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香思堡的下人们格外小心谨慎,男主人出了名的洁癖,已让人疲于应付,女主人又一改往日温和,发起脾气来,那歇斯底里的架势,叫人害怕。
请了医生,诊断为产后抑郁症,开了药,天天吃着,倒是有效,不再闹了,只是又安静得掺人。
卧室阳台上,夏伊琳歪在躺椅上,容颜无色,瘦弱不堪风吹。
这会,双手按在胸前,像抓着宝贝抓着一张纸。阳光明媚,浑身暖洋洋的,不由闭了眼小寐。忽然张开眼,举起手中的纸,发呆,瞪着茫然的眼睛,使劲想“他是谁?”
突然拍了一下脑门,“噢,是振宇。”注入了活力一般,流光溢彩,“振宇,振宇,你好坏,是在和我躲迷藏吗?”
“夫人,该吃药了。”华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手中端着托盘。
夏伊琳眉头一锁,极不耐烦地一挥手:“我没病,我不吃药,给我拿走。”
“华叔,让我来吧。”
华叔将托盘放在小几上,去了。范思扬取了药,端起水杯递过来,柔声哄道:“琳,听话,把药吃了。”
夏伊琳神情激动,手起盘落,“刽子手,我不想看见你,给我出去。”
“好,你把药吃了,我就不烦你,来。”范思扬不以为意,坚持。
夏伊琳一把接过药,丢到口中,瞪着他,狠狠地嚼了起来,那神情仿佛嚼着他的骨。
令他心中一寒。
一地纸,范思扬捡起一张,上面,韩振宇神气活现地瞪着他。唇边笑容冷冽:“琳,没用的,总有一天你会忘记他。”
伸手抢了过去,夏伊琳抓起画板疯狂地画了起来,一边画一边嚷嚷:“振宇,我不会忘记你的,不会忘记你的。”
“别忘了明天的心理治疗,好了,慢慢画吧。”范思扬爱怜地将她额上一绺发挼上去。
画着,画着,眼神渐至迷离,“他是谁?为什么要画他?”不由停了笔,晃晃脑袋,不能想,一想,头好痛。
不行,夏伊琳,就算头痛欲裂,也不能忘记。被这信念支撑着,终于想起来了,“振宇,是振宇。”
恐慌如潮,袭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盯着地上的药,若有所思。为什么,每次做完心理辅导,那种忘记一切的状态让自己特别的愉悦,竟像上了瘾。
不可以。
珍重地提笔,在他笑意盈盈的头像旁写下:韩振宇,我的最爱。进了卧室,找出一方精美的小盒,打开,“锁心”静静躺在里面,流光经年不暗。
夏伊琳将叠好的纸放进去。
华叔虽然奇怪,还是备了车,吩咐司机带少奶奶去一趟镇上银行。
一通繁琐的手续下来,将小盒存入保管箱。
前台,夏伊琳写下两个人名,不厌其烦地交待着:“请务必于一年后,将盒子寄还给我。如若本人不在人世,请寄给这个人,他叫韩振宇。”
汽车载了她,经过西班牙咖啡馆,心中一动,终是一闪而过。
“少奶奶回来了。”华叔端了精致的银漆托盘,准备上楼。见她,恭身让路。
夏伊琳快活地冲他一笑,“华叔,是扬在弹琴吗?”
叮叮咚咚的钢琴声,欢快优美,从五楼流泻而下,给寂寥的香思堡很添了丝活泼。“是给扬准备的吧,来,让我端上去。”边说边伸了手。
华叔狐疑地看着判若两人的她,连声道:“不必了,不必了。”
夏伊琳调皮地伸了伸舌头,连蹦带跳地上楼,“那我自己去找他。”
华叔慌了,几步拦住她,“少奶奶,这五楼可是**,没有少爷的允许,谁也不能上去。”
“噢——”夏伊琳怏怏不乐地止了步。
伴着一路琴声,沿着蜿蜒的楼梯向上。华叔的眼睛闪动着慈爱的光芒,心中抑制不住的喜悦。
琴声戛然而止,苏离歌回头,看见华叔端立身后,眸光垂怜。
见她回头,华叔忙收了视线,道:“苏小姐,我叫人炖了补品,趁热喝了吧。”
“谢谢华叔,可是我好像没味口呢。还有,天天吃,也腻了。”苏离歌有些无奈地望着盘。
华叔亲自揭开盖,递过去,劝道:“苏小姐有了身孕,一定要注意,身体要紧,快,喝了它。”
苏离歌只得接了,苦着脸咽。
“苏小姐家里还有什么人?”平素不苟言笑的华叔,在一旁兴致脖脖地看她挤眉弄眼地喝着,问。
她使劲吞下一口,“有妈妈,哥嫂,对了,还有调皮的小嘉嘉。”
“小嘉嘉?”华叔两眼发出光芒。
“嗯,就是我哥哥的儿子,您不知道,他可好玩了,有一次……”苏离歌滔滔不绝地讲着好笑的家事。
华叔掩饰地转过身,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
苏离歌猛然打住,不好意思地问:“华叔,您瞧,我一说起来就没个完,您一定听烦了吧。”
“不是,不是,华叔爱听着呢。”又勉强笑着问:“爸爸呢,好像刚才没提到爸爸啊。”
神情一暗,苏离歌闷闷地回答:“好像是为了报恩,替人办事,一去未回。”
华叔勉强一笑:“你爸爸还真是不负责任,你们一定很恨他吧。”
“没有啊,他每年都有寄钱回来,所以,我们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倒也衣食无忧,如果不是…..”
苏离歌顿然打住。
如果不是那个什么黑道之王,以她的家人性命相威胁,她何至于沦落到给人代.孕的地步。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她又怎会遇到他,一位优雅得像王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