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一轮孤月高挂坞镇的上空,皎洁如霜的月色混入这遍地霓虹斑斓多彩的都市,仿佛一滴水滴入无边的海域,悄然无声也无形。
坞镇南部公安局审讯室内,两名身着警服的警察奋力地打量坐在自己对面的“石坊医院伤人事件”的罪犯,彼此对望一眼,都感觉到有些头大。
审讯室内的光线比较阴暗,因为没有开灯。
“像是精神失常的人么?”审讯室外,还站着一男一女。他们瞪大着眼镜,企图在黑暗之中将罪犯的神情看得更为仔细。作为警察,他们能够敏锐地捕捉到罪犯表情上的小动作。
可无奈,审讯室没有开灯,他们只能看见罪犯面容的大体轮廓,细微的面部变动无法窥见。
从石坊车道将这名处于昏迷状态的罪犯抓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审讯没有获得一点实质上的进展,犯人,像是失忆了一样。
对于自己伤及亲人的事情跟经过,他什么都不记得,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离开医院的病房然后出现在石坊车道。这半个小时之内,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要找律师,要找自己的亲属。
“听他的语气不像是作假,明天带他去医院做一下鉴定吧,看看是不是精神方面有有问题,顺便,将他的病历带回来。对了,小音,你觉得那个留字条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又是谁?”审讯室外的男子扭头望了一眼身边的女子,轻声问道。
这个人叫做张林海,是一名警察,而他身边的女子是他的同事,季听音,一名女警。
“不知道,需要调查一下。还有这个犯人,他有问题。事发当时,石坊医院的三个出口都有不少人,但没有人看见这个犯人离开。他是怎么去到石坊车道的?你记得医院四楼的一名病患向我们提供的信息吗?他说他看见这个犯人,从四楼的阳台上跳了下去。”季听音眉头紧锁,清秀的脸颊上疑云重重。
“你不觉得这是眼花了么?一个身患伤病的犯人,能够从四楼的高度跳下去而平安无事么?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有一点坠伤的痕迹吗?”张林海隔着玻璃指着审讯室内的犯人,摇了摇头,对这个说法表示怀疑。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真是处处透着蹊跷。把那张纸条给我。”季听音伸出手。
“呐,就是一张普通的纸巾,上面的字用得是石坊车道附近的黑泥写的。”张林海将从犯人身上获得的那张纸巾递给了季听音。
接过纸巾,季听音盯着纸巾上的几个用黑色泥土书写的歪歪斜斜的字,陷入深思。纸巾上只有一句话:“不要让他见到光线,危险。”
正是因为这句话,所以现在的审讯室内没有开灯。发现犯人的时候,他的身上也用一张捡来的海报遮住了光线。
“普通的纸巾,而且像是用过的,没有用笔去写字,而是就在附近的车道上扣出黑色的泥土作为代替,说明这个人也是偶然发现犯人的,他没有做准备,纸巾,应该是仓促留下的。但他想表达什么?”季听音喃喃自语。
“装神弄鬼扰乱视听么?这种人多了。小音,你若是想要知道这纸巾上的字是什么意思,那还不简单?纸巾上说让这个犯人不要遇见光线,我们开灯不就行了?”张林海建议道。
“有没有什么病是不能见光的?毕竟他还是一个病人。”季听音有些犹豫。
“这我可没听说过。不过这个病人在医院的时候,怎么着也得见着光呀,不能见光这一点从他身上说不通。”张林海说道。他早就想开灯了,这黑漆漆的审讯室,看着就不舒服。
“纸巾上说不能见光,危险。这危险一词,是就病人而言还是我们?如果按照你的说法,病人见光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么这个‘危险’就是针对我们的。”季听音仍旧盯着那条有些皱巴巴的纸巾。
“小音,这条纸巾上的提示真假还有待考究呢。不过你若是觉得有问题的话,我们大可以将犯人一个人留在审讯室。”张林海说道。
“那行吧,把他们叫出来。”季听音点了点头。
“好。”闻言,张林海打开审讯室的门,将里面的两位同事喊了出来,然后依靠在门边,“啪”的一下,打开了审讯室内灯的开光。
在黑暗的环境中呆久了,突然有了光,犯人下意识地抬手遮住光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我就说没什么吧,这……”
“别说话,注意看!”
张林海的话未说完就被季听音给打断了。他看了看季听音,发现她脸上的神情凝重,张林海感到奇怪,便转头看了一下独自留在审讯室的犯人,这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只见那位犯人在最初遇见光线有短暂的不适之后,便突然站了起来,整个人的面部表情变得僵硬。他慢慢地抬起头,盯着审讯室天花板上的电灯,看得入迷。
约莫十秒钟过后,犯人的脸开始出现巨大的变化。原本还有着血色的脸庞变得苍白,苍白过后,一些奇怪的图案开始浮现,这些图案一点一点的显现,渐渐地布满了他的整张脸,而他的瞳孔,瞬间转变为猩红色!
“嘶。”犯人发出了一声不像是人类的吼声,他的身子,开始无端地抖动。
“快,把灯给关了!”季听音急忙喊道。
“哦,好!”张林海被季听音的喊声吓得一个激灵,慌忙将电灯的开关给摁了。“啪”开光关上,审讯室的光线又变得阴暗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了?”张林海将审讯室的门关好之后,来到季听音身边,满脸不可思议。
“不知道,先观察一阵。”季听音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犯人,此刻,犯人还处于站立的姿态,浑身还是发颤。他没有动,就这么站着,而失去了光线之后,他低下了头,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
审讯室内,回荡着那沉重的喘息,听入耳中,令张林海跟季听音的心中仿佛压着一块石头。十分钟后,犯人突然瘫坐在椅子上,头一歪,像是昏了过去。
“进去看看。”一直在外观察的季听音发现犯人昏倒之后,便推开了审讯室的门。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右手放在腰边,如果犯人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方便拔枪示威。
当季听音走到犯人面前时,发现此人的确是昏了过去,不过他的呼吸已经趋于平静。季听音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下来,她拉了张椅子,就这么坐在犯人的对面。
“小音,要不要叫醒他?”张林海双手撑在桌面上,指着昏迷的犯人问道。
“不用,等他醒过来。”季听音摇了摇头,她很有耐心。从这个犯人在灯光下发生的诡变以及那张奇怪的纸巾中,季听音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犯人没有昏迷多久就醒了过来,当他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望着面前的季听音跟张林海,那眼神,不是陌生的。
“怎么还不让我的律师跟我的家属过来?两位警官,你们到底又没有去找?”犯人一开口,就发泄自己的不满。
“放心,他们很快就会来。你,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季听音一字一句地问道。
“发生什么了?”犯人一脸茫然。
“没什么。林海,这里交给你,我得先走了,那张纸巾的谜团,已经勾起了我的兴趣。”季听音利落的起身,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次日清晨。
一位穿着餐厅工作服的小伙子提着两个白色的口袋来到了石坊广场,他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看见在广场外侧的停车位上停着一辆红色的汽车,他又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这才脚步匆忙地跑到了汽车边上。
“砰砰。”小伙子敲了敲车窗。车窗很快就摇了下了,一个头发有些凌乱的年轻男子睁着朦胧的睡眼打了个哈欠。
“请问是池与非先生吗?这是您订的早餐。”餐厅的小伙子出声问道。
“恩,多少钱?”池与非用力地搓了搓眼睛。
“三十六块。”
“麻烦了,不用找了。”
“谢谢。”
餐厅的小伙子领着小费离去,池与非将送来的餐点打开,诱人的香味吊起了肚子内的馋虫,他推开车门,将早餐放在车盖上,开始大快朵颐。
“嗡嗡。”这时,池与非的手机响了。这是他的手机,不是那个陌生的手机。
“出门了?”池与非一边吃着一边接电话。
“你丫的疯了吧?这大早上的扰人清梦。早餐给我弄了没?”电话一头,狗子的声音充满抱怨。
“还早呢?都九点了。石坊广场外侧停车位,快过来吧,我等你。”池与非笑着说道。
“等着吧。”狗子无力地回了一句,挂断电话。
昨晚从石坊车道报警离开之后,池与非就没有回去,在自己的车上将就了一晚。睡得挺香,如果没有那十几通来自于警方的电话的话,池与非会睡得更踏实。
警方的电话池与非并没有接,一旦接触了之后,恐怕就会有些麻烦,说不定还得去一躺警局,而现在池与非还有一些问题需要处理,没时间去跟警方周旋。
他开始有点后悔用自己的电话报警,这下子,想必用不了多久警察就会找上门来。不过,对池与非而言,这未必是一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