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嵊站在主帐外面,眼瞅着远处一片红光狼烟,心中真是又惊又气,在邯郸见到禹期拿出州句那一刻,他的内心确实是被无强的这一举动感动了,也未及细想,便要跟随禹期回到琅琊,以解无强之困。
在到琅琊这一路上,陈嵊左思右想,心中也已经有了解困之计,那便是必须促成楚越和谈,不过要想达成这个目的,却是十分困难,楚宣王并非昏君,即便不是猛虎,他也算是一头野狼,如今越国之肉便在嘴边,只要合嘴便可吞下,要想让这头狼乖乖吐出到嘴的肥肉,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陈嵊很明白,若要让这头狼心甘情愿吐出口中肉,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给它更好的诱饵,二是让它感觉到周围的危险。
第一个办法,他用在了景翠身上,景翠一直想要绊倒令伊景舍,但奈何景舍深受楚宣王倚重,本身也是德高望重,要想绊倒景舍难如登天,但现在却有了一个大好的机会。灭越之计是陈嵊一手布置,而陈嵊却被景舍逼走离楚,只要景翠入宫向楚宣王细说一切详情,楚宣王必会因楚失陈嵊而迁怒景舍,只要再有人推波助澜一番,景舍这令伊之位必定难保了。正因如此,所以陈嵊才能说服景翠亲自回到郢都。
而第二个办法,便要着落在齐国之上了,如今能在北方与楚相提并论的,也唯有齐国了,楚攻越国,齐国并无任何反应,但并不代表齐国对楚没有任何的防备警惕,齐也属大国,就必定有其底线,既然攻越之举未引起齐国反感,那么便让楚骑更进一步,去灭掉临近齐境的莒国,挑拨齐国紧张的神经,或许能令齐国出兵护莒。齐楚本为世仇,只要两军交战便必是死战,那么楚国就不得不放开越国这一块肥肉了。
可是现在无强的突围举动瞬间便打乱了陈嵊原本的计划,陈嵊握紧拳头狠狠在空中挥了一挥,连连摇头叹气,良久,陈嵊才朝守着自己的军士拱手说道:“两位兵哥,可否与在下一道,前往北面观察一下战局结果?”
在旁边的两位士兵对看了一眼,一位兵士朝陈嵊说道:“北面有越兵冲出,两军正在交锋,大人此去恐有闪失,屈将军嘱我两人一定保护好大人,大人还是呆在此处为好。”
陈嵊瞪眼说道:“屈将军只是吩咐你们保护在下的安全,何曾让你们限制在下的自由?”
那兵士脸色一阵尴尬,说道:“大人是越军使者,楚越此时正在交战,而大人却想去前线,我等不得不有所防范,还请大人恕罪。”
陈嵊微微一笑道:“我与你们主帅景翠屈丐两位将军皆有深厚交情,刚才屈丐将军也说了,在下与越军突围之事毫无干系,两位兵哥为何还不信任在下?”
那兵士脸色一变,说道:“这……”
陈嵊又说道:“在下身为越国使臣,眼见楚越再起冲突,双方勇士皆有伤亡,心中也是悲痛万分,若不去前线瞧上一眼,反而在此处安逸处犹,这岂非成了逆臣?”
那士兵口舌岂是陈嵊对手,顿时脸色涨红,连一个‘这’字也说不出了。
陈嵊再次笑道:“在下也不为难两位,不如你们把我手绑了,咱们远远站在边上瞧上几眼,如何?”
无强挥舞着长剑,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左右两方是他的亲卫,皆是剑术高强不畏生死之辈,战甲上早已经染满了鲜血,如同冲出地狱的恶魔,那犀利的杀气让楚军士兵面视而胆寒,不过无强再厉害,也抵不过兵寡带来的劣势,身边的人再勇猛,也是一个个少了起来,倒在了城门向外的路上。
禹期冲上前,大声嘶吼道:“大王,楚兵似乎对我们突围有所防备,已经全部围了上来。”
无强转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部下,随他冲到此处的士兵已经不足千余,但依然围成了一个圆形,护卫着里面的伤兵女弱,无强虎目一瞪,说道:“上绝崖岭!”
禹期大惊道:“大王,绝崖岭一面临海,只有一条路……”禹期说到此处,便已经明白了无强的想法,眼中有些热泪,喝道:“遵命!”
无强杀红了双眼,一剑把面前的一名楚兵刺死,喝道:“我来领人断后,你护着伤弱上山!”说罢,转过身,举起剑大声道:“诸位将士,无强犹在,随我杀敌!”
陈嵊远远在后面跟着,眼见无强突入了一座陡峭山岭,他心里一惊,明白无强已经突围失败,现在不过是想占据地利,做困兽之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不过这山岭陡峭,易守难攻,再加上越兵勇猛,一旦让无强占据山岭之上,楚兵要想彻底攻上去,只怕要付出的代价不小。
屈丐也明白这一点,频频指挥着兵力朝上猛攻,意图趁无强在绝崖岭立足未稳之际,攻上山去。
陈嵊走上前去,拱手道:“屈将军。”
屈丐一抬头,见着陈嵊,不免惊了一下,然后看着陈嵊身后的两名士兵,脸色明显有些不悦,陈嵊说道:“将军不要责怪他们,是我坚持要到前线来的。”
屈丐叹了一声,说道:“刀剑无眼,士子若受到任何惊扰和伤害,末将岂非罪过。”
陈嵊笑道:“多谢将军关心,不过将军谋略过人,对今夜出现此事怕是早有安排,凉那无强再勇猛,也无法冲出重围,在下在阵后远远跟着,并无任何危险出现。”
屈丐得到陈嵊的称赞,不由哈哈大笑,说道:“无强确实勇猛,我已在城外布下阵势,却仍旧被他持勇冲出十里之地,险些就突围而出了,幸而我早有防备,才未让他得逞,不过他现在无路可逃,已经窜入绝崖岭,这绝崖岭扇面悬崖,地势陡峭,只有一条道路做往返,无强是准备做困兽之斗了啊。”
陈嵊道:“这绝崖岭地势险恶,若无强当真破釜沉舟,做殊死一搏,恐怕短时间内难以攻破,即便攻取,楚军将士也会伤亡惨重,如今楚兵尚有两万在攻打莒国,若齐因此出兵,将军很难双面应付啊。”
屈丐摆手道:“士子勿要多言,无强派遣士子来楚营言和,但却出尔反尔,趁我大军调动之际,企图突围而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人,士子难道不感到心寒么?我楚军将士难道便是任其羞辱之辈么?”
陈嵊道:“将军所言极是,无强此举确实让人心生惊寒之意,但在下并非为无强说情,而是以势论事而已。”
屈丐略略沉思片刻,望着陈嵊道:“士子有言,还请明说。”
陈嵊道:“在下以为,绝崖岭易守难攻,若强取之,楚军必定损失惨重,无强便是要依仗地势而与楚兵搏命,将军若强攻,便是中了无强之计。”
屈丐道:“不知士子有何想法?”
陈嵊又道:“无强占据绝崖岭,虽难攻取,但他却有一个致命弱点,那便是上面粮草不足,无法持久,故此在下以为,将军只可围而不攻,静候景翠将军回营,到时是攻是降,景翠将军必有定夺。”
屈丐深吸一口气,看了陈嵊一眼,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士子提醒,此事是攻是降,还要等大司马带回的王上之命才可做决定,不可鲁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