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艳阳高照。
明媚的阳光窸窸窣窣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将一所大门紧闭的房屋照的发亮。
屋内炊烟缭绕,人影攒动,在一张木质的床榻旁,还摆放着三个铜制雕刻的火盆。火盆中火红的炭火烧的正旺,炙热的火焰袅袅升腾,袅袅的青烟从火盆内生出后,便消失不见。屋内不少仆人,早已热的满头大汗,但却一个劲地往火盆中填制木炭。
床榻上,一个年仅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蜷缩在棉被之中,年轻人脸色呈暗黑色,嘴角抽动,全身瑟瑟发抖。年轻人口中呓语不止,说着众人听不懂的话,但若仔细聆听,可以清楚的听见,那人口中念叨的:竟然是冷,我冷。
一个神情严厉的老者站在屋中,当他听到床榻上的青年人嗫嚅之声时,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一边吩咐下人填制火炭,一边用手绢,擦拭额头上沁出的汗珠。
此人,正是侯家之主:侯兴业。而躺在床榻之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侯兴业的二儿子,侯许。
而这时,屋内房门打开,一个五十多岁,神采奕奕的中年人,从外面疾步走了进来。
来到老者身旁,低声问道:“老爷。”
侯兴业看到此人,不由大喜,赶忙连声问道:“老林,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许儿好端端的,怎么会成这样?”
侯林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侯许,也是一脸的疑惑:“这老奴也不清楚,昨晚我跟二少爷从库房回来的路上,二少爷还好端端的,可.......”
侯兴业长叹口气:“徐真人可曾迎接到了?”
侯林点点头道:“是的老爷,徐真人以及他的弟子已经到了,现在正在大厅候着。”
侯兴业迫不及待的用手帕将额头上的汗珠擦干,说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请他们过来。”
“是。”
侯林抬眸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瑟瑟发抖得侯许,躬身快步走出房间。
不大一会儿,一位鹤发童颜,精神抖擞的银发老者,携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在侯林的陪同下,走进这间房间。
侯兴业看到徐云,犹如看到了救世主一般,赶忙迎上前去,急声道:“徐真人,您可算来了,我的小儿就快不行了!”
徐真抬眼看了一下床榻上躺着的年轻人,沉吟片刻,开口道:“令郎的事,侯管家已经跟贫道说了,侯老爷还请放心,贫道定当竭尽全力。”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快请进!”
侯兴业侧身将徐云请进屋内,同他一起来到床榻旁。徐云吩咐下人将火盆撤去,伸出一只苍劲干枯的手,轻轻放在侯许额头上。
徐云的手刚触碰到侯许的额头,顿时,一股彻骨的寒意涌向徐云手心。徐云眉头微挑,不由发出‘咦’了一声,苍老的脸上仅是惊讶之色。旋瞬,徐云用手翻开侯许的眼睑,望着那双泛着赤红光泽的眼眸,结合侯林之前的描述,心中已有几分笃定。
徐云吐出一口浊气后,双眼一凝将手猛然收回,右手无名指迅速掠过中指指背,食指同时勾住无名指,大拇指、小指指尖收入掌心,将中指向上,掐出一个十分怪异的手印。徐云将突起的中指放在嘴边咬破,鲜红的血液顺势流出。徐云并没有理会手指上的鲜血,口中则念念有词的道:“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诵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徹,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赦!”
咒语念罢,徐云将血迹斑斑的中指,狠狠点在侯许的天门穴上。
说来也奇怪,徐云的手刚按在侯许的天门上,侯许竟然慢慢平静下来,口中不在喊冷,原本发黑的脸也逐渐恢复一丝血色。
侯兴业见状,不由暗暗称奇,连声问道:“徐真人,犬子他究竟怎么了?”
“他的魂儿丢了。”
徐云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后,冲一旁正在四处打量的瑞通,说道:“通儿,将为师的乾坤袋拿来。”
“好嘞,师傅。”
瑞通赶忙将斜跨在身上,印有先天八卦得布袋子取下,递给徐云。
徐云结过布袋,缓步来到桌前,从里面取出一沓黄纸,一根小豪毛笔,一个竹筒,以及一方白铜砚台。
徐云打开竹筒,将装在里面的朱砂倒进砚台之中,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碗,递给瑞通。瑞通结过瓷碗,兴冲冲地跑出屋外,不大一会儿,屋外边传来一阵淅沥的水声,以及孩童畅快的呻吟声。
屋外窸窣声响,片刻的功夫瑞通一手提着裤子,一手端着盛满淡黄色液体的白瓷碗,递给自己的师傅。徐云结过白瓷碗,往砚台中倒了一点童子尿,拿起朱砂锭,慢慢地磨着混有童子尿的朱砂。
大约半柱香得时间,朱砂磨好了,徐云拿起毛笔开始在黄纸上奋笔疾书,笔走龙蛇,行字如勾,徐云拿出随身的大印印在写好的符上。
转身对侯林说道:“劳驾侯大管家,给老道准备一一些祭祀用的饭菜,一捆麻绳,以及一把上年头的杀猪刀,最好,请来两位屠户过来。”
侯林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去,徐云又说道:“对了,在准备一碗夹生饭。”
“老奴知道了。”
侯林快步离开,几乎不大一会儿,侯林端着一个盘子以及两个彪形大汉,从外面走了进来。
徐云吩咐那两个大汉,用绳子捆住侯许,并且将侯许抬到正对门口的地方。将那柄锈迹斑斑的杀猪刀横放在床榻之上,徐云从怀中掏出一颗刻满符箓的石头,塞进侯许嘴巴里。
这才拿起那碗夹生饭,将其倒扣在另一个碗内,将其摆在木桌之上。又让瑞通从乾坤袋中取出三根香,插在倒头饭上面,徐云恭敬的将香点燃。
说来也奇怪,这屋子里并没有风,点燃的香冒出的烟却三股汇成一股,然后慢慢地飘向侯许的床榻上。徐云缓步来到侯许床榻旁,将写好的符纸分别贴在房间的八个方位。
说来也奇怪,当最后一道符贴完,床上的侯许竟然突然惊醒,侯许眼睛瞪的很大,不安的摆着头,像是很恐惧,又像是很愤怒!发出惊恐的吼叫声。只是嘴巴里被塞着东西,也听不清是什么。
徐云连瞧都没有瞧挣扎的侯许一眼,反而快步走过去,脚踏七星步,每走起步,就画一道符,剑指一指,那符纸竟然无火自燃起来。
徐云嘴里开始念咒,床上的侯许随着徐云口中咒语,挣扎的越来越激烈,力量之大,竟然让侯许身旁的屠夫,有些难以招架。
捆在侯许身上那根手指粗细的麻绳,蹦的死死地,床榻咯咯作响,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侯许那张布满黑气的脸,逐渐变成黑紫色,一双赤红的眼眸几乎瞪出血来,嘴里发出呼~~呼~~,愤怒地的咆哮声。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一窝蜂跑出门口。
徐云脸色十分凝重,转头大喝一声:“快,再来几个人,帮忙按住你家少爷,如果让他挣脱麻绳,就算大罗金仙,也救不活你们少爷的性命!”
侯兴业听徐云这么说,赶忙吩咐身旁的仆人,将他们协助屠户按住侯许。在收到老爷的命令,七八个仆人心中再怎么恐惧,还是扑了上去,众人七手八脚,将侯许禁锢在床榻之上。
而此时,侯许那双被赤红血丝沁满的眼眸,闪出一丝凶戾之色,张开血盆大口,发出鋭厉的尖叫声。那声音宛如女子啼笑之声,但仔细听闻,其中竟然还掺杂了婴孩啼叫的声音,十分刺耳,让人毛骨悚然。在旁按住侯许的人,在听到那股怪异的叫声,不由浑身一颤。下一秒,所有人瞳孔溃散,双手不自主的从麻绳上放了下来,这其中,唯独那两个屠户无恙,其余的人,如同丢了魂魄一样。
侯许趁此机会,疯了一般挣脱捆束在身上的麻绳,粗如拇指的麻绳根根绷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呔!】
而就在这时,徐云呵斥一声,紧接着一个箭步冲到侯许面前,手捏三清指,猛地点住侯许额头。
侯许浑身一颤,那双赤红的眼眸闪出一丝惊恐之色,顿时安静了下来,一旁的屠户趁此机会,赶忙按住侯许。
与此同时,徐云左手按住侯许额头,右手深入乾坤袋中,掏出一张用朱砂写满符箓的符纸,将符纸夹在剑指之中,徐云开口念道:“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吾身,三魂七魄,洞归太虚,天神地煞,归吾之身.....”
徐云嘴中咒语越念越快,快到几乎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直到他眼神一凝,大喝一声:“赦!”话音刚落,徐云那只正捏着符纸手上下翻转一下,那张符纸竟然自燃起来。
徐云剑指捏着燃烧的符纸,在那些失魂落魄的人面前一晃,所有失魂的人浑身一颤,原本呆滞的瞳孔,顿时恢复了神采。徐云擦拭了一下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嘶哑着声音喝道:“别愣着,快按住你们家少爷。”
众人一惊,赶忙按住不断折腾的侯许。
徐云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后,脚下倒踩着七星步,再次退回到符阵之中,继续画符烧纸,直到徐云烧了七七四十九道符,床榻之上的侯许挣扎的力气也似乎用尽,如同一滩烂泥,瘫软在床榻之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再动弹,只是徐云的脸色反而越来越凝重,捏着朱砂笔得手竟然开始颤抖起来。
徐云苍老的脸上汗如雨下,抿了抿干裂的薄唇,开口道:“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诸鬼伏藏,急急如律令。”
说罢,徐云暗吸口气,手握朱砂笔得手动了,笔走龙蛇一口气在黄纸上连写八笔。
写罢,徐云手指一指,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道符纸并未想之前那四十九张符纸那般燃烧,而是冒起一大股白烟。
徐云见状,脸色骤然一变,暗道一声不好。
而就在这时,犹如静谧下来的侯许在一次狂性大发,开口哀嚎不住,那双赤红的眼眸中,竟然淌出两行血痕。
徐云见状,那张老脸竟然也变了颜色,情急之下,竟然用牙齿咬破了舌尖,汇集体内一股混元罡气,混合着口中的鲜血一同喷了出来。
【噗!】
血雾四溅,那口汇聚了徐云体内罡气的鲜血,尽数喷在那张冒着白烟的符纸上。
【噗!】的一声,那张沾有徐云鲜血的符纸剧烈抖动一下,徒然火光大作,顷刻间,那张符纸便化为一缕青烟,飘散在天地间。
符纸全部烧尽,刚才还在拼命挣脱的侯许突然安静下来,犹如熟睡一般,没有了一点动静。
徐云见侯许终于安静下来,不由泄了一口气。下一秒,他的身子犹如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得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