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
王座之上,赢子婴故作冷静,想竭力掩盖心中的慌乱与彷徨,但眼前已是山穷水尽,他面容不安,手足无措。
刚才,两条爆炸性的消息传到子婴与阶下群臣耳中,每个人心中涌起无尽的哀叹,更有一股末世来临的意味。
在新安,项羽狂性大发,屠杀秦国降卒,消息从关外死命逃脱的漏网降卒口中传来,人言项羽一次杀了五万多人,更有人说远不止这些,起码有十万人,整个新安血流成河,夜里,人们根本睡不着,处处鬼哭神嚎,叫人不寒而栗!
如果这条消息让世人见识了项羽嗜杀残暴的话,那么,另一条消息则颇为耐人寻味。
刘邦已夺取蓝田,屯兵灞上,礼贤下士,有长者之风,在刘邦的感召下,“墙头草”冯岐将军投降了。派去和谈的使者被刘邦礼送而回,但刘邦没有答应秦王子婴提出了条件。其实子婴心里清楚,换成他是刘邦,也不会答应。
如今,咸阳已经完全暴露在刘邦大军攻击之下,无险可守,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刘邦命使臣前来传话,规劝子婴出降,同时给出十分厚道的优待条件。其一,绝不伤害秦国宗室、大臣以及贫民百姓;其二保留秦国宗庙,四时可祭祀;其三,若子婴同意的话,沛公将以楚怀王之约领关中王,并拜子婴为相国。
说实在的,条件确实让人心动,尤其和项羽这个杀神相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都知道该怎么选。
赢子婴环顾诸臣,现在再问什么有何良策无疑是痴人说梦。子婴默默起身,缓缓地走下玉阶,内心惆怅无比,绵延数百年的秦国断送在自己的手中,时也,命也!
子婴唤来韩谈,彷佛挣扎了好久,言道:“告诉刘邦的使臣,就说本王答应他的条件,三日后出降!”
韩谈不发一言,默默地躬身领命而去。大殿内,群臣叹息摇头者有之,默默哀伤流泪者有之,暗中窃喜者也有不少。
三日后,赢子婴带着宗室、贵族、大臣以及自己的妻妾儿子,驾着白色的马车,穿上白色服饰的衣服,恭敬地在轵道旁边等着刘邦的到来。
此时,刘邦豪情万丈,多年来,反秦事业野火春风,从未断绝,也许刘邦没有开个好头,但是蒙上天眷顾,现在可以肯定,他将反秦事业完美收官。
咸阳城外,在数万披坚执锐的战士簇拥下,刘邦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神情严肃,又难掩一丝喜色。身后,周勃、樊哙、彭越诸将威风凛凛,张良、萧何、曹参等名士意气风发。
刘邦来了,嬴子婴拜倒在地,手捧传国玉玺、虎符献于刘邦。刘邦手捧传国玺,激动万分,这象征着什么?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着天命所归!
至此,嬴子婴只做了短短地四十六天的秦王,就结束了自己的使命,在众人的唏嘘不已中,曾经不可一世的庞大帝国走向了它生命的终结,秦国能否像东方六国一样浴火重生,再次复兴,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冥冥中自有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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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很慷慨地实现了他的诺言,废除秦律,与民休息,同时命人看管嬴子婴与其他秦国宗室,仅仅限制了部分人生自由,宗室待遇一切照旧。
张良、萧何、曹参等马不停蹄进入咸阳,迅速接管衙门、粮仓等重要府库,樊哙、周勃、彭越加紧接管城防、宫中警卫,在众人努力之下,整个咸阳很快安定下来。
翌日,刘邦带领着部下们来到咸阳宫,他们深深地惊呆了,惊叹咸阳宫壮丽雄伟,惊叹咸阳宫的金碧辉煌!他们就像是一群老实巴交的深山老林里的人,突然来到繁华无比的都市,眼前的一切是那么地让人惊奇、向往与迷恋。
刘邦大声说道:“瞧瞧,瞧瞧人家过得是什么日子,想想以前咱们在沛县,这么多年,咱们算是白活了。”
随从们也高声回道:“沛公,这哪是人过了日子啊,这简直就是天上的神仙过得日子嘛!让我等在这咸阳宫里住上十天半个月,就是死了也值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满脸都是对富贵生活的痴迷、眼神中流露出来自内心深处的贪婪,以及对咸阳宫深深的留念。
众人之中,好在仍有人保持着一份清醒,没有被咸阳宫的奢华而遮蔽了双眼,他就是张良,或许是因为张良出身高贵,骨子里就有着抵御富贵、权势的欲望,面对眼前的一切,张良充满了深深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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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刘邦与部下讨论的话题,就是“称王关中。”刘邦心中早有此想法,且认为是合情合理。
首先,怀王有约:先入关中者王之,这可是称王的法理依据。其次,他接受了子婴之降,现在算是亡秦第一人,称王合乎常理,不为过。最后,从目前看,关中父老拥护他,他欲拜子婴为有名无实的相国,子婴既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应该是半推半就答应了。
由此三点,刘邦认为自己有足够的理由在关中称王,他听从了部下的建议,偷偷地派周勃拿着子婴的降表,带着一拨军队,前往函谷关,接收关防,最好将诸侯联军阻挡在关下。
说白了,刘邦无疑想向诸侯联军表明,秦国已经亡了,我刘邦已经做了关中王,关中之地,你们就不要来了。至于关外吗?你们爱怎么分,就怎么分吧!
正当刘邦做着称王关中的春秋大梦时,张良用冰冷的言语提醒了他,沛公,千万不要忘了函谷关外那头嗜人猛虎,以及那些嗷嗷叫的群狼!
说白了,项羽会善罢甘休?可能吗?不可能!
张良一席话如一瓢冷水,将刘邦如火如荼般的美好梦想,从头到脚浇个透心凉!但他依然抱着一丝侥幸,周勃已经去驻守函谷关,函谷关易守难攻,或许能够守住也说不定。
可没几天,部下们急匆匆来报,项羽率诸侯联军动用云梯车、投石机等大型攻城器械猛攻函谷关,周勃等守关将士猝不及防,面对项羽这个杀神、来势汹汹的大军,很快一哄而散,周勃根本阻挡不住将士们的溃退,函谷关当日失守,周勃率残兵逃回咸阳。
刘邦不得不感叹张良的先见之明,待缓过神来,火急火燎地朝随从言道:“还愣着干什么,都傻了吗?快去请子房先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