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顾宸冲出荒郊,刚一出现,便站在一出空旷的地域,褪尽星眉剑目隐隐,目中煞气滔天,朝着四下空旷无人的山野林间嘶吼,声音犹如海啸一般:“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这三日,他总算是明白了栾天苟曾经豪言放出那句:你就笑吧,你修为比起我还逊色一截,你肯定也有机会尝尝被追杀七天七夜的滋味。
有时候,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一件事情,明明栾天苟拥有一身近乎丧心病狂的的神通手段,乃至举手投足之间弥漫天地都无法掩饰的灿烂与睥睨,敢于一身正气如仙家剑神一般,大战浮屠塔老叟。
甚至,还骇人听闻的,曾经斩灭过一次。
如果,被修仙界知晓这威武壮阔之举,堂皇多少仙门不惜抛出无畏承诺,招揽入门。
“可究竟,事情为何如此?!”顾宸想不明白,即惊又怒。
以往顾宸以为,强者为尊的修仙界中,以栾天苟口中行事莽撞行事的脾性,不免得罪一些古板高人,被追杀三天三夜的风流事迹,被追杀一些时日,也无可厚非。
毕竟,人念有驳,处事有别,很多修行强大之人并非皆有一颗仁慈圣心,不与小辈小打小闹,可在这三日之中,但凡有人听闻‘栾天苟’之名者,无不丧心病狂不顾昼夜之分,不管生死疲劳,不分年幼老少,足足横跨千里遥遥,追杀了三天三夜。
可想而知,栾天苟之名,可谓到了何种丧心病狂的地步。
莫非,栾天苟掘墓挖坟,真心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栾天苟你说,你的名声到底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荒郊野外的,随便遇到一个人都是生死相向的仇家。”顾宸怒目而斥。
对此,栾天苟贼眉鼠眼一瞪,面色骤然,愤愤不平之中,更是伴以可谓嗤之以鼻之色,不屑之,只是平静解释道:“老夫乃仙界中行走的藏宝阁,人称:多宝仙人是也,此等刁民,多半是利欲熏心冲着本尊宝物而来,本尊一向秉承真善美,感化世界,怎能与他们动手呢?”
顾宸眼珠子瞪的很圆,问:“李家寡妇的红肚兜,王家小美的夜壶也算宝贝?”
哪个……
栾天苟忍不住了,干呕了一声,眼神中的惊讶立刻恢复了正常,正色道:“寡妇的红肚兜能迷惑鬼魂,童子尿能辟邪,你懂的。”
“夜袭寡妇家只为偷肚兜?凿壁偷光只为尚带余温的夜壶?”顾宸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禽兽呀,而且你丫的还是品味独特的擒兽。”
如今这一去百多里,顾宸二人也算是暂时解除了危机,撞见的仇人不下数十人,有凡人、散修乃至修仙门第,无一对栾天苟恨之入骨,甚至有人不惜疲劳,不畏死亡,足追杀了三天三夜。
可正在顾宸二人稍加喘息之际,远在数十里外的一方天地不时传来风雷声响,栾天苟闻之一扫被追杀三天三夜的疲劳,像打鸡血一样狂奔,转眼间隐没在林间没影了。
顾宸无奈,略微沉吟之后,也跟着栾天苟身影没入山野。
待到顾宸追上栾天苟之时,夕阳斜下天边,晚霞朦胧尤挂树梢,渐有几颗星辰闪闪。
此行一逃,又是百里。
此时,栾天苟似正归敛生息,趴在一处山崖之上,面色无比潮红,气息更是隐忍微压之余狂躁不止,似百里疯狂遁逃的时候付出无比沉重的代价。
崖间流水涓涓如幕,如水月华洒落而下扬起的落水声响彻云霄。
刷!
栾天苟惊觉,猛然回头,眸子像冰刀一样冷冽,随后一扫脸上异状,挽着顾宸的肩膀往回走,瑶瑶指着山涧迷蒙水雾,义正言辞道:“顾宸你看,此地艳阳临头三尺不落地,为什么?”
顾宸摇头不懂,目光如火的眼中,满是敬畏。
“因为,此地阴气太重,断了阳气!”
顾宸似懂非懂点点头。
“顾宸你在看四周,三面无峰,独此一擎,为什么?”
那一刻,未等顾宸开口。
四目相对,栾天苟很认真看着栾天苟,一切千言万语缄默其中,而顾宸同样微震,同样很认真看着顾宸。
耳边哗啦啦传来水瀑拍打石岸的声音,很悦耳很好听。
粉色的晚霞,似又艳了许多。
无际遥远的天际里,几颗闪烁不止的星辰璀璨,仿佛在四目相对一刻之中,仿佛停止了闪耀,默然微微暗淡,静静悬浮星空。
栾天苟一张幼稚无比的脸,此刻似乎难以承受着什么。
浑浊的双眼里沉着古朴难明的肃穆之色,存在于被时间所逝去而残留的无数尘埃,微微荡漾涟漪之中,一缕万古恒存的真理闪烁而出,无形威严弥漫。
栾天苟大谈风水风葬之道,直接开口解释道:“因为有人要立坟,以水为界,隔断阴阳,以崖为碑,存因果呀,所以此地乃大凶之地,我们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大凶之地?
顾宸目中绽放奇异之芒,不慌不忙的站在原地酝酿一番之后,忽而朝着山崖水幕方向,大喊道:“山下的各位师姐好,你们的衣服,我栾天苟借去穿几天,日后定相还!”
汪汪!
“顾宸,我问候你祖宗的,知道真像还这样出卖我,我跟你势不两立!”栾天苟显然是睚眦必报的主,心中一直憋了一股怨气,仙风道骨不在,化作禽兽,恨不得扑上去咬死脸无辜的顾宸。
“山下的各位师姐好,我是顾宸你们的衣服我定然保管好的,不谢!”这句话,自然是栾天苟所说。
“栾天苟,告诉我,到底多无耻,才能长得像你这样的贼眉鼠眼!”顾宸问。
栾天苟得以手刃仇人,眼皮都不带抬一下,冷哼道:“别五十步笑百步了,好像说的你没看过似的。”
两人看似波澜不惊的笑谈,可落在山崖洗浴的众女子耳中,可谓宛若惊雷,崖下的一群借着雾气霭霭洗浴的女子听闻山上有歹人偷窥自然鸟兽做散。
与此同时,当中也有反应各不相同,狠角色女子,咬碎银牙,狠狠切齿如金属铿锵之音袭来的女子,丝毫不管不顾纤细窈窕的曼妙身姿仅仅靠着几片丝丝缕缕通透如蝉翼浴衣,提剑杀来。
有一女子眼中布满红丝,怒斥道:“栾天苟是君子,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而此刻,顾宸他们早已逃之夭夭,远去数里,没有二人的身影。
栾天苟似乎对此不以为意,而且脸皮厚的出奇,回眸一望,身后女子只掩轻纱,死追不放,不禁露出狐疑之色,喃喃道:“君子?果然!天下君子皆小人,居然做出如此令人不齿的禽兽之事,如果让我知道君子是谁,老夫一定替天行道,灭了此人!”
顾宸闻之,睁开双眼剧烈颤抖,名正言顺地回身一看,顿时转不开眼睛,那副猥锁模样之时,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有些明白,为何,天下之人但凡遇见栾天苟之人,无不丧心病狂了。
天底下,能有一人能与之比无耻?
栾天苟似感到顾宸妖异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贼眉鼠眼一瞪:“顾宸,别说话,我知道你很像安慰我,也非常感同身受怜悯我的心怀壮志,愁而不发的痛苦;但是,此君子乃行走在时间的绝世禽兽,窥天地之奥而达造化之极,得以天地之垂怜,修得无上魔功,来无影去无踪,行迹飘忽不定,世人更是难睹一眸真容,你此刻就算随便说出一人来安慰我,我也不会觉得高兴,反而觉得是一种蔑视!”
“所以说顾宸,为了尊重我们的友谊,为了拯救我们将心比心的正义,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和纯洁,为了爱和真善美,请认认真真看着我的眼睛,感受一下老夫替天行道,视死如归的决心,请别说话!”
此刻,栾天苟气息极为不稳,略看一眼后,终于极不情愿的收回目光,揉揉鼻子,一行鼻血留下……
这话,有毒!
且,剧毒无比!
顾宸同样差点一阵白眼,口吐白沫而亡,眼眸陷得很深,很深。道:你伤得不轻呀!”
“嗯,顾宸你莫要回头多看,那些女子修有妖法,能伤人千里,我不小心就被中了暗招,稍作休息便好。”栾天苟摆摆手,示意无碍,可已经血流如注,止不住了。
顾宸怔怔看着抹着鼻血的栾天苟,脸上微微露出惘然的笑容,开口道:“说真的,你没感觉这次,他们真的动真格的?”
栾天苟点点头肯定道:“因为,我真的偷了他们的衣服,没衣服他们哪里都去不了……”
“你奶奶的熊,禽兽尚且有半点羞耻之心,你却一点都没有,我真把你当禽兽看错了,你连禽兽都不如呀!”明白真像的顾宸仰天长啸,自叹不如。
“刚才不是你说的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少可是本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慈大悲心肠,维护你堂堂君子之风,你别要这种鄙视的眼神看我。”栾天苟自然一脸不屑。
顾宸也不矫情,一语洞穿天机,道:“这个就是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的理由?”
栾天苟望着顾宸,脸不红心不跳,眼前好似无人一般,根本毫无惧色,那些说辞他早已无视,仅仅摇摇头之后,身影暮然一动,带起一股劲风,呼啸间,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