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尚脸红脖子粗的叫道:“青木子做宗主,按照五峰当初的规定,本就是理所应当。可青木剑宗传到如今这一代,当代青木子未继位之时,居然弃当初约定于不顾,没有光明正大的比拼,而是暗中施展诡计!趁着驼阳峰峰主‘周奉远’闭死关、突破归海境之际,挟持了他的亲生儿子,逼迫他放弃争夺宗主,害得周奉远峰主散功碎灵,一身修为付诸东海!”
“如此奸险小人,如今还在堂而皇之当他的宗主,这么多年来,青木剑宗上下都没有人为周奉远出头,都在替青木子隐瞒实情,还受到年轻一代的弟子敬仰!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这样的宗门,该不该灭亡?”
周大尚拍地而起,扯着嗓子对着肖遥咆哮,眼里浑然一片血色,满是疯狂之意,此时的周大尚,不像人,更像一只要吃人的野兽!
肖遥被周大尚突如其来的一吓,全身瞬间冷汗淋漓,面对他的质问,心脏慌张的跳个不停,哪里还会想其中的对错。
“我…我不知道……”肖遥低声喃喃,心里混乱一片,全然没有主意。
周大尚突然扬天狂笑,笑声响彻山林,带着茫茫的悲哀席卷而过,无数惊鸟四散飞逃。
笑声在肖遥的脑子里回荡不息,就听周大尚霍的一下抽出那柄赤色长剑,眼睛里射出两道凶光,就像两把嗜血的短刃,死死抵在他的额头!
“你不回答,就是容忍了青木子的做法,就如同当年所有人都为了所谓的宗门大业,抛弃了周家,没有一个人去戳穿青木子一样!世上少了你一个,不过是少了个正邪不分的小杂碎,你和青木剑宗的所有人都一样!都该死!”周大尚面色阴森森的,对着肖遥冷笑一声,眼里彻底失去了理智。
周大尚的话,无比尖锐刺耳,肖遥顿时明白了,这个周大尚就是当年被挟持的那个小孩,也就是周奉远的儿子。看周大尚浑身散发出浓稠的仇恨气息,失了神智似的,肖遥心底明朗,他再不做点什么,非得被这个疯子杀了不可!
“周奉远!”肖遥用尽力气,向着周大尚身后大声喊去。
果然,这个名字似乎触动了周大尚的神经,周大尚立马神色一楞,露出了些许迷茫,他眼中泛起濛濛的水雾,提着剑迟疑的转过身去,久久盯着身后发呆,等周大尚再次把头扭过来时,眼睛里已经清明了许多……
周大尚狠狠的看了一眼肖遥,就像是浑身抽掉了力气,他颓然的盘膝坐下,闭上了双眼。
肖遥蹲在一旁的草地上,皱着眉头,不断的寻思,他方才再次逃过了一命,可心里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他的荆叔表面上是一个疯子,心里却很善良,没有害人的念头,周大尚看起来正常,是青木剑宗的仙师,却有一颗疯魔到了极致的杀人之心!
“逃过这一命又能怎样?明日到了青木剑宗,周大尚还是不会放过我……”肖遥心里喃喃,越想越是绝望,可越想又越觉得不甘。
西天已是一片灿烂,眼前草坡直连远处山峦,肖遥望着天边残阳,余晖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一种强大的求生之念,瞬间在他心里喷薄出来!
“我要活下去!”肖遥紧抿嘴唇,在心底嘶声力竭的呐喊。
这股信念洪流仿佛带给肖遥无穷的力量,他瘦弱的身骨里生出了不少的力气,本来平凡无奇的一张脸,也出现莫名的神采,虽然还是谈不上英俊,却隐隐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周大尚这时睁开双眼,他看了一眼肖遥,一丝惊讶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
“走吧,天色不早了,还是早点去那个破庙。”周大尚平淡的说出一句话,没有再祭出赤色长剑,而是自顾自向着草坡上走去。
肖遥回过神,吐出一口气,也跟了上去。
嫩绿的矮草上沾着白色的霜雪,草坡并不算陡峭,可肖遥一直走了小半个时辰也还没到顶,他踩在绵绵的青草上,双脚已经有些酸软,可这草坡就像走不完似的。肖遥抬眼望去,不由叹了口气,就见那青碧之色一路绵延向上,竟还有近乎一半的路程。
等到肖遥攀到坡顶,天色已越发昏黄,夜幕即将拉开,周大尚很早就在上面等着了,看到肖遥跟了上来,面无表情的又向前走去。
“积水坡。”肖遥看不远处有一团竖着的黑影,凑近了细瞧,才发现是块石碑。
石碑颇为古旧,插在几块乱石中间,高不足二尺,表面凹凸不平,下方的刻文已见模糊,只有中间断字还能辨别出来。
肖遥又向前方望去,眼前尽是一片朦胧水气,再走出一段距离,地势越来越低,脚下就变成了凹陷的洼地,洼地里水气浓郁的要滴出水来,其中生长着一大片林木,一株株古木盘根错节,枝连枝,根连根,长势极是旺盛。
林子中光线更加昏暗,肖遥向两边一看,感觉那些古木就像张牙舞爪鬼手一般,能让常人吓破了胆子。脚底又满是滑腻腻的泥巴,显然常年积水难泄,正像是积水坡这个名字的由来。
肖遥艰难的走在林子中,体力消耗的极快,他去看前面的周大尚,也不知道周大尚学了什么功夫,灵敏的就像个猴子,左腾一步,右挪一步,就窜出好远一段距离,眨眼就消失在水气之中。
肖遥小眼珠一转,稍微打起点精神,刚停下脚步,想着要不要往回走,好摆脱周大尚,就听周大尚在前方喊道:“小子,快点走!你要是敢逃跑,可别怪我打折你的双腿!”
紧接着,周大尚长袖一挥,两人之间的水气纷纷散向两边。肖遥见周大尚正用瘆人的目光看着自己,只好撇撇嘴,拖着身子又向前走去。
肖遥身体本就单薄,打小便大病小病缠身,曾有游方道人给他把过脉,说他是自娘胎里有的顽疾,一辈子都要忍受病痛的困扰。经过这么一段折腾,肖遥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稍不注意就要倒下。
直到明月升空,两人才出了林子,眼前开阔了不少,可还是没有走出洼地的范围,肖遥长舒一口气,只觉头脑越发沉重,全身都没了力气。
远处出现一黑幢幢的庙影,庙中火光炽盛,时不时还传出鼎沸的笑喊声,显然有不少的人。
“就是那里了,今夜去那破庙过夜。”周大尚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见肖遥满身的烂泥,脸色苍白,似乎体力耗到了极致,他冷哼一声,没有理睬肖遥,踏着大步向破庙走去。
肖遥望向破庙,耳边恍恍惚惚听到许多杂声,他心思略有活动,提起最后一点力气,一步步费力的跟在身后。
庙宇极是破败颓废,荒废已久,牌匾也躺在了地上,上面挂满了灰尘。庙的正中有个简陋的神龛,神龛内是俗世供奉的龙王神像,以为积水坡受龙王眷顾,所以才常年雨水富足,便在此处修建了这处庙宇,以作求雨,年深日久,就不知怎么就香火断绝了。
庙内燃着两堆篝火,一堆稍大,一堆稍小,人就分成了两伙。
火堆大的一伙约有十几人,是蓄着胡须的一伙壮汉,这些壮汉都是黑色劲装的打扮,其中有个年纪极小的少年,夹在中间。这少年只有十一二岁,粉面大眼,长得十分俊俏,同样也是一身黑衣,只是衣服上多绣了许多不知名的图案,腰间也挂了一黑一红两块璞玉,不时发出丁冬脆响。
小的火堆周围只坐了三人,一个马脸老者,一个黑纱绣裙女子,另一个是白衣英俊的青年。三人围着火堆,用木枝扒拉着炭火,坐立在东北方的角落里,似乎并不想靠近黑装一行人。
周大尚没有敲门,他直接推开了庙门,随着‘咯吱’一声木轴转动,整个庙都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