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警官在赌场出现后，王一龙急急忙忙地带着他的“牌友”逃回了家，到家没多久，儿子王赢就回来了。真是一出好戏啊。可惜现在的我没心情看别人家的闲事了，虽然方警官找到这家赌场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但更令我感到担心的是，老师也出现了。
先说说我和老师的事。
“老师”真的是我的老师，他以前在我就读的大学任教，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始终不知道他教哪一科，因为我基本没有去上过课。我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学校的4201教室，空荡荡的教师只有他一个人坐在最前排，那时他还很年轻，大概四十出头，个子不高，戴着款式在当时很时髦的眼镜。我照例坐在最后一排，把两条腿家架在课桌上，捧着漫画看一晚上，这是我唯一会去教室的时候。想来教室自习的学生或是想在这里幽会的小情侣，看见这幅样子的我都吓得掉头就走，只有老师，仍在第一排安静地坐着。我把手上的漫画看到一半时，他终于说话了，语气强调对于当时的他来说显得过于苍老。
“同学，腿别翘在桌子上，明天上课还有别的学生要用呢。”他头也不回地说。
“要你管，臭老头。”我恶狠狠地大声回击道，并在心里期待着他的回应，这样我就能把事情越搞越大，最后这文弱的老头肯定忍受不了我选择离开，这样我就能继续独占这个4201教室了。
“不能这么说话，我可是你的老师。”他丝毫没受我的影响，仍是一副悠闲的语气。
“老师？”我放下看到一半漫画，气冲冲地走到前排，“老师就。。。”剩下的“了不起啊”几个字在嘴边轻飘飘地溜走，我的注意力完全被他放在桌子上的东西所吸引了。
那是扑克牌。对于我来说扑克牌倒不新奇，平时上课的时间，我都和不同的朋友躲起来打牌，偶尔也会赌点钱。
“老头，你也会打牌？”我轻蔑地说。凑近了一看我才发现，这他的眼镜片有酒瓶底那么厚，眼睛躲在镜片后面，小得都看不见了。
“当然。扑克牌历史悠久，年纪越大越能体会到它的奥妙呢。”
“你的意思是，你玩得比我好？”我把脸凑近，摆出一副很凶恶的表情。
“那就玩玩呗。比大小会吗？”
“比大小？你要用扑克牌玩比大小？”我心中的困惑胜过了笑意。
“当然不是一般的比大小。”他微微一笑，“我们先选一个数字，不要太大，然后各自拿出一张牌，之后再抽一张牌给对方，这张牌是红桃，那么自己的牌数字×3，方片÷3，黑桃+5，梅花-5，最后再翻开自己一开始拿出的牌，把花色的效果加上去，得出的数字最接近一开始选择的那个数字的赢。”
我在脑子里把他说的规则重复了一遍，不难理解，到头来还是要拼运气，而我最不缺的就是运气了。
我们选定25为最后的数字，接着各自出了一张牌。我选择了K，永远都选最大的，这就是我的战术。把牌倒扣着放好后，我又选择了一张方片交给他，他给我的则是一张梅花。
8吗，这样我和目标数字的差距就是17，看起来是有点大，不过对方的牌是什么还不一定呢，到头来，运气肯定会站在我这边。
他微微一笑，说道：“你输了。”
这一定是他的心理战术，人一旦多活了点年月就会变得自以为是，想抓住一切机会教育别人。我哼了一声，翻开了他的牌，是9，÷3后恰好也是3，比我的8还小了不少。我松了口气，把牌扔在他面前。“输？”我嘲讽地说了一句，接着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
他默不作声地翻开我的牌摆在我面前。是6，－5后就变成1了，这样一来，输的反而是我。
“这。。。”我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我作弊了，”他承认地很坦荡，“我出了千。”
“你个老东西！”我气急败坏，揪住他的领子就要往脸上揍去。
“那么，”他突然提高了说话的音量，声音大到和他的身材和样貌不成比例，甚至吓住了我的拳头。“你想不想学着怎么作弊呢？”
“你一个老师要教学生怎么作弊？”我心里的愤怒被一扫而光，只觉得这事有趣。“好啊，我学。”
“那以后每晚的这个时候，你就到4201教室来，我教你怎么‘作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不如叫我4201吧，老师。”我仔细考虑了一下，还是不能把名字告诉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好在他也没多说什么。
从那之后，我白天照旧翘课，晚上就到4201教室向老师学出千的方法。一年多之后，我学走了老师的一身本领，同时也因为缺课过多而被学校开除。我心里窝火，一句话也不说，甚至没有向老师告别，直接进了社会闯荡。在赌场里，我靠着老师教的本领渐渐闯出了自己的名号，可很快就因为赌博罪被抓紧了监狱。
“事情就是这样。”我在赌场里向老师讲了自己不告而别的原因。
“这样啊，那就算了吧。”他还是一副悠闲的样子，只是腰变弯了，头发也变得花白，眼镜倒还是没变，在20年前时髦的款式在现在已经土的掉渣，镜片依旧像酒瓶底一样厚，小眼睛已经陷进了满脸的皱纹里。
“老师你，老了不少啊。”
“是啊，为了找大弟子，可花了我不少心思。不过，最近我找到了另一个不错的家伙。”
“不错的家伙？”
“是个第一次来赌场的小流浪汉，用两个小塑料币就中了777大奖，后来赌场里有人看了眼红，就邀他玩麦克斯韦尔。”
“啊，那个麦克斯韦尔。”那是我很喜欢的一个扑克游戏。
“我看不过去，就帮了他一把，自己也赚了不少。”他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不愧是老师啊。”我调侃着说道。
“倒是你4201，怎么给人家当起小跟班来了？这可不像你啊？”
“跟班？给他？”我指了指坐在赌场角落不断擦着冷汗的王一龙，“我才不是那家伙的跟班呢，只是演戏罢了。”
“我想也是啊，他的赌技差得可以，我认识他好久了，十一年前他在这个赌场输了三十万，有一半都流进了我的口袋。”
“也有老师你的一份啊。”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
这时候，王一龙凑了过来。“二。。。二虎，差不多了吧。”
我看了看表，距离方警官被拖出去已经过了快20分钟，差不多可以安全离开了，我回过头像老师使了个眼色，他立刻懂了，转身离开。
我带着神经衰弱的王一龙和方警官老婆回了家，他们两人自顾自地脱了鞋子走进客厅，很快传来了两声“嘎吱”，大概是他们瘫倒在沙发上的声音。我弯下腰摆好他们俩的鞋子，这时传开了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
王赢回来了。他看了眼地上的两双鞋子，像是立刻懂了什么，甩了自己的鞋子就立刻冲进了客厅。我叹了口气，把他的鞋子也摆好，然后直接在玄关坐下。
现在比起这两家人的复杂关系，我更感兴趣的是，老师口中的那个流浪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又会不会以某种形式被卷进安迪的剧本里呢？
正当我想得出神的时候，小赢气鼓鼓地跑了出来，我刚才一直想着自己的事，都没有去偷听他们的谈话。
“我要去把笠原May带过来。”他一边穿鞋子一边对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