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絮推开了房门,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黎明升起,万物复苏。
“方大夫,”南絮回身,唤着还跪在地上不停哭泣的方世勋,“那个,既然萧大哥没事了,不如,你就跟我都先去忙自己的?”
“我不去!”方世勋堵着气,“我要在这守到我爱徒睁眼,我要他第一眼就看见我!”
“他第一眼看见的只会是我,”公孙简一听方世勋的话就不开心了,“方大夫还是赶紧去忙别的吧,这里有我就够了,还有给我默儿炖些补药,他流了那么多血,等他一醒,我就要喂他。”
“我……”方世勋还要回些什么,就被外面匆忙闯入的小侍童打断了:“方大夫,老掌门还有长老们都醒了,但是他们看起来很痛苦,你快去看一看……”小侍童一转眼,看见了公孙简后一脸惶恐,立马跪下行礼,“拜、拜见掌门。”
方世勋站了起来,纠结地看了眼萧默,又看了看一脸着急的小侍童,然后唤来一个下人吩咐了几句,便转头对公孙简说:“若我回来时发现我的爱徒少了一根头发,我就唯你是问!”
公孙简闻言笑了笑,“不送。”
方世勋走后,南絮也开始惦记着那说会等她的无梦,于是向公孙简摇了摇手,“那我也走了,祝你们二人世界愉快哈。”
公孙简忽然起身,走到南絮跟前,对着她半跪在地,“多谢姑娘相救,此恩,在下无以为报,若日后姑娘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南絮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赶忙去扶他起来,“言重了,你,你先回去坐着吧,我还有事,我得回去找我的夫君,他还在等我……”
目送了南絮走后,公孙简才合上了房门,回到了萧默身边。
公孙简坐到了床边,抓着萧默的手,低声说着誓言。
“默儿,等你醒后,不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让我留在你身边,我发誓,再也不会做你不愿做的事,再也不会说你不愿听的话,你若愿意,我陪你携手白头,你若不愿,我便听你的话,娶妻生子……只求,你再别离开……”
经历了离分,才知道相聚的难得,
承受过生死,才明白活着的可贵。
南絮回了无梦所在的地方后,发现无梦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眼蒙着纱布,南絮也看不出他究竟是醒着还是睡了,但还是放轻了动作,悄悄地走到他身旁小心翼翼地坐下。
“回了?”无梦忽然坐起身,把耳朵向着南絮的地方开口。
南絮点了点头,又反应过来,此时的无梦根本看不见她点头,于是马上应了一声,“嗯,回了,不过昨夜扶山发生了些事,方大夫很忙,所以只说你醒了就好,还说让下人熬了药,你只需喝下后,就无大碍了。”
“药,方才我已经喝过了。”无梦伸手,像在找什么。
南絮见他伸手,便条件反射地把手伸了过去,刚碰到他的手后又觉得他也许是在找别的,正尴尬地要抽走时,无梦忽然用力地把她的手抓得很紧,“你离开了很久。”语气中,似乎有些不满。
“发生了点事,”南絮脸红地任他抓着,“对了,我、我听方大夫说,你是为了救我,才受这么多伤的……那个,谢谢你……”
无梦笑了笑,“用这些伤换你,我觉得值。若是再让我选,我还会救你。”
“那个,”南絮感动地低着头,“我,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就是,那个我爸说过,觉得感激的话,一定要拥抱对方,所以……”
还没说完,就像旧景重演一样,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南絮抿着唇笑了笑,在他怀里又轻轻地唤了声他的名字,“谢谢你,子轩,”说完,便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硌得她难受,“等,有东西硌着了,我先看看……”无梦闻言送开了她,但没有松开握着的手。
南絮在怀里一摸,发现是那块被她扔了后,又鬼使神差地回到她这里的木牌,刚想开口问无梦为何要拾回她的木牌,但看了上面她刻的两个字之后,她只觉得脸上一红,竟再问不出口。
“怎么了?”无梦有些疑惑的开口,“是什么?”
“是……”南絮红着脸,胡乱撒了个谎,“是纸团啦,纸团,之前我在路边看见,好奇捡的一个纸团……”
无梦虽觉得奇怪,也没多问。
“那个,你觉得闷吗,”南絮赶紧转移话题,“要不要我扶你出去走走?”
无梦点了点头,便就着南絮的搀扶,走出了房门。
而方世勋,此刻正忙得焦头烂额。
“方大夫,”小侍童帮正写着药方的方世勋擦着汗,“老掌门和长老们都中了什么毒啊,不是说,已经服了解毒药了吗,为什么还会浑身抽搐,看起来似乎还疼痛不止?长老们,会死吗……”
方世勋一边有条不紊地写着药方,一边答道:“长老们不会死的,他们中的是止息散,此息,倒不是鼻息的息,而是内息的息,普通人服下了,只会有嗜睡之意,不会有什么大碍,就像那几位夫人,不就都躺的好好的。但,若是习武之人服下了,则会全身武力尽失,而且,此后再无法在体内盘踞内息,修炼功力了,算是真真正正的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了。”
小侍童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那,长老们不是都没武功了?”
“他们中的毒并不深,看来,应该是吸入式的中毒,而不是服用式的,这吸入式呢,就是从鼻间吸入,一般能吸达至体内的毒粉,只要不是按着他的头逼着他吸,就不会吸入太多,所以,这几位长老虽是中了毒,却中得不深,又因解药服得及时,我估计啊,应该也就各失了几层功力,只要再服下我配好的几幅调解内息的药,以后,想再继续练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方世勋自豪地冲小侍童仰了仰头,“也不看看救他们的大夫是谁。”
小侍童并没有全懂方世勋的话,不过他还是能明白大概说的,就是长老们应该是无恙了,“太好了,”小侍童阴郁了许久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好转,“不过,为什么七大长老都会中毒啊?”
“这个,”方世勋没了笑意,“这个就不是你一个小小侍童该操心的了。”
其实,公孙简表现得那么明显,方世勋也能隐隐察觉到,他跟萧默之间一定有什么问题,而且,萧默这一剑中得蹊跷,听那萧遥长老的说辞,应该是为那公孙简挡的,方世勋不明白的是,这个几年来几乎未与他徒儿有过什么交集的公孙简,为什么会跟他的徒儿有这些牵扯?虽听萧母提及过,说在萧默来他院里学习前,曾与公孙简同吃同住、像兄弟那般好过,但,那毕竟,已经整整过了八年……
还有,听说那公孙简在见到已死的萧默后,还愤恨地拔了刀,斩下了萧遥的一只手臂,那萧遥的伤势还是他亲自医治的……
“唉,”方世勋叹了口气,“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小侍童不解地看着叹气的方世勋,“难念吗?比医书还难念吗?”
方世勋闻言笑了笑,“是啊,比医书难念多了。”
写好了药方,方世勋递给了小侍童,“这两张药方你可拿好了,拿到药材房去,让吴姨配好,然后,这张药方配好的药帖呢,你熬好后给各个正疼痛难忍的长老们端去,至于这张配的药贴,你熬好后端到今日早晨……就是新掌门所在的那个房间来,可听明白了?”
侍童点了点头,“明白了。”
明白了,他可就要去看他的萧爱徒了。
方世勋交待完后背着手,大摇大摆的向萧默正躺着的地方去了。
推开了门后,方世勋看见公孙简抓着萧默的手,此刻,正坐在一旁睡着了。
无视掉公孙简后,方世勋探了探萧默周身的情况,发现他虽恢复了呼吸,但,呼吸还是很微弱,而且体温也还是偏凉,已经过了半日,这脸上却仍是全无血色。当时,他们都只顾着高兴萧默又恢复了心跳和呼吸,以为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像从前一样恢复得健健康康,可其实,一个风寒初愈的伤者都可能会因为医者医治不当而猝死,更别说,这个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他可怜的徒儿了,他可不想刚失而复得,又再因为他的医救不慎再度失去。
方世勋认真地检查时,公孙简也被他的动作弄醒了,虽然他动作其实很轻,但公孙简一以为是萧默醒了在动,便立即起身唤了句“默儿”,方世勋尴尬地笑了笑后,便又继续检查,确定一切并无大碍后,才对公孙简说道,“徒儿是失血过多,身体虚得过分,我已经让药方熬了比较不刺激的补药,待会,是你来喂还是……”
“你检查完了尽管走就是,我会照顾好默儿的,”公孙简一脸挑衅,“至于那什么补药,你放心,我一定会让默儿喝下,一滴不剩的。”
方世勋点了点头,然后忽然开口问道,“那老掌门和七位长老,是我徒儿下的毒吧?”
公孙简只是看着他,没回答。
“止息散,只有我院中才有,而且,还只有原药材,不懂医学的人,是调配不出来的,我猜,这一剑,也是我徒儿为你挡的吧?”方世勋看着公孙简眼里的波澜,知道他都猜对了,“你,别让人知道我徒儿还活着,把他带走,带到乡野村间,或者随意一个没有人知晓你们的地方,这,是你们能在一起的唯一方式。”
公孙简立马回应,“我不会这么做的,现在,我只希望默儿能开开心心地度过余生,哪怕,他的余生里没有我。”
“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方世勋忍不住开口责骂,“我徒儿为了你毒害扶山掌门和七大长老,这在扶山派里可是犯了死忌,你不带走他,是要眼睁睁看着你的默儿被处死吗?”
公孙简却不以为意,“就凭他们也想处死默儿?只要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伤及默儿一根汗毛,神挡,我便杀神,佛挡,我照样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