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宿舍出现了五个茶叶蛋在一夜之间化为五堆蛋壳这种大白天见鬼的灵异事件后,整个宿舍的人每天都是处于一种惶恐不安的状态里。我们尽可能地减少呆在宿舍里的时间,晚上卧聊到双眼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才睡觉。聊天的内容也尽量避开妖魔鬼怪这些敏感话题。因此,大家卧聊的时候话题受到了很大的局限性。而好的一点是,整个寝室的氛围也变的高雅了许多。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聊历史,从BJ人到山顶洞人,然后聊夏-商与西周东周分两段春秋与战国一统秦两汉等等一直聊到清朝的时候,由于小时候受到林正英大叔太多经典的熏陶,我们都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僵尸。于是大家都是吓得浑身一哆嗦鸡皮圪塔掉了一床,赶紧转移话题,开始聊地理。从北极聊到到南极,又从阿尔卑斯山脉聊到珠穆朗玛峰,再从黄土高原聊到西南喀斯特地貌发育。于是不知是谁又非常缺德地想到了再中国西南某一区域人死后把棺材挂到悬崖上举行天葬。这话听得大家又是一阵头皮发麻,冷汗直流,赶紧止住话题转而聊起了文学。又是从《诗经》到《论语》,从唐诗到宋词,然后故意避开《西游记》聊中国古典文学里的三大名著,可惜的是一个人越是想避开一样东西的时候就越容易被这样东西给缠住,就像我们骑车时越是想绕开路上的障碍就越容易撞上去。所以,大家都是一不小心又想起了《西游记》中那个靠吸人血谋生的白骨精的狰狞模样。
这种让人纠结不已的卧聊模式一直持续了大概一个星期左右。期间,我们五个极力怂恿现任寝室长玉瓜同学去找宿舍楼的管理阿姨问一下,是不是这个宿舍曾经有想不开的学姐在此绝食自杀而冤魂不散才导致这种灵异事件的发生。玉瓜身为寝室长自然义不容辞的去了,宿舍管理阿姨没等玉瓜说完就老脸一拉大叫起来:“有你个大头鬼啊!这栋楼是今年刚完工的,你们是住进来的第一批学生,要自杀也是你们这些吃饱了撑着的人先想不开!”虽然从宿舍阿姨那得到了合理的解释,但是却并没有让我们按下心来,反而愈加感到惶恐,此事的诡异程度仿佛变的更加深不可测了起来。
在这种惴惴不安的恐惧中,整个宿舍也变的突然团结了起来。寝室长玉瓜有一面镜子,他每天早上都要对着它梳半个小时头发,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卫生纸把上面的头皮屑擦干净,又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书桌靠墙的正中间位置以方便他每次回到宿舍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到凳子上伸出头对着镜子用手拨弄一下他终日不乱的发型。但是在听说把镜子挂到门的上面可以起到照妖镜辟邪的效果时,他毅然决然地忍痛割爱把它贡献了出来。
而包子也是不甘落后,一个人骑着他那辆铃铛没有全身会响、三十米掉链、一百米充气、五百米补胎的自行车杀到洛阳的老城买回了一把太极剑,此剑剑身长三尺三寸,剑柄六寸。剑柄与剑鞘暗红,纯桃木制作,上刻九龙,栩栩如生。剑身雪亮,状若天际匹练;寒光森森,视者不寒自栗。出鞘之时,声若龙吟。包子甚是喜欢,为其命名曰:倚天!终日在宿舍苦练辟邪剑谱,以待降妖除魔之时。后来,包子特意跑到嵩山少林寺为其开锋,又寻一得道高僧为之开光。终于让此剑大放异彩。这当然又是后话,我又扯远了。
而与此同时,春香和肌肉男也是同意暂停裸睡一段时间,开始穿上内裤睡觉。如若大半夜有特殊情况发生,好让铺位靠门的冬瓜和我在危难之时躲进他们的被窝。
就在整个245被一种无形的阴云笼罩得人人自危不见天日的情况下,一个人的出现悄然之间改变了这一切。很不幸的是,正是因为她的出现,导致了由灵异事件而引发的寝室卧聊的高雅氛围如昙花一现般轰然崩溃,寝室的氛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向低俗的边缘。好的一点是,她的出现也如同春阳化雪一般迅速地使大家忘记了灵异事件带来的惶恐不安的情绪,同时也在不知不觉间消融了大家对灵异事件的好奇心并逐渐遗忘。遗忘,让此次由寝室长之争引发的鸡蛋壳灵异事件在时间的推动下变成了245三大未解之谜中最为诡异的存在。
而她,就是双双。
我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在我的记忆中那一年的秋天貌似来得异常的早。我记得那时我们好像刚开始正式上课还不到一个月的光景——也可能是因为我们在之前有半个月军训的原因吧,总之我不太确定了——校园里道路两边的树叶仿佛是在一夜之间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时光浩劫,生命里大半的绿色和热量被一只无情的魔爪抽丝剥茧般抽离而去,变成奄奄一息的枯黄模样。我看到时间像一位经验老道又心狠手辣的猎人肆无忌惮地催动着季节这个收获万物生命的机器,沉浸在丰收的喜悦里。
你们都知道的,在那段时间里,寝室里很少有人呆。我和肌肉男在课余时间喜欢到校园里晃悠。我是那种纯属无聊,用晃悠来打发时间的人,跟着他只是为了有一个伴儿陪着。而肌肉男是一个篮球爱好者,那时候的我,除了知道篮球这个东西是圆的而且天生就是欠揍以外,基本上就一球盲。而让我最蛋疼还是肌肉男这货明明知道这种情况,还总是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把我引到篮球场上。然后虚情假意地邀请我:“走,去玩一会儿吧?”篮球场上那么多人看着,我自然放不下面子说我不会打。
于是,我就只好假装淡定地摇摇头,无奈地笑笑说:“今天身体不舒服啊,改天吧!”
而肌肉男也不勉强,把外套一脱,看都不看地往我身上一扔,跑过去打球了。
接下来的时间才是最让人郁闷的。于我来说,看一场篮球赛比看一场漫无止境的蚂蚁搬家都无趣。但我拿着肌肉男的衣服又不好乱走,只能像一头拉磨的驴一样,围着篮球场一圈又一圈地打转。幸运的是,我在这一圈又一圈无止境的打转里,遇到了双双。
双双刚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的时候,上身穿一件米黄色长袖,上面印着一个很大的卡通图案,下面是一条运动裤,一双白色的平板鞋。她眼睛很大,戴着一个黑边眼镜,扎着马尾辫。坐在篮球场边缘的水泥台阶上,双手托腮,满脸好奇地看着我。当我注意到她的时候,她嘴角一翘,露出一个与这个季节很不相称的笑容,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