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着急走是有原因的,因为我突然想起来我老爸有个朋友,下岗工人,当年下岗后买过一阵子烟花爆竹。而且我在唐朝那边也住了有一段日子,好几天没回家了。
话说人有钱了,感觉就是不一样。张铁口拿了我的银子,钱还没给我换过来呢,我就觉得坐公交已经不适合我这种身价过万的人了。我站在公交站点,怎么看都觉得公交车脏乱挤慢,当年兜里就剩下钢镚的时候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于是,我牛哄哄的抬手拦下一个出租车,傲娇的说出我家地址,刚要有派头的打开车门坐下,结果出租车司机一句话就给我弄没电了:
“要交车了,不顺路”
然后那辆灰不溜秋的捷达喷了我一身的黑烟,扬长而去。我终于明白了,出租车司机永远都是大爷,即使你兜里揣的不是钢镚,而是粉红色的毛爷爷,依然无法和出租叫板,就像大款不能和领导叫板一样。
于是我只有接着等我的公交车,一边等一边自我安慰自己:这属于体验生活,忆苦思甜。等到家刚要开门,正好碰见老爸要出去遛弯去,看见我回来了,立刻冲里面喊了一句:
“孩儿他妈,晚上咱们吃剩下的别拿出去喂狗了,儿子回来了。”
我当时就是一脸的幸福,这就是家,不管你在外面经历了什么,是成功还是失败,是打车还是做公交,你在家中永远都有自己的位置——和楼下那条老黄狗抢饭吃。
晚上看电视的时候我问老爸:
“宋叔叔现在干什么呢?”
“好像是在哪个医院当门卫呢!当时下岗的人,苦啊!”
“哦,他以前是不是卖过烟花。”
“是啊,不过早都不弄了,现在都不让放了,谁还买”
“那他还有存货吗?我想买点”
“你买那玩意儿干什么?”老爸一下子警觉了,毕竟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早过了对那发光发亮的东西感兴趣的高峰期。我估计我说要买《花花公子》。老爸的反应都比这个小。这时候电视里又响起一段新闻:
“我国某地军民配合,成功打掉一起试图分裂国家的的恐怖组织!现场收缴爆炸物XXKG”
老爸顿时两眼变得囧囧有神。
“老爸,你别想歪了,就是我一朋友,想组织野餐,晚上放点烟花,祝祝兴”
老妈也过来插了一嘴:
“那也不行,你们这帮小兔崽子,不知道深浅,再把山给点着了”
“我们去个度假村,已经问过了,可以点烟花”
老爸又瞥了我一眼,估计看我的样子,也没有加入恐怖分子的可能,更缺乏做炸弹的能力和勇气。于是“哦”了一声。
“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
“等一会儿,我看完电视。”
“一会儿人家睡觉了呢。”
“他是夜班。”
“哦!”瞧我这脑袋,奔六张的人了,肯定是值夜班的。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我和老爸一出家门,我们爷俩不约而同的摸腰里,然后想视一笑。要说我爸还是不错的,虽然小时候揍我屁股揍得勤了点,但是好歹没想别的家长那样,把一些不切实际的愿望和自己都达不到的要求加到我身上。至少,因为孩子抽烟,自己叼着烟卷揍孩子的事儿他没干出来。事实上,我上高中之后,他就已经不介意我偷摸的在他包里摸烟抽了。
我掏出一包中华来,在他眼前晃了晃(昨天等公交的时候买的):
“今天咱们来这个?”
“小兔崽子,是不是偷摸拿你妈钱了?小心你妈抽你,到时候老子还得帮你圆谎擦屁股。”
“我自从初中毕业后什么时候动过我妈钱包。”
“你哪来的钱,你缺钱跟我,跟我们说,别什么事儿都干!”
“前几天同学那儿顺的。就是那个姓高的,他最近鼓捣烟呢,我帮了一天忙,揣了几包。”
“哦。”
老爸认识高赋率,知道我和这小子关系不错,于是不吱声了,接过烟盒,我俩一人弹出一颗点上,然后老爸心安理得的把剩下的揣到自己兜里了。
我笑了笑,老妈看的太严,老头子估计一辈子也没抽过几回中华,算了不和他计较了。
我们正在等公交车的时候,突然叮咚一声,我手机短信响了,我一看,竟然是一个转账通知短信,先是有人给我银行卡打了11万零400块钱,没想到张铁口这家伙动作还挺快,难得的是竟然还给我留言了:
“有些银子成色不足,折价后刨去手续费,现一次性转给你,有疑问可来查账”
这老东西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省了我不少事儿,虽然折扣上吃的挺狠,但是市面上的奸商也差不多。
人兜里有钱了,心态就不一样了,昨天晚上我只是有一笔钱快要到帐了,就忍不了公交车了,今天那笔钱已经实实在在的跑到我的银行卡里了,心里的草长得就更长了。
于是我趁老爸扔烟头的工夫,伸手就打了一辆车,拽上我爸转身就上了车,
“哦,去第六医院。”
司机一看就是个新手,估计刚开出租车没两天,憋了半天说出一句,
“第六医院在哪儿阿?”
于是我老爸就一边走一边告诉他,前面路口左转,下一个路口右转。
我惊奇的发现,这第六医院竟然和我去学校的路是一条,不过这医院却比去学校远多了。路越走越远,已经接近城乡结合部的时候,在等一个红灯的时候,突然边上一个车开始打起雨刷器来,司机笑着指着雨刷起对老爸说:
“师傅,你看这车是不是等灯憋急了,大晴天的打雨刷器!”
爸爸微微一笑,冲外面喊了一嗓子:
“闺女,你是左转还是右转啊?”
“我左转!”
“那咱一会儿让着她点,小姑娘左转,让她先走吧!”
我看了看停在我右边的车,怎么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也伸出脑袋看了一眼,“呦”,这不是那天和张铁口拼车那个美女吗?后来又领着一群黑涩会的在那边打砸红绿黄三毛。怎么今天练开车了。
“美女,手机还好使不?”
那女的可能是太紧张,没有听见我喊什么,双手攥着方向盘,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雨刷器还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根本都不理我。
我家老头子回头瞪了我一眼。我不吱声了
过一会儿变灯了,美女开着她的车,果然不顾马路上画方向指示线,在雨刷器的挥舞中,左转扬长而去。
“师傅,你是老司机啊!”
出租车司机很钦佩
“二师兄,我师傅原来在厂里开大货的。”我坐在司机后面胡说八道。
出租车司机可能对我这种谈话方式还不太接受,没弄明白二师兄是什么意思,再加上那个美女没扯我,更显得我刚才的一喊有些惊世骇俗,所以用一种看ET的眼神不时回头看看我。这时我和老爸的话无疑火上浇油,让他那脆弱的心经历了一次洗礼。
老头子:“以后在外面别大手大脚的今天没什么急事,天气也不错,这种天尽量就别打车了,公交也挺方便的。”
我:“最近有点小买卖,挣了点钱,想奢侈一把。”
老头子:“你不就是帮朋友两天忙吗,光大下手能挣多少?”
我:“不是那个,我在学校边上摆摊卖日用品来着”
老头子:“挣了多少?”
我:“好几万呢。”
我说的其实都是接近实话,可是老爸知道我有时候没正经的,以为我在和他逗咳嗽,所以骂了句“小兔崽子”也就过去了。可是出租车司机不知道我是什么货色,在学校边上摆摊几天挣了好几万?在我们这种N线城市,绝对是神话了,见我说的这么自然,于是看我的眼神中,惊诧混杂着敬畏,怜悯中带着恐惧。
这种复杂的眼神,在我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达到了高潮,第六人民医院下面还有一行大字“康宁医院”(精神病院的另一种叫法)。
下了车,我刚要掏钱,出租车师傅冲我爸喊了一句:
“大叔,带这么个孩子你也挺不容易的,就不收你钱了。”
然后猛打方向盘,一个漂亮的甩尾,调头就要走。
我一看,身为一名卡内存款超过十万的新世纪“四有”青年,咱不能差了人家车钱啊,举着钱在后面就追,结果司机更害怕了,使劲踩了脚油门,一道黑烟带着浓浓的PM2.5撒在我身上,出租车消失在了早晨的明媚阳光中。
老爸叹了口气
“看来以后来这种地方不能打车了。”
这就看出代沟来了,我想的是:
“看来以后来这种地方一定得打车了。”
因为打过电话,宋叔叔交完班,就坐在门口的树荫下等着我俩。老头子和我走过去,老爸先掏出那盒中华:
“来一颗,儿子孝敬我的。”
怪不得刚才手那么快呢,原来是想和老朋友显显。
要说宋叔真不是盖的,伸手接过烟,先抽上一口,一句话就让我五体投地:“你小子比小时候强多了,没拿假烟糊弄你爸。”、
“我小时候糊弄过吗?”
“有一次在你家吃饭,你爸让你去打酒,让你打三斤,你小子打了二斤又兑了一斤水,你忘了?”
我:“….”
看来往酒里兑水这技能我掌握的挺早啊,可惜没能发扬光大,要不然现在我是不就成本地著名民营企业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