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
太阳落山，已是黄昏。
人各自散去，餐桌只剩下沈林、沈擎还有老爷子三人。三人这是留下来收拾碗筷吗，当然不是，这自有人来忙活，还用不着三个大老爷们动手。
沈林与沈擎这时候也是察觉到了老爷子似乎有话要对两人说，便也没急着起身离开，在老爷子没出声前，也是闭嘴不言。
不久，一大婶出来收拾桌子，提着一木桶与竹篮。木桶用来盛装没吃完剩下的菜汤，竹篮用来装碗筷。很熟练，看来也不是第一次忙活这事儿了，很快就把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用抹布擦完后，不见一滴油渍。
然后提着木桶与竹篮欲走。
这时，老爷子开口了，不过不是对沈林与沈擎俩兄弟说的：“忙完后别忘了去收拾出一间房，供小林休息。”
“是的，老爷。”
“就他父亲那间房吧，宽敞。”老爷子接着道。
“嗯，那我先去忙了。”
“去吧。”
大婶走后，老爷子也是起身，迈着步伐走到门口，突然停步转身，看向兄弟俩，低哑道：“你们俩跟我来。”
沈林与沈擎对视一眼，起身跟向前去。
这时，沈擎熟练的扶着老爷子。
未离开家族之前，这时候沈林也会这样做。如今几年过去，有点陌生，没有了当初那种本能的驱使。便只跟在后头，慢步前行。
几分钟后，三人来到祠堂。
祠堂不在小院里头的房舍中，设在小院后面，单独的一栋不大不小的房间里。不简陋，看起来也不如何奢华。
而这间不简陋的祠堂，供奉的，便是沈家这一支脉死去的给位列祖列宗，同时还有沈家这一支死去的成员，老死、病死、某种原因而死的人的排位都会放在这里，除叛离家族者除外。
进入祠堂，沈林很快就发现，自己的父母牌位也放在其中。
“去上柱香吧。”老爷子道。
俩人走向前，从牌位下的一条厚厚的桌子上拿出三只香，点燃，再鞠躬，然插上香坛上。顿时，两柱香也是冒起两缕青烟，缓缓腾宇空中。
“你有多久没给父母上香了？”这话，老爷子是对沈林说的。
惭愧，自从离开家族后，沈林就没有拜过死去的父母。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说是他冷血，对父母一点感情都没有。
只不过是他不相信人死后会到阴间然后转世投胎或者一直呆在阴间成鬼的说法，只认为人死了就死了，是生命的包括灵魂的永久消失。简单的说就是不迷信这个，不相信鬼神之说。相信，现今的年轻大抵都是这般想法。
人都死了，这时候搞这类烧香去拜不过是一个表面功夫，又有何用呢。
带着几张相片，不时的看看，再想想父母的样子与过往，记在心里头也就足够了。
沈林没应声。
老爷子又道：“磕几个头吧，拜拜父母，也拜拜死去的英灵。”
沈擎也欲要跪下，却被老爷子阻止了，让他站在一旁。沈林跪下，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触底嗙嗙直响。磕完，老爷子也没叫起来。
“几千年了，我们沈氏一族延续至今，一直牢记着自己的使命，外面的世界确实诱人，不过沈氏一族从没想过放弃自己的使命，去享受外界的自由富贵。你们俩要记住，任何时候，都要牢记家族使命，不可违背。”
“孙儿记住了。”沈擎低声应道。
“光记住不够，还得去做，去证明自己。尤其是小林你，经过这几年，外面如何已经有所体会，现在回到这偏避的山村，想必有些不习惯了吧，或许还会觉得我们这群人一直生活在这偏避的山区里头谈论着听起不切实际的理想目标是一个笑话。”
“我、、、”
“你不用急着反驳。”老爷子打断道：“年轻人向外自由繁华的世界可以理解，我不怪你。再说家族有错，我也有错，就算你有这种想法也不能全怪罪于你。但我希望，你能记住与遵守家族的使命，别被外面的虚华遮蔽了双眼。”
这几年的经历，沈林确实已经有些不能理解家族的所谓的使命了，不对，不仅仅是这个家族，是包括圣这个群体。在外面的大街上，他要是嚷嚷着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之类的言辞，铁定会被人当作精神病犯对待的。
只是此时此刻，他就算再大胆，也不敢表露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只能点头应道：“孙儿记住了。”
“真记住了吗？”
沈林头疼，能不能别这么较真儿，只能继续点头。
老爷子见此并没有露出轻松的笑脸，反而叹了口气道：“强迫不来啊，算了，你还年轻，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使命使命，这何止是使命，也是我们沈氏一族甚至整个圣一群体几千年一直存在不曾灭亡所在。”
接着，也才叫沈林起来。
随后，老爷子带着俩人便出了祠堂，来到小院的葡萄架下。
躺椅自然归老爷子的，沈林俩人只能找来椅子坐着。
“这还是你离开家族后才叫人种植的，当初只因为嘴馋想吃吃葡萄，没到还有遮阳避暑之效。”老爷子指着头顶密集如网的葡萄藤说道。
“那有一串葡萄看起来熟了，要不摘下来吃了算了。”沈擎笑道，作为圣，眼神就是好，起码是五点零的视力，家里头都是要开灯的时候了。
“就你贪吃，摘下来吃吧，这是没洒过杀虫剂的，不用洗。”
老爷子这么说了，沈擎也不再客气，轻轻一跳，近三米高的葡萄架上的葡萄便到了手里。葡萄颗粒不大，味倒是挺甜。一老两少你一颗我一颗的，很快便吃个干净。
“一窜太少了。”沈擎有些不满足。
老爷子笑骂：“行了，刚吃完饭呢，要注意饮食，多大的人了，连吃都没法控制，要是独自在外还了得。”
沈擎立马闭嘴不言。
其实沈林还想吃，现在听到弟弟被教训了，也是识相的住嘴。
“小林，跟爷爷说说你这几年的经历吧，独自在外，想必不好过吧。”老爷子突然把目光看向沈林，说道。
沈林也没隐瞒，想了想组织了下语言，把自己这几年的经历说了一遍。真要说起来，也没什么值得特殊特说的，平淡无奇。要是不碰上了陶雪，因为这妞使得到非洲走了一遭，那还真只比水还淡。
不过这也正是沈林想要的。
人不是常说，平平淡淡才是真吗。这几年自己这生活是真的不能再真了，想假都假不了，沈林心想道。
老爷子细细的听着，慢慢的，也是露出了笑脸。
“看来这几年你过的还不错。”
“还行。”就是缺了点钱，当然，现在是不缺了，银行卡上还存有无数个零的钱，是前面有数字的无数个零，别误会了。
“可有什么体会？”
“这、、、”一时沈林有些答不上来，思考了会儿，才道：“有，虽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但都有一条主线，是都在为生活而奔波。就比如拿我来说，我干着出租车的活，目的并没有其他什么高尚或高大的理由，不过是为了每月挣点钱养活自己而已。其他人也一样，为了生活，为了养活自己或者养活家人。”
“还有吗？”
“每个人为了生活都在拼命工作，拼命的表现自己，体现自己的价值。挺累挺苦挺不容易，很残酷。从某种程度来说，比我们与血妖、狼妖之间的争斗还要残酷，厮杀不见血，一个人要是没能力、不努力、不求上进、自甘堕落的话，无形中就会被淘汰。”
“收获还挺多的。”老爷子由衷表扬。
沈林似乎也是说的起兴了，接着道：“不知道是不是我感觉错了，我发现这个世界似乎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样子。有些地方确实比较混乱，人们会因为一些利益而做出不人道之事，但总体是好的。每个人都在承担着自己的角色，去做着属于自己的那份事情，整个社会也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位后完美的运转着，不停的向前迈进。”
沈林这话的意思，其实委婉的提出了一个观点，那就是圣之类的这群人，有点像是多余的。
老爷子不是蠢人，立马就明白了沈林的话中所隐藏的含义。微微蹙了下眉头，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
“你看到不是全部。”老爷子道。
“要真是如此呢？”沈林问。
“你要知道，人都是自私自利的，为了利益，人可以出卖一切。”
“这点他们自己也知道。”
“知道又有何用，古人就知道了这点，但到现在没一丝一毫的改变。在利益面前，照旧无恶不作。”
沈林语塞，很想说那我们这群人又怎么才能约束自己内心的私利欲望呢，又凭什么保证圣会不变质，不会成为世界的毒瘤。
但这话沈林终究没说出口。
不是没辞反驳，但他知道，在这一问题上，此时多说无益。圣几千的使命，这使命经过几千年的，已不再是单纯的使命了，那是信仰，就像基督教相信上帝无所不能祈祷就能原谅过错一样，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加入没上帝了，也就没了基督教，没了使命，那圣也就离消失不远了。除非他们有比这使命更大的野心，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且更加危险。
说到底，只要没脱离人的范畴，不管是使命也好，信仰也好，都不是牢不可破的，精神上的约束可不是铁牢笼。
一旁听着的沈擎在俩人短暂的言辞交锋中，听的是云里雾里，不知两人在说些什么。不过他从沈林的眼神看出，似乎对老爷子的话语并不认同，却不知为何不再开口反驳。
沈擎能看出这点，老爷子当然也能看出，见沈林不在开口却也不好再这话题继续下去，只希望下次能找个机会好好教育一下这小子。
或许是因为一个人在外头待面久了，老爷子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