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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远走他乡 001

秋天,晨早。

他牵着她的手,走上这高高的山坡,他喜欢带着她,坐在山坡的草地上,远远的望着这个被他们逃弃的小村落。

阳光洒满山林,远处的村庄,稻田绕屋,绿树掩映,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乡间小路,清水溪畔,随处可见孩童的身影,在明丽的晨光中追逐,嬉戏;山上牛羊成群,鸟儿在空中自由盘旋;悠悠的风吹过山谷,带来森林的芬芳和泥土的腥香,漫山遍野,那翻涌的松涛草浪,仿佛把天空也染成了青草色。

他十二岁,她只有九岁,眼前美丽古朴的乡景,对于他们,更多的不过是一种对世情的逃离和避难。在这里,听不到任何的争吵,看不到任何的打斗。远离大人的纷争,世界如此安静。

悦茗哥哥,你说,为什么大人总是要吵架?

这是小女孩说的第一句话,声音缓缓如水。一双黑黑的亮亮的大眼睛,望着远方的村庄和土地,精致的小脸孔泛起丝丝茫然和忧伤,犹如一株开在轻雾里的小雏菊。

我也不知道。是,他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大人总是为了一块小小的土地而争吵不休!

妈妈说要带我离开这里。过了一会,她终于说出心里一直说不出口的话。

为什么?他看着她。

因为这里的人都在欺负我们,他们说我们在这里不应该有土地。

那你们要去哪里?

妈妈说会去大城市。

大城市是什么地方?很远的吗?

我也不知道,妈妈说,她只是不想留在这里,去哪里都无所谓。

那,以后还会回来吗?

她不知道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抿起嘴伤心的摇摇头。

如果你们以后都不回来,是不是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了?他好像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难过地看他一眼,然后用双手托着下巴,静静的望着远方,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如果可以回来,也许就不会离开。离开了,就可能真的一去不回。

但愿可以再回来吧!她只能这样祈求了,想到日后的分别,一颗小小的心,一下子涌起一份大大的悲伤,她是舍不得离开他的,他是她在这里最好的同伴。从小,他牵着她的手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上学。除了爸爸妈妈,他是她在这世界上最亲近最喜欢的人。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知道大人这样无休止的争吵下去,总有一天,是会把他们逼走的。

如果我可以快些长大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了。他的眼睛充满了无奈。

长大也是没用的,爸爸妈妈也已经是大人了,可他们都保护不了自己!她的心更难过。

你讨厌他们吗?这里的每一个人。

没有,是他们从来都不喜欢我们,就算我们一直在忍让,他们还是这样。

那你们什么时候走?

妈妈早就说过,她不想再争下去了,等这一茬的庄稼收回来,学期一结束就走。

小恬,如果你走了,会不会以后都不记得我了?他问她,眼睛里隐隐有泪光。

怎么会记不得?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她也差点哭了。

不管你以后去哪里,我都会等你回来!他望着她,语气中透着一种不可动摇的坚定信念,纵小小年纪。

一阵长长的沉默,仿佛所有声音都停了下来,只有不时吹过微凉的风,在耳边丝丝回响。天空中流动的云层偶尔遮住了阳光,在山谷投下淡淡的云影,像他们的脸,一副将雨未雨的样子。

在他们小小的世界,如果没有这些世俗纷争多好,那他们就不用分开,一直在一起。小小的心,可承载不起大人们深深的恩怨。

小恬,跟我来。他忽然对她说,然后牵起她的手,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只要是他说的,她都会喜欢跟着他一起。

他们走到更高的山腰上,这里曾经是个小茶园,如今荒弃无人打理,杂草丛生,但仍长着许多山茶树。这里也是他们的乐园,每一年春天,茶叶初吐新蕊的时候,也是山莓成熟的时候,他总会带着她来这里采摘新鲜山莓,那甜甜的味道,她永远都会记得。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漫山的茶树,藏在一片荒草丛中,在晨光中犹如她那纤小的身影,显得瘦瘦弱弱。

他拉着她的手,在一棵小小的山茶树前停下,然后转过身看着她,脸上开始露出笑容,像阳光一样温暖的笑。

我们把这棵树挖起来吧!他说。

干嘛要把它挖起来?她好奇的望着他。

把它挖起来,种到那个山坡上。

让它长在这里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要把它再种到那里?她还是猜不到他的心思。

小恬,我要把这棵山茶树种到那个山坡上,好好守护着它,看着它慢慢的长大,在未来的日子里,让它倍着我,等你回来!

这就是这他的小心愿,她懂了,却说不出自己的心是什么感觉。

来,让我们一起亲手把这棵树种到那里吧!

她来不及来多想,他已经开始动手了,她也只有满心欢喜的跟着他一起做,一件或许对他们来说一生中最美好的小事情!

树上的鸟儿低鸣飞过,阳光依旧洒满大地,整个小村庄,在群山环绕中显得静谧而苍茫。生活在这里,仿佛与俗世无关,看不到未来和出路,同样的山,锁着一代代的人,生生不息。只是,人类传承的并不仅仅只有美好,总有那么多的恶念掺杂其中,有是非,有纷争,有恩怨,种种爱恨情仇,那怕是世界最封闭的地方,只要有人,就会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终于把这一个美好的愿望种下,轻松的躺在草地上,静静的望着深蓝而遥远的天空,风吹着云儿,小鸟自由自在的飞翔,如果不能活在那样的世界,至少让时间在这一刻停下,也不错。

心里的话,他们一句也说不出来,能做的,也许就只有这样默默的守望和等待,等待时间的过去,重来。然后,再开始,结束。

我们回去吧!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望着天空太久,眼睛发痛。她也一样,眼泪流了下来,却依然幻想着那遥远的将来,可以一起守护着山茶树,一起长大,一起不分开。尽管他们也许还不明白这是代表着什么,但他们却可以感受到,分离,一点都不让人喜欢。

大人的争吵应该结束了吧!他们不喜欢看到那些讨厌的情景,每当大人吵架他们就会躲起来,悄悄的跑到山上,远远的看着它,等到风波平息,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走回去,这一次,争吵好像比平时更久了一些。

发生什么事了吗?当他们回到村口,看见村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嚎啕大哭,整个世界好像比想象中的安静。

他紧紧的抓住她的手,他能感受到她的紧张和害怕,他们不知道人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那凄励的哭声,是来自她的妈妈,她听得清清楚楚,这声音让她每往前一步都胆战心惊。

他们一步步走向人群,每走近一步,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像一根刺一样扎进心里。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敢想,但脑袋里又忍不住浮现种种恐怖的画面。

?

两个小身躯,终于一步一步的走过人群,可发生在眼前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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