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剑武见杜子衿对自己如此无情无义,顿觉自小以来,对她的种种苦心,尽付东流,从小到大,何曾见她对自己有过一句温语,一次好颜?此刻,她竟在自己面前,如此毫无顾忌地,对一个才刚认识的陌生人,如此殷勤亲切,笑语嫣嫣。
程剑武难以置信,心痛至极,绝望至极,很想说服自己,眼前不过幻像,但步杜二人,亲慕神情近在,但见:杜子衿笑语嫣然、十分爱慕地偷觑着步香尘,步香尘也是痴痴迷迷、万分爱恋地看着杜子衿。
程剑武见状,顿感万念俱灰,心中只是想:当真不如与子衿一起死在冥洞!为何刚才不一起死在冥洞?刚才为何要逃?真不如死了好!让你一辈子欠我,念我!对,我死了,是你气死的,你总该心中愧疚,由此永生不会忽视我,忘记我!思及此,程剑武已是满目血红如痴如狂。
杜子衿与步香尘初会,各自沉浸在欣赏对方的甜蜜里,哪里注意到程剑武已渐疯狂之状,但闻一个女子清呵道:“小心!他要死了!”
同时间:“嘭!”地一声响,步杜二人才惊觉,却惊见程剑武一头撞在几步外的一个大石上,满头满脸的血,一条粉色绸带还紧紧缠在程剑舞肩颈中,丝带的另一头,正握在一个粉衫少女手中,只见她藏身在大石旁的老松上,显是她刚才出手相救,只是未得及时,那声清呵,自也是出于她口了。
杜子衿瞪大了眼睛,实在不敢相信,程剑武刚才逃出生天,就做出自杀的举动来!自己以前跟他相斗,什么臭话脏话,不曾彼此互骂?甚至,自己骗他喝马尿,整他沉粪坑,但他,从来都是狂傲嚣张惯了的元洲小霸王,今日是得了失心疯么?好端端的,竟忽然去撞石寻死!步香尘亦是不明,程剑武为何要撞石自杀,便满眼疑惑地望着杜子衿,望她解释疑云。
那少女跳下树来,检视了一下程剑武的伤势,见他额头处,一个拳头大的创口,正自汨汨冒出鲜血,便对步杜二人喊道:“喂!你们两个还你侬我侬?你们的朋友,伤得不轻啊!”
步杜二人听得那少女如此说,顿时满心羞愧,满脸红光,彼此不敢再看向彼此,都赶紧跑到程剑武身边,查看他的伤势。步香尘见程剑武额上血流不止,便伸手在怀中取出一个金色瓷瓶,揭开瓶塞,把瓶中黑色药粉,不住洒在程剑武额上创口。立见程剑武伤口,药到血止。
那少女见步香尘的药如此灵验,劈手夺过道:“好哥哥,你这药真好!给我了吧!”
步香尘不防,竟给那少女夺去药瓶,心中也是一惊,暗赞她小小年纪,身手倒是灵巧得很,只是未免有些霸道顽皮、骄横无礼罢了!但看她貌相天真可爱,一双妙目活泼无邪,十分的烂漫喜人,便也不去追究,轻笑道:“这药对付外伤止血、修复倒是十分灵验!”
那少女闻言,知道步香尘是答允给她了,满脸欢喜,收了药,笑嘻嘻对步香尘道:“还真是个好哥哥,够爽快!我喜欢!”步香尘无奈,笑笑不语。
杜子衿等步香尘止住程剑武血流,便扯下衣角布条替他包扎伤口。料是杜子衿包扎时压痛了程剑武伤口,但闻他轻轻痛哼一声,幽幽醒转来,入眼看见杜子衿,正是自己渴望的那张脸,心中情不自禁地又是一荡,顿觉自己这舍身求爱之举,总是不枉了!程剑武生怕眼前容颜是幻,倏地伸手,紧紧抓住杜子衿的手,急急道:“你,你,你总算……关心……我!你……”
杜子衿被他抓得手腕生疼,本想一甩挣开,但见程剑武伤势颇重,心下有些不忍,便道:“你伤重,先别激动,好好休息!已经没事了!”
程剑武轻轻摇头,凄然道:“我没事,你......你就要跟他走了是吗?”程剑武说着,双眼紧紧锁向步香尘,满眼尽是无限痛恨,转瞬一看杜子衿,心中又是一痛,眼一红鼻一酸,泪已盈眶。
杜子衿被程剑武这么一说,对他的满腔同情,顿时被气得烟飞云散。少女情窦初开之际,心事这样在人前被道破,杜子衿顿觉羞囧异常,但又不由自主地,向步香尘看去,不知,他是作何反应?
杜子衿目光刚一触及步香尘,顿时全身心如遭雷击电掣,心中突突,突突直跳,好似整个心脏,直要蹿出心口般,令人无所适从。两人目光相触的刹那,步香尘一颗心,亦是不禁蓦然狂跳。
杜子衿与步香尘短暂对视,心中顿时明白,程剑武今日种种怪异的言语行动,原来,因由竟是在此!但,但那怎么可能?回想往日种种,自己与他形同宿仇,彼此除了争斗戏整,半句好话,半个好脸都不曾有,又何曾有过半丝男女情愫可言?
程剑武见杜子衿看着自己时,那满脸羞红、惊疑不定的神情,开怀大笑道:“你,终于明白,终于明白我的心了吧?你记得吗?那年的端午,我第一次在元洲澄碧湖的龙舟赛上见到你,那时,你还是个小女孩儿,大概也就五六岁吧,你奶奶带着你到澄碧湖看龙舟赛。那年我十岁,是少年龙舟队的一员,那年,我夺得了奎冠,赛事结束后,我从赛舟上下来,刚要跳到岸上时,那个输了赛事的猪头胖心中不服,故意伸出划桨来绊了我一跤,在我将要跌入湖中时,本能地伸手抓住岸边的人,不想这一抓,竟然把当时正站在岸边观看赛事的你,一起抓下湖中。在澄碧湖澄澈的湖水中,我看到了你那双灿若星熠,晶亮美丽的大眼睛。这一双眼睛,从此烙刻在我心中,时刻闪耀着炫目动人的晶光,这晶光那么美妙幸福,令我迷恋得痴狂,我多愿意,在那晶光中永远沉沦,我多么想,永远被那晶光,吞噬在心里。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就深深被你吸引,从此,不可自拔地爱恋你,可你,却总是不爱理我,也不愿意跟我玩。为了吸引你的注意,为了常常见到你,为了让你高兴,为了让你欢喜,为了成就你元洲小天仙活菩萨的美名,我不惜一切代价,不折任何手段,想方设法去让你如意!看见你笑,看见你高兴,看见你被人尊爱,那,就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感觉!此刻,你终于能明白了吗?我有多么爱……”
程剑武说得激动,那少女和步香尘听得动容,杜子衿却是听得又惊、又惧、又怕!直觉告诉她,眼前之人已是入了魔了。杜子衿不敢再听他多说下去,暗自运劲至手腕处,趁其不备,震开程剑武紧抓的右手,又顺势迅速点了程剑武胸间睡穴,程剑武受伤虽不致命,但毕竟失血过多,身体已是极度虚弱,此时毫无反击之机,劲气到处便应声睡倒,那后面的话,也终于没能完全说出口,但在场之人,个个心中了然,都不禁对程剑武之爱,又是同情,又是慨叹,又是颇感太过沉重变态!让人不知该气他,还是该怜他!
那少女见杜子衿点倒了程剑武,幽幽叹道:“唉!你真是俊美,连我见了都不禁神魂颠倒!也难怪他,这样为你着魔,为你痴狂!”杜子衿默然不语,心中对程剑武那翻虐爱,实在不堪其重!
那少女笑吟吟地,妙目一转,看了看步香尘,见他一身伟岸,清卓傲然,雄健刚性,又望了望杜子衿,见杜子衿虽做男子装扮,但却是身姿曼妙,红颜粉嫩,肌肤白腻如玉,心中蓦然明白,俏皮一笑道:“哦!原来,你却是个姑娘!难怪我看你时,总感觉你跟别的男人不一样!难怪刚才你俩那样你侬我侬,情意绵绵。俊男靓女相恋,忽视了这小子也正常,但竟气得他要寻死!哼!可见是这小子太过窝囊!是我,也只会喜欢这位好哥哥!何况你那么美丽,他怎配!”
那少女说着,竟伸手去搭步香尘的肩,步香尘在她近身之际,早先知觉,身子一侧,躲了开去。步香尘心想:这少女也真够豪放不羁,我赞赏你的率直聪敏,答允送你药物,但也还没好到,跟你勾肩搭背的程度。
那少女见状,也不恼,美目一转,笑嘻嘻地,斜着眼,望着杜子衿,对她竖起了大拇指道:“姐姐,我欣赏你的眼光!这位哥哥,我也好喜欢!有个性!哈哈!”
:“妹子,可休再胡说!我跟这位步大哥,也才初识!”杜子衿本是个十分爽朗率直、精灵鬼怪的人,向来只有她取笑别人的份儿,但今日春心初动,心中不免慌乱狂躁,虽被那少女三番两次说她心事,且又当着步香尘的面,也只是情不自禁红晕双颊、娇羞不已而已。
那少女见杜子衿害羞,得意的咯咯清笑,道:“那有什么要紧,岂不闻: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杜子衿闻言,更是羞囧难当,但心中却也颇以为然。步香尘对杜子衿亦是一见倾心,但大家毕竟初识,又见杜子衿如此羞囧,谈论这个话题未免让人颇感尴尬,便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总得找个地方安置他吧!”说着,抱起一旁的程剑武,大步流星向北而去。杜子衿羞囧无已地看了一眼那少女,也无声跟在步香尘身后,向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