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闻言收回右掌,面具下的双眼有些不解。
“我看,不如就把这孩子交给贫道…这次出宗,本想协助截杀传谕长老,慌促间却被宗里的田长老看个正着,上次怀疑我是帝宫奸细的人中,就有这个田长老!”
“不如让我把这孩子带回剑宗,以备不患,一旦有人盘问去向,就说成是我外出新招的一个弟子,也好应付脱身,等到事了,再……”红脸老者眼中精光闪烁,不急不缓的说道,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说到最后,手掌轻轻做了个下劈的姿势。
“事了,再杀人灭口?”肖遥虽然只有十六岁,可也知道今天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听这话,出乎红脸老者的意料,立马就明白了过来,心里被浇了一瓢冷水,或早或晚,自己是怎么也逃不过这一劫了……
黑袍人闻言不语,显然不如老者想的深远,过了好半晌,才身子一颤,对红脸老者一拱手:“先……先生远见,有先生做内应,尊王大事可成!”
“青木剑宗如今风云正起,自从‘千屿王殇嵩’被害,其弟殇离篡位成功,帝宫和‘逆戟王’两路势力都在暗中发力,想拉拢青木剑宗这股力量,各派弟子,云集青木剑宗,想要争出个高低!”
“剑宗未来一段时间,怕是有的热闹看了,哈哈!青木子宗主看似正气凛然,实则卑鄙龌蹉的很,他现在的态度一直摇摆不定,左右逢源想着明哲保身的路子,可贫道别的本事没有,背地里做点手脚,还是手到擒来!请丁乾兄回禀尊王,静待贫道一把火引到青木剑宗的身上,我要让青木子宗散人离、身败名裂!”红脸老者嗓音低沉,说话都有些喘息,脸色变得更加红润了。
肖遥一愣神,他感觉到红脸老者话里的怨恨之意,似乎与那什么‘青木子宗主’有着血海深仇似的。肖遥摇了摇头,不再去想无关的事。
“告辞!”
黑袍人胸口起伏,也被红脸老者的话刺激的心潮澎湃,可又不善谈吐,只是恭敬的拱手道别,一眨眼,就骑着黑貂化成一道流光而去。
眼见黑袍人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泛白的天际,江畔就剩下肖遥和红脸老者,冷峭的江风一吹,肖遥身上凉丝丝的,红脸老者转头看向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家又住在哪里?”红脸老者没有想到,一个山野小子,居然听懂了他之前话里的意思,此时,面色慈祥的问道。
“肖遥,刚过十六岁,家…就在西边的村子里。”肖遥心里直打鼓,只觉得这红脸老者比那黑袍人还要可怕几分,稍一迟疑,名字和年龄没有变,却把自己住的东村说成了西村。
可修行之人,神魂要比寻常人强大很多,感官也就更灵敏,有观细入微的本事,红脸老者向着遇龙江西面一瞟,立即嘴角不可察觉的一勾,浑身上下打量起了肖遥。
肖遥被红脸老者一打量,那种被看透全身的感觉再次涌起,两只手也不知应该放在哪里,身上有说不出的难受。
“你可愿意随我去青木剑宗?做我的弟子?”红脸老者微微一笑,右手习惯性的摸了摸胡须。
若是放在平时,青木剑宗的仙师提出招收弟子,会有大把的富家公子为了一个名额抢破了头,肖遥连想都不要想,有这样的好事落在自己身上,但是眼下……肖遥一听,就像苦胆在心里炸开了似得,阵阵的发苦。
他内心大喊着:“谁愿意去那劳什子的青木剑宗?去了可就丢了性命!”可转念一想,去了,还能多活几天,不去的话,十有八九现在就要魂归遇龙江了!
“我愿意!”肖遥心底又苦又气,只觉得满肚子的晦气,扯着嗓子大喊道。
红脸老者一听肖遥的喊声又响又亮,满意的连连点头,面露宽慰之色。
“老夫周大尚,你可以叫我师傅,也可以叫我周仙师,等回了宗,再行拜师的礼数。”
“这有些衣服,你先换上,免得进宗后遭人诟病,说我周大尚的弟子一副穷酸摸样。”红脸老者又继续道,眉毛一挑,有几分傲气。
“原来他叫周大尚。”
肖遥见周大尚变戏法似的从袖口一摸,就摸出一套崭新的青衫,和周大尚身上的那件,同是一样的制式衣裳,胸口处有一轮深碧色的烈日图案,只是上面绣的花纹又有细微的不同。
肖遥心里无奈,只好乖乖听话,找个没人地方,换好衣服,伸手在衣服上一摸,不由啧啧称奇。衣服也不知道是什么绸缎制成的,光滑的好似玉珠,穿在他身上更是有让人舒适的暖意。本就是隆冬季节,又是在一天中最冷的清晨,可肖遥身上就好像一条条暖流流动,舒服的令他浑身发痒。
“臭小子,这衣衫是一种特殊的蚕丝所制,能驱寒避暖,每个内峰弟子都会分派一件,哈哈,往后你就是我周大尚的弟子了,眼界儿要放宽一些,可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周大尚仍旧笑吟吟的,看肖遥一副窘样,开口打趣道。
肖遥脸上羞得通红,只是挠挠头,也不想回周大尚的话。
周大尚心里冷哼一声,暗想他不过是个十六的少年,又怎么知道人心的险恶?周大尚如是想着,手在袖口里一摸,划出一道红光,之前乘御的那口赤色长剑再次出现,长剑悬浮在身前,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嗡嗡响动,紧接着,光晕又向外扩散,长剑神奇的膨胀到足有门板宽细。
肖遥再见这把赤色长剑,这才明白,原来就和黑袍人那包粉末一样,也被周大尚藏在了袖子里!他盯着那神奇的袖口,想着袖子是怎么藏纳东西的,这么一把三尺长剑,以周大尚的身高,就是夹在腋窝下,也肯定藏不下的吧……
“走吧,随我回宗!”周大尚轻飘飘的跃上长剑,一伸手,激射出一道气流,就把肖遥了过来。
肖遥脑袋迷迷糊糊的,整个人就没有重量似的飘了起来,他下意识的闭上双眼,等到再睁开时,自己已经落在了长剑之上。
耳边风声呼哨,赤色长剑就似一根离弦利箭,射向遇龙江的上空,肖遥口鼻灌满了江风,满是腥膻的味道,他勉强打起精神趴在长剑上,双手按在剑身的两道血槽,生怕跌落到下面的遇龙江。
“你盘膝坐下,不要随意动弹。”
周大尚好意提醒的声音在肖遥身前响起,飞剑也停止了攀空之势,逐渐平稳下来。肖遥吐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盘膝坐到两道血槽中间,心跳回归平缓,打量起了四周。
飞剑延着遇龙江疾驰,两岸起伏的青山唰唰而过,身下江心的晨雾已经退去,晨光照映在江中,波光粼粼闪耀。一个渔村从肖遥余光中掠过,转眼又模糊成一片,肖遥向着渔村的方向望去,久久不语,眸子里起了一层水雾。
“也不知道,我此生还有没有可能再回到这里,荆叔已经年过半百,虽然身子骨还不错,可疯疯癫癫的容易惹出麻烦……有村子里的人照拂,倒也让人放心,只不过,荆叔从此孤零零的一个人,那种感觉应该也不会好受……”肖遥心里喃喃,失落的滋味在心底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