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月栖楼内
月神正给花锦检查身体。
“怎么样了?月神。”花神急问,旁边的神帝亦是担心。
“依我之见,小锦是陷进梦魇了。至于为何陷进去的,不得而知。”
“可有唤醒之法?”
“只有她自己醒过来。”
“可否让我们看看她的梦境?”
“这个,有办法。”
月神开始施法,小锦周围渐渐起了云雾,接着出现了月亮,月亮越来越大,最终可以看清里面的景象。
“这就是小锦的梦境。”月神道。
三位屏气凝神,注视着月亮。
先开始看到了花神,在一间药草房里,正在捣药。
看及此,花神心里一惊,捣药,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莫非……还有她……
“花神,药弄好了吗?”未见其人,先闻悦耳之声。
但就是这声音让花神和神帝皆大惊失色,神帝和花神对视一眼,花神的眼里竟开始噙了泪水,神帝握住花神的手,给花神安慰,同时也让自己平静下来。
“快了,谦箬。”正在捣药的花神答。
“好,那我再去拿点活血化瘀的药,待会你给神帝送去。”
“好。”
医神谦箬走到一个小匣子旁,用心地选出最好的药。
“辛苦你了。”谦箬浅浅一笑。
于是花神带着一篮子的药去了神殿。谦箬则提起药筐出去采药了。
到了药田,谦箬却看见一个男子,寻常没在神界见过的男子。一头银发,白色衣袍上有零星的血迹,更重要的是他那一身无尽的孤独寂寞之感,竟快吞噬掉这一方的草药。
眉头一皱,谦箬走向那个男子。
药草的香气浮动。
“你受伤了。”谦箬在男子旁边坐下来。
“与你有何干系?”男子不看谦箬,冷冷道。
“我是医者,自然要医治伤患的。”
也不待男子多反应,谦箬就运起神力,药草地的药草飞至谦箬手中,七彩流光中化作药膏,谦箬把它们一点一点抹在了男子受伤的地方,果真瞬间,伤痕开始起疤,疤掉落,皮肤开始长拢,一切不过秋风扫落叶的时间。
男子看着这一切,戏谑地说,“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给我医治?”
“在我面前,只有受伤者和健康者,何须管你的身份。”
“哪怕是魔头你也救?”
“我只救伤,善与恶,自会有其他的神去惩赏。”
“你到底是神医还是庸医呢?”
“自然是神医。”
谦箬和男子静静地坐了一小会儿后,谦箬开口,“那你是?”
“你不是不管身份吗?”
“总得有个称呼吧。”
“大可不必。你我也不会再见的。”
男子站起身,也没有向谦箬道别就飞身离开了。谦箬感受到男子心中深深的孤独感,内心里百味陈杂。
神帝已在仁药宫等着谦箬了。
“你的伤好了?”谦箬一边放下药筐,一边问道。
“嗯。你的药,总是最好的。”
“你今天和谁动手了?”
“魔尊。”
“魔尊?”谦箬回过头,仔细想了想,心里有了结论,今天她见到的男子,很有可能就是魔尊。
“嗯。怎么了?”
“魔尊的头发是不是银白色的?”
“是的,怎么,你见过他?”
“没有,就是问问。”
“哦。”
接着就是沉默,神帝来本是想找谦箬聊聊天的,可是今天谦箬心情似乎不大好。
“我还要炼药,没什么事情,你就先回去吧。”
“好吧。”神帝意味深长地看了谦箬几眼,便离开了。
花神从外面跑进来,看见出门的神帝,“怎么才来就走了?”
“改日再来吧。”神帝说完就飞身回了神殿。
“哦。”花神进了门,“你和神帝吵架了?”问向谦箬。
“没有。”谦箬正在找药,可以医治孤独的药草,这种药不是没有,只是很不好炼制,如今,为了个刚认识没多久的魔尊,她竟肯冒这个险,个中缘由,谦箬自己也不清楚。
花神见谦箬答得敷衍,也就没再继续问下去。她可是最清楚神帝心思的了,可是谦箬待神帝却一直只是尽一个医者的本分,实在叫她这个局外人都着急。
谦箬挑捡好了药,对花神说,“我要炼药,这几天仁药宫宫的事情你多费点心思。”
“好。你安心炼药就是。不过,炼什么药啊?”
“炼制成功后再告诉你罢。”
谦箬端着药进了炼药房。
七天后。
谦箬一脸疲惫从炼药房里走出来。
“怎么样?你还好吗?”花神赶紧迎上去,扶住谦箬。
谦箬摇摇头,面色沮丧。
“没事儿,没事儿,炼药不一定都可以成功的,调整调整,下次继续。”花神安慰道。
“嗯。”谦箬一瞥,看见桌子上的药篮,“谁生病了?”
花神看看药篮,答,“是神帝,听说又和魔尊大战了几百回合,我去看看。”
“哦。”等等,魔尊,想起那个银发男子,忙问,“何时交的手?可有胜负?”
“就在今天,平局。”花神还是第一次见谦箬对神帝的事情这么激动,难道谦箬终于明白神帝对她的心思了……
“我要采些药,你赶快去看看神帝吧。”谦箬对花神道。
“啊?”怎么和花神想的不太一样啊,这,怎么就去采药了呢。
药田。
果然,谦箬看见魔尊还是在上一次的地方坐着。
谦箬慢慢走过去,绕到魔尊身后,拍了拍魔尊的背。魔尊转过脸来,见是上次的医神。谦箬在他旁边坐下来。
“我叫谦箬。你呢?”
没有回答。
“上次你说我们不会再见,如今却见了,自然说个名字更好称呼。”
“魔尊。”
“我知道你是魔尊,我是说,名字。”
“没有。”
谦箬惊奇地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仍旧一身的傲寒之气。
“没有受伤,这次倒是挺好。”谦箬看着魔尊的碧绿的眼眸道。
魔尊却不回答她。
“为什么总爱找神帝挑战呢?”
“天下再无其他对手。”
谦箬心里一沉。
“没有朋友吗?”
“为何要有朋友,我不需要。”
魔尊就是喜欢在这药田歇歇,药草的香气,很是舒心。
“我想去魔界看看。”谦箬大胆地说,不敢看魔尊的眼睛。
“嗯?”声音里终于不再只是冰冷。
谦箬只想着先看看他的居住环境,才能对症下药,医治孤独,是她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的,而今既然遇到了,她一定不会就这么放手的。
“好。”魔尊竟然也就这般痛快地答应。
于是谦箬和魔尊消失在了药田,到了魔界。
“这里就是了?”谦箬问。谦箬不是没有想过魔界的样子,只是没有想到比她想像的要更阴暗和冰冷得多。
魔尊没管四处张望的谦箬,自己径直向前走去。
“等等我。”谦箬忙跟上去。
几日里,谦箬熟悉了魔界的环境,也熟悉了魔界中的魔,全是少女一样的好奇和求知欲。
魔尊也没有阻拦谦箬。
再过了几日。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魔尊问。谦箬毕竟是神界的神,久在魔界不太好。
“不打算回去了。”谦箬这几日已经感觉到魔尊的孤独正在像冰水融化一样,开始有了眉目,她怎么能走。而且谦箬逐渐明白了,魔尊就是需要陪伴。
“为什么?”魔尊声音里有些威慑。
“喜欢这儿。”谦箬答的违心。
下一刻大掌就掐在了脖子上。
“说,到魔界究竟为了什么?!”
谦箬的脸开始涨红,声音颤抖,“不……不为……什么……”
“说不说!”掌上的力度更大,只要再大一点,谦箬就会没命。
“你……为了……你……”谦箬已气游如丝。
魔尊一把放开谦箬。谦箬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气吸气,这个场景,其实是她早已料到的。
“为了我什么?”魔尊背着谦箬问,竭力隐藏自己的情绪。
“医治你的孤独。”谦箬答得真诚。
“医治孤独?!”魔尊转过身,“医神怕是糊涂了。”
“百毒能解,百病能医,为什么孤独就治不了,我偏要试一试。”声音里透着执拗。
魔尊笑笑,“你既然不愿离开魔界,可是你也应当知道,魔界怎么能容许一个神长居?”
“你的意思是……”
“不错。”
“化魔……”
“给你两日想想。”魔尊离开,谦箬看不见那碧绿眼中的惊涛骇浪。
两日后。
“我愿意放弃神身,永化为魔。为医者,自然不需要顾及自己的身份,你的孤独,我是医定了。”
“好。那我成全你。”
说着,魔尊出手,开始剥离谦箬的神身,“啊!……啊!……”铺天盖地的剧痛袭来,就在神身被剥离的同时,谦箬昏了过去。
“谦箬。”魔尊抱起谦箬,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谦箬脸上全是汗,身子不是一般的轻。心里有个声音告诉魔尊,想留谦箬在身边,只此一法,即使这会害了她。
“傻瓜。”魔尊把谦箬放在床上,给她擦汗。
若谦箬醒着,她定能知道,她已经成功了一大截,魔尊已经对她敞开了心扉。可惜,谦箬不知道。
一千年后。
谦箬这些年倾尽全心对魔尊好。
“吃点东西吧。”谦箬走进屋里,端了糕点。
“嗯。”魔尊走到桌子边,拿起糕点尝了尝。
这千年,谦箬的身体越来越差,没有了神身,魔界的灵气也本不够,只怕,她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好吃吗?”谦箬问。
“嗯。”魔尊看着虚弱的谦箬,答道。魔尊的心里又怎么可能不急,这千年,他故意一直表现得不冷不淡,就是害怕失去谦箬,可是谦箬的身体……
“那就多吃点。”谦箬笑道。
千年,两人几乎夫妻一样的相处,早就让谦箬把心都搭进去了,只是她不知道,魔尊的孤独,她治好了没有。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翌日。
魔尊没有看见谦箬给自己送早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去了谦箬的房间,也没有发现她,内心的不安更加强烈。
想到什么,魔尊消失在了魔界。
神界溟渊
神帝抑制着满腔强烈的怒火。
谦箬跪在冰上,淡淡地说,“对不起。我已化魔,神监们把我抓回来是我早已料到之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神帝的手早已拧成了拳头。
“我爱他。”谦箬直视神帝。
“你……”
“执行神监们的决策吧,别再犹豫了,耽搁的越久,对你越无益。”
神帝闭着眼,钢牙紧咬,“可还有什么话?”
“好好待花神。”
神帝大掌一挥,什么,瞬间就都没有了……而眼角的一滴泪,却悄然滑下……
溟渊的风雪,更大了。
“神帝!”魔尊咆哮着来,然而……还是来晚了一步……
银发飞舞,碧眸嗜血。
“谦箬!”
溟渊回荡着魔尊声嘶力竭的呼喊。
神帝冲上去,和魔尊扭打在一起,没有用神力,只是肉搏,魔尊一拳,神帝一掌,两个男人都是拼了命地打。
好一会儿后,两个男人终于停了下来,都是鼻青脸肿。
“来日,我定要让这溟渊做祭,神界为陪,给谦箬陪葬!”
魔尊飞身离开,溟渊回荡着这声音。
神帝擦了嘴边的血,只要你来,就定要你有来无回。
风雪,夹着谦箬的魂魄,四处飞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