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动一口闷了小半碗米酒，“精神疲劳的时候，我们可以看风景、尝美食、品美人、观戏曲，只要能让你放松的，都可以恢复精神上的疲劳。身体的疲劳怎么办？你是朝鲜最尊贵的存在，当然不可能像工匠一般劳累身体，但长期坐着不动人也是会疲劳的，这种疲劳就可以用我的方法来缓解。”
“今英，过来帮我擦背。”慎王后挑选了十多个宫女当秘书，漂亮的有不少，可惜王动暂时只认识今英，那就没办法了。今英穿着短衣进来伺候妹夫，羞红的脸别有一番滋味。
“大王，你也叫个人帮你擦背，很舒服的。”慎王后不方便进来，她又舍不得里夫君太远，就在门口守着，听到王动的话指派两个宫女进来干活。
身轻气爽的两师徒吃着早饭，平时只能吃一碗粥一个点心的李怿，今天胃口大开，一碟点心都被他吃了。慎王后连忙用小本记下来，看来她打算出一本师说。
“处理朝政可繁可简，朝鲜毕竟小国寡民，你想学秦孝公翻天覆地，或者学文景之治的无为而治都很容易。”王动吃着早饭，开始给李怿上课。慎王后示意身边十多个宫女同时拿起毛笔，准备记录两人的对话。
“请师傅指教。”李怿连忙正了正衣冠，躬身请教。王动摆摆手，“我上课不兴这一套，尊敬是放在心里的，用行为表达出来就有点做作了。再说这是私下场合，没必要。”李怿笑着应了，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
“先说治政，你要弄清楚自己治的是什么政，民政、军政、财政、吏政、刑政还是朝政。”“这不是跟六曹一样了吗？不对，还缺了礼曹。”“礼很重要又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礼的约束，王权延续就没有了规矩，你可能就坐不上大王的位置。不重要的原因是，以礼闻名的朝代国家都被无礼的蛮人灭了，所以礼屁用没有。”
“好像是这么回事。”“先听我说，以后在讨论。你想听哪一种治政？”“朝政。”“这又是个有用和没用的东西。”“朝政其实就是朝廷派系斗争的总和，别看那些大臣为了推销自己的政治理念说的天花乱坠，实际上他们只是在维护自己派系的利益，如果碰巧他们的政见对国家有利，你就运气了。”
“没用怎么说？”“无论外王内圣还是外圣内王，倭国数十万水军打过来，没用大明支持朝鲜已经灭了吧。那些理念有用吗？那些派系有用吗？”“力不如人莫可奈何啊。”“所以我说朝政只是在演戏，在君前演戏，作为君王没必要天天去看戏。”“那该怎么做？”“给他们画个地盘，让他们自己玩去。”“啊！”
“把朝廷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务虚一部分务实，务虚的就是给那些大臣斗嘴，让他们为了那些理念自己折腾。给他们一个好听的名字，就叫议院好了。务实的就叫******，让领议政负责******，各地行政公务都由******处理。把那些没有实际政务的部门给议院，剩下的归******。另外把兵曹和户曹分出来，这两样必须掌握在君王手中。有兵有钱，任何人都翻不出浪花来，这样的话你还担心有人敢抢你老婆！”
李怿和慎王后闹了个大花脸，十几个宫女不知道该不该写下来。李怿温柔的看着妻子，“记下来，让我们记住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
回头看着王动，李怿开始挑刺，“师傅，听上去很不错，但是想法好不代表能做好，就算我直辖兵曹，带兵的毕竟不是我，怎么能保证这些将领忠诚于我呢？”王动摇摇头，蔑视的一撇嘴，“古往今来就没有人做到过，你想创造历史？”“为什么会这样？”“人是有欲望的，只要欲望得不到满足就会想办法去满足，当背叛能满足欲望的时候，自然会选择背叛，就这么简单。”
“没有办法解决吗？”“我不知道，也没想过解决，因为这不是凡人该想的事。你就别费心了，****上国几千年下来，每一代明君忠臣都在想，但结果呢，只要有一个人成功现在就不是大明朝。说句不好听的，崇文抑武没有好结果，你看着吧。”
李怿马上摆脱学习的姿态，低头沉思起来。崇文抑武不单是大明的国策，也是朝鲜王朝的基调，王动断言这个国策会悲剧，李怿不可能不去深思。“还用想，看看几个海边的码头，再看看北边蛮族，再加上我身上的事，还不明白吗？军队没有战斗力的确防止了军人乱政夺权，但整个国家像个不设防的厕所，谁都能来尿一壶，这就是崇文抑武的结果。”
李怿还想问，王动一摆手，“说回正题，朝政的难点在于人多口杂，那么缩小人数，例如只允许各曹判书和内阁领班面君开朝会呢，会不会好一点。”“好像是，起码说起事来不会有太多人互相攻歼。”“明朝为了避免权臣架空君王，取消了宰相制度，设立内阁用辅相来协助君王治政，其实朝鲜的领议政就是这样的东西。只不过没玩好。”
“领议政制度出了什么问题？”“既然学人家的制度就要看清楚人家怎么用，你看大明的辅臣有王公贵族吗？再看看朝鲜的领议政都是些什么人？几乎让大家族给世袭了，这样的首辅能帮上忙？你信吗。”
“请老师指教。”涉及到自身权柄，李怿再次正式的向王动请教，王动接着说道，“贵族、文武和皇亲国戚形成朝廷主体，三足鼎立看似稳固，实际上皇亲国戚拥有近似国君的特权，在三方势力中地位超然，世袭贵族又比文武更尊贵，因为他们的权利可以传承，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势力群体，就算文武和皇亲国戚联合，也抵不上他们。这就造成现在朝鲜的局面，两班贵族垄断了朝廷，不管那个王上位，朝鲜依然是他们说了算。你没发现这是个问题吗？”
李怿的冷汗都下来了，他对政治的理解还在拉拢心腹帮自己说话做事的阶段，哪里会想这么高层次的事。现在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完全是错的，不出汗就有鬼了。“老师，我该怎么办？”“架空他们或者抛弃他们，不这样你就是被架空或者抛弃的那个。”
“好了，你慢慢想，我还有事要做，有什么问题记下来，等我有空再跟你聊。”王动打断李怿的沉思，起身告退。
南阳君终于见到了汉阳君，两位君上在宫门外的阳蓬下对坐，洪景州双手奉上一本书，“久幕王大人威名，今日放得一见，见面胜似闻名。”王动接过书放在一边，拱手道谢，“洪大人破费了，不知洪大人有何见教？”
“不敢不敢，在下只是想结识王大人，希望王大人有空来鄙府作客。”这里四处透风，洪景州可不敢在这里聊什么。王动应了下来，“这几天实在腾不出时间，晚些时候在下自会登门求见。”两人客气了几句拱手道别，下一个排队的凑上来。这位有点意思，他是户曹参议，算是三把手。昨天唯一一个自首的就是他。
“金大人，胆子不小啊。”金明道擦了一把不存在的汗，笑嘻嘻的躬身行礼。“下官贪财有辱斯文，请王大人恕罪。”“一百两银子的贪污犯，你是当我傻呢，还是以为义禁府查不出你的事？”
“下官也是迫不得已，还请王大人体谅下官的苦处。”王动说他胆子大还真不是夸张，这位金明道是全州金氏的旁支，少年时前往大明考了个举人回来，在当时传为佳话，按照现在的说法已经是朝鲜之光了。但没有背景的他，在成宗提拔进了户曹之后就泯然众人，要不是王动让成希颜严查官员恶行，还不知道这位有多牛掰。
“联合大明将领倒卖铁矿，算叛国罪吧？这个能****吗？”“大人一定要手下留情，下官拜谢了。”“你的事肯定不止这些，你可以不说我会继续查，到时候别怪我不教而诛。”金明道皱着眉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牌子，“王大人，大家都是大明人，给个方便。”
牌子是铁质的，上面的铭文是大明锦衣亲军字样和一串数字，王动把牌子翻过来，上面是行方司正百户，最下面是金明道的名字。“论品级百户和户曹参议那个更高一些？”见王动开始闲聊天，金明道松了口气，“大人，百户才六品，参议是正三品，当然是参议高的多。”“那这个牌子有什么用，总不会是为了领那点俸禄吧。”“有了这个牌子出入关卡不用上税啊。”明白了，这家伙是个走私贩。
“走吧，你的事我不管了。”无论金明道是不是真的锦衣卫，王动都不想深究，没必要。谁知王动放了金明道一马，金明道却赖着不走，“别呀，王大人，昨天我去自首，虽然大王恩典赦免了我的罪，但是户曹判书把握给撤了，现在下官只能投靠大人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