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隐辞去工作,整理好行囊,抽空给老万写了封信。
老万,见信好。
叫了你这么些年老万,一时半会居然记不起你的全名来了。你如何看待此事呢?我倒是倍感悲凉。
我曾以为会是念念不忘的事情,到头来却沦落得忽然之间记不起来,说真的,除非有一天我也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否则我会一直觉得有愧于你。
总结一下我在这座小城的几年时光:算不上好,但也不坏,除了偶尔抱怨天气不遂人愿之外似乎对其它的都还比较满意。
之所以想做个总结,或许是因为通过你上次的来信,我似乎也觉得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我发现当真的要离开一个地方时,最心酸的竟然是找不出一个值得再去看最后一眼的人和物,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呢?仿佛几年下来,还从没真正以一个参与者的身份来对待这座小城。
这里总是安静的不像话,有时甚至会误以为全城只有我一个人还活着。
记忆里最深的是城南江面上的浮桥,不过也仅仅是去过一次,我甚至忘记了是一个人去的还是和别的谁一起去的,也不知眼下已是什么样子。
这里不像是会有什么大人物来此定居的风水宝地,但绝对是既来之则安之的理想去处。
不过如今我才明白,很多地方都是当你即将离去之时才开始真正喜欢上的。
我不想用逃离来形容这次的离开,我自问应该不是在逃离什么。
仔细想来,在这生活的这些年虽然难以说是幸福无比,至少也算的上是平静安然。
特别是你在的那些日子里,让这看上去似乎永久千篇一律的生活平添了许多难得的新鲜感。
还有静雅,自打你走后我虽再没见到过她,但是当你知道在某个街口或某个商场说不定有个旧时同学或许会忽然间不经意的和你来个不期而遇,哪怕就这样想想都倍觉欣慰,至少一个人在公园里发呆时可以对自己说“是的,我不孤单,我还有老同学在这里,说不定哪天就见着了呢!”。
说实话,有时忽然安静下来的时候真的很想拨通她的电话说些什么,但每每又觉得这样似乎太过唐突,当然最主要的是我并没有她的号码,所以所谓“忽然想拨通她的电话”这件事纯粹是个胡扯。
或许想想倒也无妨吧。
说不上为什么,我总是习惯不了主动找他人聊天,更别说找人一诉衷肠,我是无论如何做不到见人就能掏心窝的,所以就算漫天的寂寞包围而来,我还是情愿选择束手就擒。
不过对我来说,知道静雅在这里就已经足够了,有时候我想得到的无非是那么丁点儿的存在感,而不至于让自己看上去好像生来就不是这个星球上的人一样。
对于静雅能否值得一诉衷肠我尚且不得而知。从前也许有这个可能性,但只怕此后万万不可能。
在本质上我相信我们是那种完全没有交集的的两个人,但男人对女人总感觉有种宿命般的欣赏,这或许就是社会不断得以前进的动力。
难得谈起静雅来还能有这么多的言词,或者说我本不该有这么多言辞的。
当然,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否认她的存在,尽管对于她的存在与否好像我们完全不在乎一样。
我从没忘记过她曾经长发飘飘从篮球场上翩翩而过的场景。我时常迷惑:为什么有些人你可以不管不顾她的以后但却偏偏死守着她的从前呢?归根结底,或许我们真正在死守的倒不是他人的从前,而是自己的。
似乎一说到从前我好像总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我明白这是我个人的悲哀,我断不可能是那种在信里面大谈以后怎样怎样的人,当然,就算是在温馨的餐桌旁我也不会谈什么以后,哪怕就算对面坐的是你。
没有以前的以后谈起来也肯定乏味至极。
所以说,这次远行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或许任凭自己走到一个未知的去处,不过这又何苦呢?我也不想这样。
不用再给我回信,因为信来的时候我肯定不在此地了,为了避免出现诸如“查无此人”这样的悲伤故事,所以,还是免了吧。
当然,或许你也不再会有这份闲心了。
不过,或许再不会有人告诉你某人在某处活的怎样——这样的话语,因为那是以后的事,而我从不擅长谈这个。
或许我们的故事最终也会完结于此吧。
所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其实我知道,我们的筵席早已经散场,只是我久久不肯离去而已。
如今我亦离去,世间从此无名。
再见,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