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青竹书院的众书生来说,今天是不平凡的一天。
青竹书院是盛泽地界的大书院,书院斜对面便是盛泽城赫赫有名的角斗场,书院乃是清净之处,角斗场却是喧然之所,这也形成了这一地界极为特殊的风貌。
然则与往日比起来,这一日却是青竹书院少有的热闹日子。每年一度招收弟子的时日正是从今天开始。
晌午时分,艳阳高照,修葺宽广的院门前挤满了人,多以少年人为主,年幼的不过六、七岁,年长的也不过10岁。马路常与赵敬礼便是今日被派来负责招收的两名书院弟子,此刻马路常接了赵敬礼的活,负责报名事宜,赵敬礼则是难得与一旁歇下来的师兄带笑闲聊。
“孙师兄,这一次听几位师弟说,这一次城西的几大世家有些动静,连院长大人都被惊动了,师弟知之甚少,而师兄身为书院执事,不知师兄可有什么听闻?”赵敬礼略显恭敬地向身旁端坐在席垫上的一名灰袍中年男子问道。
灰袍中年男子生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面目方正,一看就是不苟言笑的一类人,此刻孙师兄见赵敬礼发问,隐隐发觉周围有几道视线瞟来,心底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却是不变颜色,抚了一把不算长的胡须,娓娓道来。
“早在书院成立之时,城西便有四大世家,分别是辛,胡,钟,朱四家,这你应该是知道的。”赵敬礼跟着点头,书院成立已有二百多年,这四大世家少说也有几百年的传承了。
“这四大世家明争暗斗多年,城南的局势却一直很平稳。直至钟家式微,被其余三家打压地有点凄惨。”孙师兄再次轻轻抚了把胡须。
“钟家是如何式微的?师弟记得清楚,家中曾有长辈说过,钟家有一前辈拜入天南海,那是海外仙地,地位尊崇,便是山上之人见到也要礼遇三分,更何况是城西的三家?”旁边有一位中年男子忍不住理论道。
孙师兄缓缓道:“一般来说的确如此,就算钟家高手凋零,有这么一位存在,城西的三大世家便不敢轻动干戈。”
“然而,刘师弟你在书院多年,未归家族,有所不知,钟家那位前辈已离家近百年有余。而这些年的时光,就算是几大世家也足够更换几代人了。实在是太久太久,就算是院子大人当年也还只是个十余岁的娃娃。”
“咳,孙师弟,注意你的言辞。”旁边一位师兄微见白发,此刻有些尴尬地看向这位师弟。
......
马路常此时刚刚替换下赵敬礼,开始主管报名事宜。
“小友名字?”“贾方翊!”
“你的籍贯?”“盛泽境,芦墟东城,十三铺!”
“到另一边吧,下一位!”
马路常目光严肃看着下一位孩童,这孩童生的浓眉大眼,虎头虎脑,七、八岁的年纪,看着就像爱闯祸的。
“小友名字?”“李成梁!”孩童咬着牙大声道。
“你的籍贯?”“盛泽境,盛泽城,云来镇!”孩童继续大声道。
“到另一处吧,下一位!”孩童松了口气,摸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走向另一边的队列。
李成梁看着前方,面前是一位20左右年纪的宫装貌美女子,她此刻微微含笑,注视着这个看起来有几分可爱的男孩。
“你的年纪多大了?叫什么?”女子含着笑意问道。
“八岁半,李成梁。”李成梁愣愣地点头。好美的姨姨啊,李成梁心中暗暗道。
“明天来领分配的书籍吧!”女子温和道。
“这样就完了,不用付银子么?”李成梁又发愣了。
“今年的入院学徒,学费已经全部被城西几大世家预算了。”女子好意提醒。
“预算?城西,对了!”二虎一愣。他小跑奔向不远处的父亲,走近时,掏了掏父亲的口袋,没去看父亲手里的银两,取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条,上面只有歪歪扭扭四个字...“青竹...钟家!”
“姨姨,这个字是不是念钟!”二虎向女子跑来,他父亲不识字。
二虎想起以前他和齐言的约定,一起到盛泽城的青竹书院读书,一起到翠云山上见到季英。他想起一个多月前,齐言的家,他只看到空空荡荡的房屋,他发狂地到处找,却只在往日他们嬉闹的狗洞里找到了一张四个字的小纸条。
“大齐,你要是多跟你阿姐识几个字就好了。”二虎眼睛睁得大大的,仰着头看向书院的天空,正是平淡蔚蓝明媚。
二虎不知道的是,这张小纸条还是齐言灵机一动偷了青十娘的纸笔趁着小解的功夫偷偷塞到狗洞的,半夜时分,青十娘与霞现商量后,哪管他的小心思,直接便把两个小家伙塞到马车上了。
......
马路常将视线从面前一位身材壮硕的中年大妈身上艰难移开,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面前身着黑色衣袍肤色也黑漆漆的男孩,淡淡开口:“小友名字?”
男孩看着面前的青年男子,呲牙一乐,刚要开口。
“汪汪!汪!”
齐言低头,眼角余光扫到一道显眼的黑光,嘴角一勾。一旁的阿丽面色闪过一抹尴尬,大袖一收,怀中多出了一道形似田园犬的模糊身影。
“孩子,你的名字!”马路常扫了一眼,收起面上隐含的一丝诧异,淡淡开口。
“我叫齐言。”齐言黑眸中有一抹光亮一闪而过,微笑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