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旧布
但失开着车,一路轰着油门就往着和白松桦约定的私人保险公司驶去,压根就没空注意往来的人潮和一路风景。
可不幸的是二十分钟后,但失还是在开车的途中接到了自家管家公,外号‘韩阎王’的韩卿电话。
“老白,你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
但失心底暗骂却还是不情不愿的接通了韩卿的电话。
“臭小子,你本事硬了是吧,白律师已经在保险公司的门口等你快半个小时,找抽啊你!”电话那头的韩卿连‘喂,你好’之类的寒暄话语,张嘴就是一阵咆哮。
“韩哥,我刚遇到点突发状况,实在不是故意的...”
“你是12点钟从家里出门的,现在都4点钟了,你小子别告诉这四个小时你被雷劈中了,刚穿越才回来!”
“如果我这样说,你能相信的话...”
“你想死就直说,我满足你的愿望!”
一声声的咆哮打断了但失的解释和狡辩,韩卿是个时间观感特别强的人,俗称强迫症。和他做生意或者一起生活都要忍受他的强迫症,而且是要忍受一个将时间精准到秒的强迫癌末期患者,也可能是这样的原因,韩卿至今没有交往超过三个月的女友。
可但失正好相反,天生就是一副慵懒的性子,俗称懒癌晚期,是个基本上已经迷失了时间感的重病患者,经常可以把今年和前几年做的事完美的记错在一起。
这样的两个人是天生的不对付,可但失有从小生活在韩卿的淫威之下,已经丧失了反抗的行为能力,每天忍受着丧权辱国的羞辱。
“你知道你白叔的情况的,你陈奶奶的病离不开他,你要他在外面多等你一分钟,你陈奶奶就多一份危险,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臭小子你付得起责任?”
“没那么严重吧,一天到晚就知道恐吓我...”但失小声的低哝着,却还是清楚的传到了韩卿的耳朵里。
“你还敢给我顶嘴...”
嗅出了火山喷发前危险,但失连忙实话实说。
“今天西风从美国回来了,说是要去祭拜老爷子,我今天和他出来叙了一下旧,谁知道一下聊尽兴就把时间忘了。”
“西风?...哦,就是你西爷爷家的那个小孙子的吧,从小就去美国的那一个?”思忖了一会,电话那头的韩卿似乎想起了那个名叫西风的男孩子。
“对对对,就是他,他还说有时间会来拜访我们家。”见到韩卿的话语里的怒气渐渐消散,但失祭出西风这展大旗,妄图躲过去,“韩哥,您不看僧面就看看我们西风的佛面,我也算事出有因,不是吗?”
“臭小子,这么大的人了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电话里的韩卿果然有偃旗息鼓的态势,却在最后又给但失补了一句,“给你半个小时赶快给我到私人保险公司把事情给我办完了,要不然你就提头来见吧。”
“嘀嘀嘀...”的忙音带动着但失额头的冷汗流了下来,想起韩卿电话里的话,但失一脚油门踩到底,望着私人保险公司疾奔了过去。
“奶奶的,真******神也是你鬼也是你!”一边飞驰的但失对着电话咬牙切齿的骂道。
又过了半个小时,但失总算是赶到了这家私人保险公司。
刚到这家私人保险公司的门口,就见到了白松桦正站在保险公司的门口等待着自己,看到这位生活颇为不易的中年男人满头大汗的正跟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解释着什么,但失不由得心中酸了一下。
停好了车快步走进了保险公司,但失便听到白松桦正在跟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进行交涉,而恰在此时白松桦正好也看见了迎面走来的但失,上前一步对着但失说道。
“哎呦,我的小失少爷啊,你可算来了,这家保险公司的马上就要关门了,亏得我跟他们好说歹说,总算等到你了。”
“不好意思,白叔,刚才有点急事,真是不好意思。这家保险公司不是五点才关门吗?现在还有半个小时呢。”
看到这样的白松桦,但失早就将来时一肚子的火气抛到九霄云外,只是不停的道歉。
“私人保险公司的存储保存系统四点准时关闭,现在已经离关闭时间超出半个小时了...这些我昨天晚上不是嘱咐过你的吗?”白松桦有些无奈的对着但失说了一句,眼角还瞟了一眼旁边颇有些不耐烦的私人保险公司工作人员。
“呵呵...我好像忘了...对不住啊。”又比出了一个道歉的手势,随后便跟着白松桦私人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一起进入了保险公司内部专门用来储蓄各种物品的储物间。
说是私人保险公司的储物间其实就是一个给一些特别需要的人准备的保险柜,购买性质以二十年起算,最高可购买到终身制。储物柜大多是双层钢制的,使用的16位加密的真空锁,外一层需要手动输入16位的密码才能打开,而打开外层口的内层则需要使用专属钥匙才能打开。两个步奏缺一不可,并且物品保存的法律效益是单向性质的,换句话说如果储物柜的主人遗失了钥匙或者密码,私人保险公司是不用负任何责任的,只有等购买时效结束后,才能有物主凭相关证明取回储物柜里的相关物品,而如果是购买终身制的顾客,可能就需要等自己死了以后由后人凭借其死亡证明来取东西了。由于所有购买储物柜的人都签署过相关协议,所以一旦上述的情况发生便可以规避掉许多不必要的纠纷。
“哇撒,这么大的阵仗,这的是价值千万以上的宝贝才能享受的殊荣吧。”
但失对着白松桦乐乐一笑,倒是开始对老爷子留给自己的礼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是金条还是古董名画呢?要是金条的话,这种分量的黄金我该怎么带回去呢?’但失美滋滋的憧憬着关于这份专属于自己的遗产。
在保险公司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但失和白松桦一起来到了一个编号为‘1216’的储物柜前,然后白松桦上前在密码锁上输入了一长串的密码,密码输入后只听‘啪’的一声,外层的钢柜弹了出来,露出里面的一层带钥匙孔的保险柜。
但失在白松桦的示意下将昨日拿到的那把刻有梅花花纹的钥匙交到了工作人员的手上,干练的工作人员熟练的拉着梅花钥匙打开保险箱的大门,而后一个转身目不斜视的将钥匙还给了但失并走到了储物间的门外静候。
但失打开了虚掩的保险箱大门,保险箱里并没有出现意料中的黄金或者各种不动产的相关文件,只有一条看起来十分脏乱的布状长巾被整齐的折叠的安放在保险柜的正中央。
但失极为小心的用着大拇指和食指将那条长巾夹了出来,重重的在空气中一抖扬起了偌大的灰尘。一边扇着鼻子驱赶着面前的灰尘,但失一边打量了下那张长巾,灰色的长巾有半人那么高,像是几十年没有浣洗过了,显得极为肮脏,上布满了蝌蚪状的黑色墨团,就像是书法抖笔时甩出去的墨点,毫无规律可言。
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一样显得有些惊诧的白松桦,但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白松桦说道。
“白叔,你确定这就是老爷子留给我的宝物?”但失的表情就好像吃了过期的臭豆腐那样,明知道都是过期的东西可味道却天差地别般的哭笑不得。
“...我跟着老爷子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老爷子有这么‘深奥’的收藏品。”有些汗颜的白松桦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也不知从何开始解释。
但失像是被那条斑驳的长巾震慑到了,吸了一口气把头一低沉默不语的拎着那条在半空中舞动着的长巾走到了门口,礼貌而平静的问了一句那个就快憋不住笑意的那位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
“请问一下,垃圾桶在哪里?”
“往前出门左转就是...”瞅了一眼但失,又瞅了一眼但是手中的那条斑驳长巾,笑出了声工作人员手脚并用的指了指垃圾箱的方向。
“谢谢...”失了魂的但失有气无力的说了声谢谢。
就像是失魂的幽灵,但失用飘的姿态来到了垃圾桶旁,看了眼手中耷拉着的长巾又看了看垃圾桶,眼色瞬间从平静变得凶狠,说着就要把那条长巾丢尽垃圾桶。
“小失...”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的白松桦一把制止住了但失的动作,嘴中说道,“小失,不管你喜不喜欢,这都是你爷爷送给你的...”
“我...这....什么玩意儿这是!....耍我呢,涮着我逗乐啊!”终于受不了的但失大吼一声,就好像是生了气的孩子一样。
“小失冷静点,你爷爷从小对你就偏爱,总把最好的留给你,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我相信他不会平白无故的把这条布巾留给你的,而且是以遗嘱的形式...”
“什么‘收藏品’,根本就是老爷子在耍我开心,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被他耍到成长起来的,知道他为老不尊没想到他为老不尊到这种地步。人都走了还要摆我一道,拿我开涮...我要这玩意有什么用,拿回家当抹布吗?”
原来,老爷子在外人面前正襟危坐一副正人君子作派,可独独在自己这位小孙子面前却像个孩子王一样从小就没个正经,虽然对着但失百依百顺,可也没少孩子气的逗过但失。
想着这场所谓的遗嘱根本就是老爷子的恶作剧,但失越想越气就要再一次把手中的物件丢尽垃圾桶。
“可这好歹也是你爷爷留给你的最后一件念想,你舍得扔吗?”
一语止住了但失的动作,转过头看了眼一脸正经的白松桦,脑中浮现出老爷子每一回恶作剧得逞后的笑容,但失眼眶渐红。
“爹爹啊,每回恶作剧你都能把人弄哭,这回也不例外...”但失看着手中的长巾,嘴中苦涩,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可这一次看我哭,你却为什么不来哄哄我呢?”
重新折叠好了手中的方巾抱在怀中,但失在白松桦的陪同下一步步走出了保险公司上车准备回家。
上了车的但失将折叠好的方巾放在副驾驶上,对着窗外的白松桦告别。
“白叔,那我便先回去了..”
“去吧,我也要赶着回去把手头关于遗嘱的相关收尾在整理一下。”
“您也早点回家吧,别把身子累坏了,要知道陈奶奶离不开您的...”
看着但失驶去的背影,被但失的关怀弄的有些无法释怀的白松桦嘴中蠕动了半天,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越走越远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只余下一阵沉默。
“事情办好了,东西已经被他拿走了。”
接通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愧疚、心虚与矛盾的情绪鞭挞着拨打着电话的白松桦。
“他没有怀疑吗?”电话那头一个粗重的男声沉稳而具有威慑的问道。
“没有,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走...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到小失和他的家人的。”像是安抚着自己的良心,白松桦加强了语气。
“放心吧,我送给他的是世人梦寐以求都无法获得宝藏,这怎么算伤害呢?还是说....”那边一阵停顿,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沉闷而危险。
“还是说我们的白大律师现在该不会良心发现了吧?...你后悔了?”电话那头就像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随时等着吞掉不听话的猎物一样。
“...”一阵沉默的白松桦无法拿一句话来回答电话那头的男人。
“这就对了,和我合作是你唯一的选择,而我给你的回报也是别人无法企及的,不是吗?”诱惑的话语就像是魔鬼递给凡人的蜜糖,让人无法拒绝。
“你和我的约定里讲明了不会伤害到但家人,我只是希望你能遵守承诺而已。”守着最后一份良知和底线,白松桦哑哑开口。
“你该知道一条狗是没有权利跟主人讨价还价,你作为人的尊严是我奢侈给你的,不要妄想跟我耍花招,我的手段你见识过...或者把你做成一具行尸走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也说不定...”
“你...”强大恐惧袭上了白松桦的身上,白松桦只觉得一双血红的眼镜着盯着自己,这双邪恶之眼的主人正流着口水,想着如何烹饪自己。
“开个玩笑而已,至于怕成这个模样吗?”
像是已经看到了惊恐到草木皆兵的白松桦,轻蔑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白松桦想起那个可怕的魔鬼,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困在网中的蹀虫,被束缚住的不止是自己的行动,更有自己的灵魂。
“那你答应我的事情呢?”颤抖着牙齿,被击败白松桦最后卑微的问道。
“这一点是你最该庆幸的,因为我从不食言。”
一阵忙音出现,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只剩下愧疚自责的白松桦颓废的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