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杰咳了一阵,看了一眼手里的半杯咖啡,一口喝完:“我琢磨好几天了,咱要是想干大,就得让商家有利可图。一是要抓住县里几个人口大镇的供销社,另一个,就是要让县城这十八家供销社,商场都卖咱这。还有最主要的是赶紧把县糖酒公司拿下,给咱们一个好的产品展示位置。”他又去桌上拿咖啡杯,一看还有点杯底,把杯竖起来仰脖朝天,继续喝,周文涛看着修杰忍不住笑了。
杜江涛把烟点上,说:“谈何容易。糖酒公司把握着批发渠道,咱们厂的食品样品在批发大厅一个犄角圪拉里根本没人能看得见,第一食品厂赵俊在糖酒公司经营多年关系,想改变环境,怕是一下子拉不过来。”
修杰猛然一变脸,声音也很高昂:“他娘的,银行那么难对付,钱都能弄回来,就说不通一个糖酒公司?”
杜江涛自知刚才的话太重,忙赔着笑脸,表情也尴尬:“厂长,这不是一码事。”
修杰冷冷一笑:“什么不是一码事?男的女的都是为了钱。你要是没钱,你老婆跟你?”
周文涛一看形势不妙,拿着账本想撤。修杰喊住他:“周文涛,别走!”
周文涛原地转回身:“厂长。”
修杰招手让他近前:“你等一会儿,等一会儿。我嗓门儿高,不是冲你,也不是冲江涛,我是着急。咱还有事要商量。”他转向杜江涛,“我说,杜江涛,你无论如何要给我联系上糖酒公司经理安排时间吃个饭。”
县糖酒食品公司掌握着整个县的糖业烟酒食品批发大权,老总姓程,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强人。也是县里著名的大拿,意思是在这个县城里没有办不成的事,据说酒量很大,曾经喝倒过一个国家级陪酒员。
说约就约,饭店就安排在离糖酒公司不远的县政府招待所小食堂内,早早的,修杰和杜文涛就在招待所门口等候这位大拿。远远的看见“大拿”来了,头发整齐的盘在脑后,大饼脸,大眼,极有神,化点淡妆,但恰到好处,天蓝色的长风衣。她带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那是她的办公室主任,看上去很稳重。
看见修杰和杜文涛在门口,程大拿远远地就伸出手来准备握手,没有一点架子。杜文涛介绍修杰,他同样很客气握手的那一瞬间,修杰感觉大拿很有力量,有点像男人。
在宽敞的单间坐下,修杰明显感觉到“大拿”的笃定,很庄重,很威严,让他只觉得有点压抑。
杜文涛站起来说:“程总,我去点菜,你们先聊着。”杜文涛带着那个女办公室主任,下去点菜去了,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给修杰和大拿创造一个单独对话的时间。
酒菜上来了,修杰和杜文涛分别敬了“大拿”一杯,正式的谈判开始了,首先修杰说了下厂里最新研制的新品种,又说了工厂下一步发展,然后杜文涛又补充了想要糖酒公司营业厅展示柜的位置和面积。
“大拿”听完,摇着头说:“修杰,不是我不给你这么大的地方,确实有难度,别人家那些产品都是多年就有了,你们今年想做大展位,关健是别的厂家就没地方了。”
”大拿“的目的也很明确,最多在展示第三食品厂原来那个犄角旮旯那个柜子给你三种点心样品的面积,再多一点别的厂家就要挤下架了。
”修杰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就这些让步我也是看在你是柴副县长的嫡系才给的,再说万一你们的产品还是像以前那样没人要,直接影响的就是糖酒公司的收入,甚至有可能影响县糖酒公司的声誉,所以糖酒公司的原则是只让畅销质量好的进入,展示柜最多给三格,不好卖的产品以后一律不许进柜”。
修杰和杜文涛对了下眼色,看着杜文涛畏惧为难的表情,修杰站起来端起手中的杯子,说:“程总,听说您酒量可大着呢,做晚辈的敬你一杯。”说完修杰一口把那白酒喝掉,站着端着空杯等着。
“哦?”程大拿看了修杰一眼,说“行啊小伙子,年纪不大,白酒也能喝点啊!酒量怎么样啊?”她拿着手里的杯子没喝,而是乐呵呵地看着修杰。
修杰笑了笑,说:“我在横水乡的时候,曾经和石壁村村长赌气,一口气喝过一饭盒”那个铝制饭盒能装下一斤半的酒,当然修杰也没吹牛,一口气就喝了下去,当时就把整个酒桌上的人给震住了。其实那也是修杰作弊,在上酒桌前就喝了老乌配制的秘方千杯不醉。
“是吗?”大拿好像很感兴趣,他上下大量着修杰,忽然对杜文涛说,“杜副厂长,你们的修厂长没喝醉吧?不会是在说醉话吧?”
杜文涛看着修杰,尴尬地笑着说:“酒量还是有一点,但是他在横水乡的事情我还真不知道。”
大拿一看杜文涛的表情心里觉得修杰年轻好胜不过是吹牛,她还真不信修杰看上去不算大的毛小伙能有那么大的酒量,于是笑着说:“好,我倒真想看看这位小兄弟的酒量”。
“咱光脚的还就不怕你穿鞋的,我还不信了整不了你一个半老徐娘,展位拿不下来我还就跟你喝到底了”修杰心里叫上板了。
只见大拿转过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净,冲着修杰笑了笑,然后对她的办公室主任说:“去拿两个大杯子,再要几瓶酒,我和修厂长好好喝几杯。”
她的办公室主任出去,不大一会儿,服务员送进两个半斤装的大酒杯,并把几瓶汾酒放在桌上。
“来,我倒上,先干三杯。“说完她自己拿起酒瓶,自己倒了一杯。
修杰看了眼杜文涛,他似乎很紧张,脸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手上拿着的筷子也有点找不见菜了。
修杰想了一下,也把酒倒满,举起酒杯说笑眯眯的对大拿说:“程总,你是县里的名人,能和您喝酒是我的荣幸,我先干为敬。”说完,一口气把酒倒进嘴里,然后拿起酒瓶把剩余的半瓶酒倒进酒杯。
“好,小伙子,果然有胆量!”大拿也一口气把酒喝掉。
“还真是个海量女人,看这架势这是武松重生变女大拿?”修杰心里忍不住偷笑。
然后修杰端起第二杯酒:“程总,今天我们来,希望您能给我们扶持,这杯酒,我代表我们全厂职工敬您。”说完,就把第二杯也灌进嘴里。
大拿看了修杰一眼,说:“不是不扶持你们,实在是有难度,都是关系户,给谁个偏僻不好的地方也不合适。”
看着修杰抬手要去拿桌子上几瓶刚开的酒,大拿伸手按住修杰的手,说道:”第三杯就不要倒在杯子里了,用这瓶子喝,行不行?”说完抬着头看着修杰。
修杰知道,大拿这是让自己给她服软,大拿这是要让修杰自己找个台阶下来。
服软,今天的目的就没完成,修杰心里很明白就是不喝这个展示柜位置肯定要增加,但自己想要的六格展柜就定不下来,以后再想扩大就没门了。
“别啊,程总,不是三杯吗?我把桌子上的几瓶全喝了,您就给我扶持了吧?”修杰看着大拿说。修杰想好了,奶奶个腿儿,今儿反正已经喝了解酒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她似乎一愣,修杰居然没有按照她的台阶下,而是迎风上。她有点生气,心想这小子如此不识好歹,还真不信这小子能再灌下这桌子上的酒。
大拿斜着眼睛一瞅修杰,嗝出一股酒味:“好,你说的,今天你喝了这三瓶,我不给你们里面墙角的,大厅门口那块空地我给你们整个新柜子放在那里。”
大拿本是被修杰激将的气话,她料定修杰喝不下那些酒了,人灌水都有数,何况是高度白酒呢,除非他有把酒当水喝的本事,这么一想她心里暗自得意,桌下翘起了二郎腿,她倒要好好瞧瞧这小子喝倒的损样了。
她说的那块儿,是整个营业大厅一进门的空间,为了应付上级检查专门留下摆放花草的地方,也是很多厂家梦寐以求的地方,修杰不知真假,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行,程总,我们说话算数,我喝的时候谁也别拦着。”修杰把三瓶白酒拿到自己面前,刚才刚喝了两杯,胃里已经开始发烫。修杰明白,这三瓶酒要喝,就要连续喝掉,要不,自己根本喝不下去,不怕醉也怕肚皮撑。
第一瓶,修杰“咕咚咕咚”喝了下去,没啥感觉,只是感觉嗓子有点发烫,身子很稳。
修杰拿起第二瓶,还是一口气喝了下去,身体没感觉,就是整个肚子感觉像火烧似的,没事,要的就是快,酒劲不可能上的那么快。第三瓶,修杰看了眼程大拿,她也惊讶地看着修杰,仍旧不说话,一口气修杰把第三瓶也倒进了肚子里面,没啥感觉就是觉得不敢坐下,要是坐下估计能溢出来,那不是醉,那是肚子容量的问题,醉的时间还不到。
“好!”大拿忽然站起来对着修杰和杜文涛说:“好酒胆,修厂长真拼,明天就上货那块地方给你放一个专柜”。
“谢谢程总”修杰艰难的谢过大拿,虽然自己肚子和脑子都已到了快崩溃的边缘,对修杰来讲事情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顺利。
散席后,修杰让杜文涛陪着走回厂里,刚躺在宿舍床上,就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县第二食品厂,鲁大民坐在沙发上听会计汇报销售情况。他满意地点头。
鲁大民有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人虽不胖,但脸上肉多。一身西装。头发很亮,向后梳着,上唇有短胡子,浓密整齐。
“嗯,很好,很好,就照这样干。我看第三食品厂撑不到年底。要不是修杰拿着横水乡借给他们的钱,他早滚蛋了。”他站起来跑到纸篓那里吐了口痰,擦擦嘴说:“都说这修杰有两下子,我也没看出他那两下子在什么地方。开工的时候也不短了,还是和乡下那些私人小门市打交道,不用说往其他县城发货了,本地的供销社,商场都不愿意卖他那烂货。”
会计老刘极瘦,脖子挺长:“说修杰厉害,那是赵俊吓唬你。现在他的点心食品在糖酒公司就看不到,根本赚不到钱。前天我到十字街那几个供销社里走了一圈,根本看不见第三食品厂的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