气卷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在房间里萦绕，使人昏昏欲睡。窗外的蝉鸣像在声嘶力竭得质问毒辣的阳光，嘶哑的声音显得又有几分聒噪。杨轩按耐不住好奇想起身去窗边看看，却被姐姐摁住了小手。
杨轩看着垂着眼帘的姐姐，再看了眼面前办公桌自顾自交谈的两个陌生男人。
“这孩子三岁那年本就是孤儿从咱们福利院领养走的，想不到几年后又兜转了回来。现在还带着领养家庭的亲女儿，真是造孽啊！”稍年轻的男人用忧愁的目光瞅了眼杨莹，对坐在办公椅上类似领导的中年男人说到。
“她妈妈安葬了吗？”中年男人锁紧眉头问到下属，后者点了点头。
“他爸呢？”
“坐牢去了呗，听说一个礼拜前因为喝多了硬生生把自己老婆手剁了，一个搞音乐的这打击论谁也受不了，才会选择自杀吧......”说到这儿，年轻男人把声音压低了伏在领导耳边说到。
“现在这酒精害人啊！对了，亲戚那边，没联系上一个？”
听到这儿，年轻男人立马拿起桌上的文件，翻了翻，然后摇摇头：“这家是从外地搬来的，孩子爸妈都是福利院一起长大，没亲戚。十九岁就结了婚，生下个女儿后女方因身体原因不能再生育，因为还想要个男孩儿，就领养了现在的杨轩。”
中年男人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慢慢走到姐弟跟前蹲下，拍了拍杨轩的头：“你们不要怕，就先在这儿住下，这儿有小伙伴，有爱心的阿姨叔叔，哈？”
杨轩扭头看了看姐姐杨莹，杨莹呆呆地点了点头，杨轩也跟着使劲点了点。
杨莹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晚，倒在血泊里的妈妈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看着杨莹，不断质问着嚎叫着，用残缺的手推搡着杨莹“我的手！手！”身上还有几道伤口溢着红的骇人的鲜血。
“妈，别动，你别动。”杨莹挂着眼泪扶着王雅芬，用睡裙捂着杨雅芬的双臂。他看着母亲的双眼，就像深不见底的血洞，眼泪是红色的，洞里溢出绝望和痛苦的血液。
几天后的某一天，杨莹去给母亲买早餐，但是仅仅半个小时，与母亲的最后一面却是在人群里，在冰冷的地板上。当看到从医院顶楼跳下的王雅芬时，那迫于压力震出眼球的眼眶，真成了血洞，流着红色的血，直勾勾得望着杨莹，好像绝望地问着她，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三）
一年后，杨轩被新的家庭领养，杨莹辍了学，挨着杨轩的城市找了份小工作。杨轩每个礼拜都去看望杨莹，每个月，杨莹也会支出一部分工资硬塞给杨轩。晃晃悠悠到了杨轩13岁。
新家庭条件优越，男孩子也是长身体时候，小不点杨轩在杨莹眼里一晃就成了要赶上自己个头的小伙子。
“姐，你现在辛苦一会儿，等我18岁了就赚钱养你。”杨轩拉着杨莹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
“说什么胡话呢？18了不得高考不得上大学，赚什么钱。”杨莹笑盈盈道，打掉杨轩的手。
“我不爱读书，就爱你。”
杨莹正在切菜的手立马停住，她转过头稍有尴尬地说到：“我知道你腻歪我，可是迟早你也要为自己好好努力，有天找个好媳妇儿好好生活，你好姐姐自然好。”
“我以后就要娶你。”杨轩义正言辞。
“混小子说什么呢，我是你姐耶。”
“你不是亲的，我知道。”
杨莹再次愣住，然后好笑地点了点杨轩额头。杨轩却像个大孩子一样，一把揽过杨莹抱在怀里：“姐，等我长大。”
杨莹失了神，今年自己都21了，杨轩却13，我等你长大，我又该老成什么样。
都当小孩子说胡话吧。
（四）
“蹬蹬”杨轩跑上了楼，一把推开养母的房门：“我姐呢？”
一身贵态的妇女缓缓从梳妆镜前站起身，看着书包都还没卸下的儿子，故作惊讶的问道：“你姐？你姐出什么事了？”
“是不是你跟她说了什么?”杨轩本该周末去杨莹家，但是去时却发现杨莹退了房，不见了踪影，工作也辞了。
“儿子，腿在你姐身上，她这么大人了，想去哪儿她自己的主意。”贵妇替杨轩整了整凌乱的头发。
“我不信！你一直不支持我跟姐来往，是不是你赶走了她？”杨轩晃了晃头，躲开了对方的手。
“什么姐不姐，她跟你一点血缘没有，你现在一有空就处那儿去，学习不学习，我是怕她耽搁你前途就去说了两句，谁知她自己走了。”贵妇委屈地耸耸肩。
“她去哪儿了？”杨轩按耐住心里的怒火问到。
“这我可真不知道，谁关心这个，要是我说啊，儿子，你们不是亲姐弟，何必......欸！你去哪儿！”贵妇话还没说完，杨轩扔下书包就跑了出去。
贵妇无奈地摇摇头。
漫无目的得到处转悠，电话打过去总是关机。杨轩去了杨莹所有可能去过的地方，都没有对方的踪影。杨莹就这么突然消失了，杨轩感觉到眼眶一热，温热的液体从脸上滚落，他仰头吸了吸鼻子，狠狠抹了把眼泪，最终还是选择回家。
在自己以辍学离家的威胁下，杨轩的养母最终同意帮他找姐姐。或许是对方故意拖沓，几个星期后，养母才告诉了杨轩关于杨莹的地址。
一个不远的地方，原来姐姐还跟自己在一个城市。
杨轩迫不及待得打车到了一个小区门口，当站在杨莹面前时候，杨莹正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开钥匙回家。
钥匙掉落在地上，杨莹愣神地看着就快哭出来的男孩。
杨轩几乎不敢认杨莹，杨莹染了头发，紧身的连衣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材，脸上抹着浓妆，一身的酒气。
“姐。”杨轩一把抱住杨莹，杨莹抬起的双臂顿在空中，最终选择放下。
房间黑黢黢的，一股潮湿的味道窜入鼻孔，杨轩忍不住哼了哼鼻子。桌子上摆了一堆盒子，杨轩随手拿起一看，惊愕得看了看上面的文字，放下，又看了看其它的盒子。
“姐，你......”杨轩转头看向已经换好居家服的杨莹。
“......”杨莹冷漠地瞟了眼杨轩手里的东西，没有吭声，从地上的箱子里抽出一罐牛奶，对着杨轩笑问道：“喝吗？”
“姐，你先回答我，你生病了吗？”杨轩问到。
杨莹的笑容消失在嘴角：“没事，好多年了。”
杨轩不敢相信，一直乐观向上的姐姐，一直给自己灌输正能量的姐姐，竟然在不间断地服用各种精神抑郁药。
“你为什么离开，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臭小子，一见面就有这么审问你姐的吗？”杨莹把吸管插入奶盒里，递给了杨轩。
“我说了，你不是我亲姐，我要保护你，我要跟你一起生活！”杨轩说到。
杨莹不禁噗嗤一笑：“傻娃娃，你懂个屁啊，黄毛都没掉。”
“我说的认真的，我从来没有以你是我姐的角度去看你，我喜欢你，我会快点长大。”杨轩眼里满满的诚恳，但是在杨莹眼里，那是幼稚，是错误的感情。当初自己走了看来是对的，自己只会误导一个小孩子的思想观。
“杨轩，你小，不懂事，我理解，但是不要这么任性好吗？好好读书，报答你的养父母，我本来就和你非亲非故，这些年一直是把你作为弟弟对待，但说实在的也没照顾你个什么。”杨莹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着桌子上的药盒。
杨轩皱着眉看向杨莹停不住手地忙活着，又问到：“你现在做的什么工作？”
“陪酒。”杨莹淡淡地吐出这几个字。
在杨轩意识里，陪酒这种工作性质很模糊，但不管怎么样，杨轩都知道，这工作不好，它使杨莹不快乐。
“姐，咱们换个工作吧?我以后向那女人多要点钱，我不喜欢你打扮成那样。”杨轩说着从书包里摸出一沓钱递给杨莹。
“杨轩，你拿着你妈妈的钱，怎么还称呼‘那女人’?懂礼貌知道吗？”杨莹推开杨轩的手。
“什么妈妈？她根本是为了培养个机器人才领养的我，另外不是她，你怎么会走？我找了你好长时间，你知不知道，她明明有实力找到你硬是拖拉了一个月，如果不是她......”
“杨轩！你够了！我没有要求你来找我！”杨莹对着杨轩吼出了声，第一次看姐姐这么难过而又生气的脸，杨轩一时住了口。杨莹眼里的灯光一直是杨轩的希望，他喜欢姐姐的眼睛，明亮而又闪烁就像夏夜的星辰，但是此刻，姐姐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眼里的灯光光晕模糊不清，血丝像某种病毒一样盘绕在姐姐的眼里。
“姐，你怎么了......”
“杨轩，对不起.....姐姐很累，不想听你的抱怨，姐姐这工作做不长，我答应你，做完这个月，我就离开，你好好听你妈妈的话，不然，我又消失不见，知道吗？”杨莹轻声询问道，攥着杨轩的手，像是在恳求对方。
杨轩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五）
杨莹最终还是离开了，离开了那份工作也离开了杨轩。
某天，一位穿着警服的男人敲开了向家大门，问到：“杨轩在吗？嗯......对了，向瑞霖，就是向瑞霖在吗？”
正在房里给养母好友女儿倪香补习功课的向瑞霖走了出来：“什么事？”
“你上一个家庭的大女儿杨莹，被发现在出租屋烧炭自杀，已经去世了。听隔壁人说，你经常去看望她，麻烦你跟我去警局做做笔录......”
后面的内容，杨轩，不，早已经改了名进入向家的儿子，向瑞霖，感觉头顶像是被人闷头一棒。他扶着门框，支撑着要软下去的身子。
“杨姐姐......”一旁的倪香从小跟向瑞霖一起去杨莹家玩耍。听闻这个消息，小女孩不禁红了鼻子，眼眶里转着泪珠儿。
......
坐在车上的向瑞霖突然感觉手机的震动，来信人：杨莹
一阵惊喜若狂，向瑞霖立马打开信息。
“杨轩，你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可能已经是我离开这个烦躁的人间距离一天了。姐姐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我终于可以去看妈妈。这几年，我拼命赚钱，为了给那个男人还债，算是报答他对我的养育之恩。本来担心你过得不好，但是我发现你的养母还是很疼你，所以你才可以继续这么任性这么天真，原谅姐姐的离开，你不要怪我，我太累太累，我好恨自己，当初没有勇气解救妈妈，妈妈就是因为我才选择了自杀，我一直觉得我不配继续活着。在进入孤儿院那天，我就计划好了今天，每天的动力不是活下去，而是为了死亡。但你不一样，杨轩，你有新的家庭，还有爱慕你的小倪香，你要好好照顾她，要好好生活，找个好的工作，做个爱家庭的男子汉，这是我的遗愿。我很爱你，真的很爱你。”
眼泪已经不停啪嗒啪嗒掉在屏幕上，向瑞霖双手颤抖着，心里像塞了块大石头，脑海里一直是杨莹一遍一遍笑盈盈地喊着自己名字的画面。
这一天开始，杨轩不再是杨轩，而是向瑞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