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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前传 (7) 终末

五十三年后,妖府早已被修复成原先那富丽堂皇的样子。只是所有的人,都不是原先那般。老的老,死的死。默然,又是一阵风。其间,夹杂着一片又一片鲜红的枫叶。夕阳西下,一切似乎都已默然安静。只是突然,从远处跑来一只人形的,长着狐狸耳朵的白发妖怪轻轻走过来。

“父亲,咱们,回去吧。”那妖怪对着自己面前的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说道。脸上似有一丝悲哀。这个人是他的父亲。名叫尚官云寒。曾经是天下间最厉害的机关术师。后来,娶了一个妖怪。与其诞下一子,此子,正是眼前的这个妖怪。其名曰:尚绝官。据说,尚绝官,是让天下间变得美好的希望。

“知道啦。”尚官云寒苦笑一声。人与妖,是否真的可以在一起呢?虽然自己也对此深信不疑。但是他每次看到长了50年都还是少年时样子的尚绝官,便不经感叹。终于,尚官云寒再次说道:“从今往后,我不可能在陪你了。”说罢,尚官云寒微微抬起头。一脸不舍与期盼的看着沉默着的尚绝官。

“这么快就到了吗?”尚绝官低着头,企图用额头前的头发,挡住自己的一脸幽怨。他知道,也记得父亲曾对他说过。人与妖,人与半妖的寿命,本来就不一样。所以未来,自己有可能会遇到很多痛苦。

“是啊,我终于能去陪你母亲啦。只是,我还舍不得你呀。这世间值得留恋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这世间值得忘记东西也太多了。该忘掉的,我早就忘了。现在留下的,只有那些美好的东西了。尚绝官,其实我也希望你记得,今后的生活中,我和你母亲,仍然会在你身边。”话音刚落,身穿一身白色长袍的尚官云寒便站起身来,缓缓的拿起身边的拐棍。然后站直身子,伸着懒腰说道:“五十六年前,我曾答应过你娘。纵然有万般无奈,也必须把你抚养成人。妖跟人差不多的。前十八年的生长,与人无异。只是到了第十八年,样子便会定格住。如今,我一把屎一把尿,尽心尽力的抚养了你五十六年。让你有了正确的意识。让你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也算是没有辜负你娘,在天之灵。”

“所以,你要走了?撇下人世间所有的一切,就像走了?”尚绝官皱着眉头。脸上的样子,早已难看无比。忽然,他继续说道:“你终究是我的父亲,你觉得,我会舍得你吗?”

“这不是舍得不舍得的问题。而是我大限已至。不得不离去。”说到这里,尚官云寒低下头,笑道:“你也终究是我的儿子。所以,我也爱你。只是,人之生死,万物之毁灭。由不得自己。不过,尚绝官,纵然我死了,我也会永远在你身边的。”默然,尚官云寒走到尚绝官身旁,一伸手,摸着尚绝官的头说道:“你不必难过。多笑一笑吧。罢了,罢了。你陪我,去把你母亲的遗体搬出来吧。不管怎样,我都必须实现我跟她的约定。不是吗?”

“是……是啊。”尚绝官久久的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抬起头。转身,跟随着尚官云寒走向妖府正堂。在那里,存放着尚绝官的母亲,云星月的遗体。说起来,她的死也早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至于为什么她的尸体能保管这么久,则是因为尚官云寒带着尚绝官四处避难的那三年里,他习得了不少的仙术。更何况,左亚之前一直用冰棺封存着这具遗体。所以,仙术和冰棺的双重作用,让这具遗体得一保存许久。

突然,漆黑的正堂房室内。门,被突然打开。从中赫然迸发出几道光线。照亮了整个屋子。屋子里面倒也大的很。而且,各式各样的装饰品也琳琅满目。如此的富丽堂皇,似乎与当下空无一人的场景不符。只是慢慢,慢慢的。尚官云寒和尚绝官走进这座如同宫殿般的内室。他们没有停止脚步,而是找到了这个巨大宫室的中央。那里摆着一块犹如水晶台子一般的方形棺材。从外面,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棺材内部所躺着的那具尸体。

“这就是我的母亲吗?五十多年,你从未让我踏进这里半步。你说是因为不想让我打扰了她的清静。可是如今,你又为何带我进来?你和我母亲的约定,究竟是什么?”尚绝官眼角湿润的看着冰棺内,那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她长相倒也清秀,一身素色的衣服和长裙,同她那雪白的皮肤。一道突出了她那闭着的眸子,长长地睫毛和火红的嘴唇。只是,影响这一切的哪个心脏上面的巨大伤口,显得触目惊心!

“这事实上是两个约定。”尚官云寒苦笑一声,然后一脸憧憬的说道:“我娶你母亲的时候,我与你母亲就下过一个约定。这个约定的内容是:我俩,不管谁先死亡。另一个也不一定,不准抛弃对方。后来,你的母亲被牛郎杀死的时候,我跟她,有了第二个约定。这第二个约定的内容是:我一定要把你抚养成人,并在我将死之时,带着你到她的面前让她放心。如今,我终于将要死了。这两个约定,我也终于实现了。”说罢,尚官云寒满意的笑了笑。

“这……这样啊。”默然,尚绝官鼻子酸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眼泪快要出来了。于是乎,他赶紧说道:“你接下来要干的事情,要我回避吗?你和我母亲,夫妻之间的事。我还是少参与一些吧。”

“也是,那你回避一下吧。”尚官云寒沉重的呼吸着。对方毕竟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儿子。他的心思,自己多少也知道一些。所以,他终究还是准了尚绝官。只是,就在自己看到尚绝官扭头撤回那一瞬间,空中飘洒的那些细小的光点的时候。尚官云寒那平静的心情,终于崩塌。一下子,泪流满面。不过还好,他还算理智。他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已不多。所以剩下的每分每秒都更加珍贵。于是乎,尚官云寒赶紧擦了擦泪。反手成印!然后大喝一声:“冰棺,开封!”刹那间,云雾缭绕!水晶一般的方形冰块猛然融化!

“你来陪你了。云星月。”突然,尚官云寒竭尽全力的,抱起了云星月的尸体。然后,艰难的,一步又一步的,走向了正堂前广场的正中央。那里是个绝佳的位置。从那里看,可以看到妖府内的各处。

时间已然是晚上了。天空中,各色各样的星星闪着亮光。蓝色黑色错综复杂的相互缠绕着。这一切,都让轻轻吹刮着的微风下的尚官云寒和云星月的尸体变得格外的孤独。突然,全身冒着冷汗的尚官云寒,抱着云星月席地而坐。他们到了,他们终于到达了他们内心当中想到达的位置。许久,许久,万籁此都寂。只是漠然,尚官云寒终于开口。

“云星月,你我之间的约定,我有好好遵守。到了那边,你可不准再耍赖。”说到这里,尚官云寒干笑了几声,然后,抬起头。看着天边的星星,继续说道:“我记得以前,你最喜欢天边的星星了。每天晚上都要拉着我去看。可是你死后,我却从没带你去看过。今天,我把我欠你的都还了。今晚你可以看个够。而我,也会去陪你,永远。哦,对了!你生前,还喜欢蝴蝶来着。只可惜,现在都秋天了。我已经没有办法让你去看蝴蝶了……”突然间,一滴泪。紧接着,又是一滴泪。全部都从尚官云寒的眼边落下,落在了云星月的脸上。

后来,又是许久。直到让所有的东西都发不出声音。直到尚官云寒的叹息和哭泣,渐停渐息。直到,尚官云寒紧紧抓着云星月的手,默然放松。一时间,奇妙的声音赫然响起。一道又一道光束从尚官云寒和云星月的尸体当中喷发而出。刺激的人睁不开眼睛。只是,再去看时,两个人的尸体,已然化做了一棵叶子是蝴蝶的树木。

这一切奇异的景象,让尚绝官大吃一惊。跑过去时,只听见一阵幽声:“尚绝官,今后,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

是的,万物的的确确改变不了生与死的抉择。但是,总有一种力量穿越生死,连接轮回。这种力量,便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人与人之间的爱。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中的孤独和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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