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点!差一点!还差一点!”
周帆在雷云中咆哮,面目狰狞,一道道线条杂乱,错中复杂的阵纹在他的指间快速勾勒成型,没有任何迟疑,手势流转,将它迅速打入身前两丈开外的锥形法宝之中。
此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可他已然忘我,浑然不顾因为速度过快,仙气割裂手指的阵痛。
阵图迅疾,每一张都沾染了周帆透明的血液,它们以不同的轨迹加诸于那只在乌云中沉浮,不断被雷霆轰击的道器之中。
“差一点——啊——!”
雷霆无情,天道视万物为诌狗,哪怕是对世间道理见解最深的仙君也无法规避。
道袍不断地被轰击,防御不断地被撕裂,渐渐,失去了流光溢彩的模样,在一道紫色虬龙的咆哮中化成了碾粉。
周帆怒吼,他赤罗地站在躁动的雷海当中,肌肉遒劲,散发飞扬,刹那,身体上突兀地被划出伤痕,伤口不大,却是数量显著,密密麻麻。
伤痕中雷意氤氲,狂暴的仙气在他身体中肆虐,以道法符箓成道的他自是没有肉身入道的体魄,不过好在他是仙君,是仙界之内仙帝之下的顶尖战力,依托于对规则的解析和理解,构造出足以应对此种状况的仙阵,并将这只仙阵预先镌刻在了体内。
当道衣破损,人体感知到了雷霆的最大恶意,法阵启动,一方面平复并且转化体内暴动的仙气稳定指尖气息的吞吐频率,另一方面则将它源源不断地供给周帆,使之能成为炼器之时的辅助动力。
只不过这种方法并不可取,因为在炼器的同时需得忍受莫大的痛苦,稍有不慎,一张阵图的错误构造便有可能将之前的所有努力化作灰灰,财力,物力乃至修为都会受到严重的打击。
只是为了这一刻,他已经准备了千年之久!
西入蟒池,忍受万蛇噬身之痛;东临魔礁,体味百鬼啮咬之苦……
即使这般,在漆黑的云海中被雷霆鞭笞,他的身体依然能够感觉到切入椎骨的疼痛,可这并不能迫使他就此放弃,反而更加唤起了隐藏在灵魂深处的暴虐。
可知,时间是良药也是毒药,它能治愈伤口也能催化仇恨,时光沉淀到现在已是三千五百余载,站在百万里处甚至也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名为仇恨酝酿的酒香。
“丁未甲”周帆怒吼,须眉皆张,瞳孔紧缩,就在指尖阵纹刚要成型之时,蓦然一指“四方五仪入我阵来!”他大喊一声,如若虎啸龙吟。
乌云翻腾滚动,雷海中原先嬉闹的虬龙纷纷停住身形,回首望来。
浮沉的锥器优雅地泛着青光,在紫色雷霆肆虐的海洋里恰如一座指向的灯塔,显眼夺目,当最后一片阵图滴着血液完美地融入之中,一股玄而又玄的气息自内而外从锥器中衍生出来。
“吼!”雷海中的虬龙暴动,他们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就像饥饿的野兽嗅到了血腥一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上,一头又一头地撞入锥器之中。
……
“棋路不正,剑走偏锋!若是一味的蛮冲直撞只会令你看不清对手的布局,进而陷入窘境,”老者随手捻起一枚棋子,啪嗒,落子。“就像这样!”
棋盘上势均力敌的白子黑棋瞬间胜负分明。
大龙,绝杀!
盘坐在对面,执黑棋而行的男孩子怔怔,望着棋盘若有所思,小船安静地在雷海中航行,一点也没有被外界的混乱干扰。
“古伯伯,好像是哥哥输了哦!”小女孩笑嘻嘻,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脸颊上的酒窝儿都露了出来。“不是天下棋路出珍珑,学了这手便会打遍天下无敌么?”
此前,她一直蹲在船边提着根杆子妄图钓来雷灵,棋局结束,却不知她何时来到这里,又在这里看了多久。
“凌叶!”
小男孩恼羞成怒,看着妹妹小巧的酒窝,自觉丢脸,轻轻哼了一声把头别了过去看向雷海。
看罢,古源哈哈大笑,说道。
“棋盘虽小却是天地之方寸,棋子虽薄,却含万物之厚重,棋局之道是博弈之道,人和人,物和物,人和物”他一边笑着一边将棋盘上的棋子捡入棋篓,“仅是一盘珍珑棋局也配言尽经纬之道?”
说话间不经意地露出由衷的轻蔑。
“侄儿明白了!”凌问虚心受教,拾掇着盘上的黑子,只不过仍是面无表情,哪怕斜着头费力地收拾也不望向凌叶的那侧。
“哼!小气鬼。”凌叶嘟喃着,眼珠流转,流露出少女特有的狡黠,她从棋桌旁挪动到少年的对面,径直坐在古源的身旁。
“我困了,我去睡觉了!”看着她得意的神情只觉很生气,凌问跺跺脚,脸上写满了委屈。
“我去睡觉了!”
说罢转身,转瞬间不见人影。
“小气——!”
古源被这两个小娃娃逗乐了,顺势他摸了摸凌叶的头顶,和蔼地问道。
“钓到了雷灵?”
不提到也罢,说道雷灵,凌叶手舞足蹈。
“古伯伯,我站在船边本是钓得好好的,甚至于马上便要拉起一条,正在与雷灵角力之时,突然之间雷海翻腾,也不知那雷灵哪来的怪力,居然挣脱开去,还把我的青竹杆给带走了!”
小家伙一脸委屈。
听罢,古源呵呵一笑,说道“无妨,待回去路过青竹林,我去向碧源仙君讨要一根便是。”
听到这话,凌叶顿时兴高采烈,抱住古源,迅疾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古源哈哈大笑,畅快无比。
正待说话之时,雷海之中传来剧烈的轰鸣声,一条紫色的河流蓦然从远方飘来。原本暗无天日的雷海在那条闪烁着电光的长河下满堂生辉。
古源不再说话,突兀地轻轻放下凌叶站起身来,走到船舷处,凝视着远处雷云的中心,一动不动,瞳孔中燃起数缕黑炎。
凌问撩起船帘从舱内中走出,本是憋着闷气,躺在船舱中无聊地数着指头。突兀地雷声响起,然后空间内一片浮华宛如白昼,他当即切断此处的光源,可仍是不见黑暗,想来这光亮是从外界渗入,脑中迅疾转念,料想到便是外界发生了变故,这才出来看看。
不料,却见到如此壮观的奇景。
“古伯伯,这怎么回事?”凌问疑惑道。
“嘘——!”
凌叶比作手势,让他禁声,拉过他的手站到古源的身后,这才小声说道。
“或有大变故,安生在此不要妄动,古伯会护佑我等安全。”
凌问小脸发白,望着星空下这条不断流动的白练,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见状,她也不在言语,抬起脑袋极目远眺,只是修为较浅,除却乌云和闪光其他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