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夜色渐拢。坞镇内第五大道,依旧车水马龙。
方才下了一场小雨,打开车窗可以闻到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此际小雨已经渐渐停下,只余几颗零星的雨滴在空中左右飘荡,打在过往的行人身上,不痛不痒。
“季警官,你脖子不痛么?”池与非转头望着副驾驶位的季听音,轻声问道。只见她扭着头看着窗外,那性感的小嘴已经撅得老高。
很明显,她很不开心,或者说很郁闷。堵车这种事情的确令人烦躁,因为除了干着急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季听音在刚开始强行将堵车的锅甩给池与非之后,便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
从早上十点左右到现在晚间七点整,池与非与季听音之间的交流几乎为零,季听音时不时地忙着接听张林海的电话,远程了解苑泷小区的事件。而池与非呢?干脆直接倒头睡觉,谁知道这堵车能堵到什么时候?
“池与非,我告诉你,待会儿你最好拿出什么引起我兴趣的东西,否则我不保证我会揍你。”季听音终于转过头,换了一个姿势,她看着池与非,面露凶光地说道。
“你们女警的脾气都这么臭的?无缘故殴打良好市民我可以举报你知道不?你是警察,怎么一副流氓派头?”池与非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
“我们在第五大道堵了整整五个小时,你知不知道我的同事们已经离开了苑泷小区?案发现场都已经处理好了,而我呢?看都没有看过一眼,净坐在车里听那些乱七八糟的音乐。”季听音又开始嫌弃池与非收藏的音乐作品。
“这堵车跟我有半毛钱关系?不舒服的话可以下车,呆在车上给自己找不痛快?”池与非是个脾气好的人,但此刻火气也是上来了。这个女警察有毛病吗?非得抓住堵车的事情不放。
季听音本来就为了堵车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火,看见池与非居然也摆起了臭脸,心中更加不爽。趁着红灯时刻,她“啪”地一下脱掉自己的高跟鞋,双脚踩在座位上,身子“噌”地一下从副驾驶直接钻到池与非面前,伸出双手直接抓起池与非的衣领,一双眸子盯着池与非。
“赶我下车?老娘还偏不下了。到你家之后,你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给我说清楚!胆敢隐瞒半点,我饶不了你!”季听音怒气冲冲地说道。她手劲不小,扯住池与非的衣领令池与非感到脖子勒得厉害。
池与非不想跟一个女人动手,但一个女人都骑到他脖子上耀武扬威的时候,他可就忍不了了。
“季警官,我给你三秒钟时间松开你的爪子,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顺便提醒你一下,你走光了。”池与非语气冰冷地说道。
季听音站在副驾驶位探出身子揪住池与非,想来是为了借力,但她势必弯着自己的身子,这一弯,恰好就将一条白色的沟壑呈现在池与非眼前。
“便宜你了!”季听音低头一看,急忙撤回身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第一,我不是犯人,也不是你的出气筒,别无缘无故地撒气给我。第二,我跟你合作,只是为了将影奴事件扼杀在摇篮里,只有我掌握了一部分相关信息,而你,是有求于我的,懂?”池与非觉得是时候将双方的态度给摆正了。
“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季听音没正面回应池与非的问题,不过在接下来的路途中,她再也没有挑池与非的刺。
七点五十分左右,历经一天的堵车事件,两人总算是来到了苑泷小区,也就是池与非住的地方。季听音的同事早就已经离开了,为什么她还要来这里呢?
因为在医院的时候,池与非告诉季听音若是想要了解到更多关于影奴的事情,就必须跟他去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就是池与非的家。
“我先说好,别乱走,也别动屋内的东西。”进屋之前,池与非郑重警告。
“你以为我是贼么?”季听音作出一副自己不感半点兴趣的模样。可当池与非把门打开,季听音那双眸子便像是小偷一般,到处乱转。
“啪。”池与非将客厅的灯点亮,季听音这才看清了屋子内的景象。这是一间装饰古朴典雅的房子,整个房子的色调以蓝白色为基础,给人一种敞亮宽阔之感,像是天空中的蓝天白云。
屋子内的装饰品并不多,从玄关走到客厅,季听音只看见了一幅挂在墙壁上的山水画,画的内容是一片美丽的稻田,稻田旁,有一辆巨大的风车。
这幅画的意境是什么季听音不想深究,她也看不懂。客厅内右侧,有一个巨大的木架,上面摆满了收藏品,大多是一些造型精美的瓷器,琳琅满目。
“你自己坐会吧,我得先煮点东西,堵在路上一整天没吃没喝了。”池与非指了指客厅的沙发。
“堵在路上的又不止你一个人。”季听音拿起摆放在茶几上的一本书,随意地翻看几眼,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饿了?”池与非简短地问道。这个女人,饿了不会直接说?
“恩。”季听音的回答声细如蚊蝇。
其实她已经饿得厉害,但跟池与非又在车上闹得不太愉快,所以没有直接说。
她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堵车的气她的确是撒在池与非身上,现在火气过去了,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跟一个陌生人撒气算是怎么回事?季听音想想真是有些后悔。
“等着。”池与非丢下一句话,走进厨房。
待到池与非走进厨房之后,季听音干坐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无聊,她又不想去厨房,因为她很讨厌那些油烟味。
无事可做,季听音开始在客厅内四处走动,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没一会儿便把客厅内逛了个遍,却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从见到那张遗留在张先生身上的纸巾开始,季听音便一直怀疑池与非这个人,因为有太多的巧合重叠在他的身上。
视频、手机、还有那个什么影奴,全都跟池与非有关系。
袭击张先生的人,会不会也跟池与非有联系?还有今天发生在苑泷小区的伤人事件,跟张先生当时遇见的情况如出一辙。
这件事情,季听音没告诉池与非。
“这个人,一定不简单。他的屋内,会不会藏着些什么秘蜜?”
季听音思索了一会儿,便看向了客厅左侧的木质阶梯,那里是通向二楼的。她只犹豫了一秒钟,便提着步子蹑手蹑脚地踏上了阶梯来到了二楼。
房子的二楼有三个房间,其中两间房间的门是锁死的,只有一间的房门是虚掩着的。季听音走到这间房间外,朝里探了探头。
这是一间普通的卧室,打理得整洁干净,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
这该就是池与非的卧室了。
季听音内心忽而涌现出点点兴奋与激动,仿佛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宝库一般。
此刻的她早已经把池与非进屋之前的警告忘的一干二净。她走进卧室,第一眼就看见了在卧室床边的一张书桌上,摆着一本翻开的厚厚日记本,旁边,还有一只钢笔。
书桌上摆着不少书籍,可季听音没有兴趣去看这些东西。她将书桌前的椅子拉开,坐下,将那本日记本捧在手上,怀着极大的好奇心开始阅读。
这本日记很旧,页面甚至都有些泛黄,季听音觉得这应该是伴随着池与非度过许多岁月的日记,所以她打算从头开始看,她想要顺便了解池与非的过往事迹。
“他们都说我是怪物,是来自地狱的幽灵。因为在阳光之下我便会显现出罪恶的模样,那是令人恐惧的,所有人都避着我,甚至,想要杀死我。”
“阳光意味着美好,意味着愉悦,大家都喜欢沐浴在阳光下,感受着来自自然的温暖。可这对我来讲,是一种难言的奢望,我向往着美好的阳光,但我却更加害怕,因为在阳光下,我便代表着邪恶。”
“我开始喜欢阴暗的地方,即便那里没有温度。我也慢慢习惯我的世界内二十四小时都是黑夜,因为我活在阴暗的角落里,便感受不到来自人们那漠视跟惊恐的眼神。”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突然有了可以呆在阳光下的能力。这一天我仿佛获得了新生,那应该上天赐予我最大的恩赐。”
正当季听音捧着日记看得入迷却又心惊肉跳之时,一道冷漠的声音忽然从她身后传来:“季警官,你不知道偷看别人的隐私是一件道德败坏的事情么?”
“啊!我……”季听音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日记本“啪”地一下掉落在了书桌上。
“出来。”池与非倚靠在门边,面无表情地盯着季听音。
“哦。”季听音乖乖地从椅子上起身,看也不敢看池与非一眼便仓皇逃离了卧室。
“他的眼神好吓人。”季听音“噌噌”两下便跑到了客厅,身子僵硬地坐在沙发上。
想起刚才池与非的眼神,还心有余悸。虽然她是一名女警,但并不代表她不会害怕,特别是在亏心事时被人发现。
一会儿后,池与非从二楼走了下来。见到池与非,季听音急忙端正了自己的坐姿,眼睛却偏向一边,只敢用余光瞥了瞥池与非。
她以为池与非会大发雷霆,可池与非却径直地走进厨房,然后,端了两碗冒着热气的面条走了出来。
“过来,趁热吃。家里没有食材了,只能弄了两碗面。”池与非将面条摆放在餐桌上,对坐在沙发上不知所措的季听音说道。
“你下……面给我吃?”季听音惊讶地问道。她还以为池与非会立马将她赶出去才是。
“面条凉了就糊了。”池与非塞了一口面条在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道。
“谢谢。”瞧着池与非并未生气,季听音心中的大石顿时落下。她走到餐桌旁,开始搅拌碗里的面条。
面条的卖相还不错,应该味道也不错吧?季听音如此想着。她夹了一撮面条放入嘴里咀嚼两下,然后,然后就猛地吐了出来。
“好辣!”季听音“呼呼”直喘气。
“辣么?”池与非抬起头,讶异地问道。
“水,水在哪里!”季听音大声问道。
“冰箱。”池与非指着冰箱。
季听音推开椅子,拔腿奔向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