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承运态度恭谨,在众人面前姿态放的很低,尽管趴在地上他也做不出什么姿态。
身前的芳龄少女散发出的气势在他看来就仿佛他那生疏的母亲,高不可攀又令人心生畏惧。
霞现故意等了一会儿,见胡承运面色变化,微微红润的脸庞上嘴角一挑,含着深意地眯着眸子看了他一眼,笑着开口:“听好了,老夫道号霞现。至于老夫是谁.......你归家之后描绘我的样貌,你家中肯定有人知晓,不过你这合花境却是要留下了,老夫可是听说你们胡家欠了我们不少东西。”少女转头看了眼钟楚方。
钟楚方脸色红润,心情愉悦,这不仅仅是因为霞现的归来。
胡承运在胡家二代长老中排行老六,更是胡家那位的亲子,平时即便是他顶着钟家家主的身份,对于这胡承运虽不必惧怕,也要生出几分忌惮,谦让与礼遇三分。更何况这厮一把年纪,修为不俗,为人却实为谨慎,若不是护身境在手,这次也绝不会如此肆无忌惮,能看到这厮丢面子,钟楚方的内心是满怀欣慰的。
他看到霞现的视线转到他这边来,尚未明了姑母目中含义,耳中便想起一道声音。
钟楚方心中波动。
他转过身,轻抖了抖衣袖,面向众人微笑道:“诸位,在座的各位都是我钟家的底蕴所在,钟氏的整门兴衰都握在众位的手中。”
他瞄了旁边不敢乱动的胡承运一眼,话锋一转,嘴角微微勾起:“然今日之事,诸位已心知肚明。其余之事,便容老夫在此卖个关子,还请两位长老容老夫带这三人退去,各位见谅。”钟楚方笑眯眯看向众人拱手道。
钟楚方身边的两位长老互相对视了一眼,左边的钟楚云上前一步,看向两侧众人后开口躬身道:“恭送家主。”在座众人纷纷正了正颜色,起身相送。
行出庭院,众人身影渐渐消失于身后,霞现抬头看向钟楚方,目中有几分恍惚,又有几分审视之色,“你是对的,无论什么时候,钟家的家主都少不了几分计量,若做不到不动声色便做不成家主,家族最忌讳的事就是人心浮动。”
钟楚方眉眼不动,轻轻躬身道了一句:“姑母说的是。”
“这胡承运今日虽然冒犯了姑母,但他是胡家胡雪迎前辈的儿子,晚辈想着这老小子平日里虽对钟家不算平和但也并未行出格之事,不如请姑母将他交由侄儿处置。”钟楚方补了一句看向身旁被大汉拎着的胡承运轻轻一叹道。
“竟然是胡雪迎的儿子,我本来也不准备动他,说不准这小子还和我们钟家有几分血缘关系。”
钟楚方疑惑向霞现看去。
“罢了,方儿,带我去该去的地方吧,耽搁地够久了。”霞现侧过头看着钟楚方道,清丽的面容被微微臃肿的身躯对比得极为动人,一双眼睛泛着异样的光。
“是,姑母。”钟楚方收心道。
“你们两个小不点也不用跟着了!”霞现眨了下眼睛,摸了摸手中的红菱,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规规矩矩跟在身后的兄弟俩。
齐焕有了点精神,小身板一个抖动,先是抬头瞄了瞄霞现,又面向齐言,小肉手指了指前方挂着一片灯笼的房间。
“哥,我们去客房睡觉吧。”
齐言静静地看着霞现抚着手中红菱,心中暗暗犯起嘀咕,却也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一边拉着弟弟跟着一位大汉向前方行去。
......
钟府,灯火通明。
钟氏的府邸很大,延续了数百年也没有什么大的更改。霞现是认得路的,钟楚方则在前方引路,身边的壮汉早已不知何时夹着胡承运退去,霞现在后面缓缓地跟着,不停地观望着周围。
只过了一会儿,钟楚方将霞现引到一处二节竹楼前,自己停了下来。
“姑母,六叔就在茶斋里。”
竹楼不大,门前挂着四顶红灯笼,昏黑的天色下,彰显地竹楼周围很是有几分古色古香的气氛。
霞现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竹楼,不言不语,钟楚方看见姑母有些呆住,小心地扶了一把,引着霞现打开了小楼的一扇门,自己驻留在门外。
打开房门,是昏黄烛光,空无一人的大厅,放置着六个蒲团。
霞现向前行去,行至靠左第二个蒲团,她轻轻掸了掸上面些许的灰尘,身形一闪。
又是另一副画面,眼前的蒲团上是一道盘膝而坐的红衣身影,男子正对着霞现,露出一副面无表情的面孔,四十岁上下的外貌,面庞有棱有角,梳着黑发,瞳色分明,身材壮硕,除了一身红衣看上去与霞现并无任何相似之处的红衣男子。单从外表上看,无人能看得出他已是一位年过百岁高龄的老人。
他此刻微微抬头,眉眼中似含着一丝嘲讽,深深地埋怨与缅怀开口道:“整整八十八年,你终于舍得回来了,这八十八年,死了这么多人,却只有我终于熬着等到了你。”
男子深深吸了口气。
“六弟也想问你一句,钟眉红,如此多年,究竟是何事能让你舍得归家了?”
红衣少女此刻并不似刚刚的姿态,她微微抬眉翻了个白眼,抖了抖微微发胖的身子,顺势歪歪斜斜地坐在红衣钟眉声身前,刻意不去看跌坐在地上的红衣男子复杂的目光。
她此刻撅了噘嘴,犹豫了一会,面色泛起一丝古怪:“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个样子。”
烛光闪烁,钟眉声看着她伸出自己有几分发胖的手掌,轻抚了下他头上黑白斑驳的乱发。
男子有些不适应,面上露出与其年龄不相符的别扭神色。她却仿佛像当年一般深深吸了口气,柔声叹息:“你懂什么,这都是陈年旧事了,有时间我自会一一告诉你。”
“现在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将我唯一的弟弟双腿折断了?”凶厉之色自少女原本柔和的眸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