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编年约四十,很有能力的一个人,在羊城数载,从开始的无人问津,做到不亚于羊城晚报。
这一点,没人可以复制。
盛世创建于2017年,三年的时间对其他新闻媒体而言并不长,只够积累的人气。
而盛世花了三年时间,越过积累,成为新闻界的巨头之一。
安轩在这里加上实习接近一年时间里,能够呆下去的原因除了薪水便是这里的气氛。
盛世背后有人,他们敢于说真话,而非一有事就箴言,保持沉默。或是出卖自己良心,为之洗地。
正因为盛世没有做过这些事,才能在短短时间里获得认可。直接走过别人通常十数载才能走完的路,获得足够多的信任。
谁都不是傻子,整天糊弄人的人最终会被忽悠,遗忘。
“我或许堵不住你公知的嘴,但我可以无视你的言论。”
清晨的空气带着海风的咸腥,安轩不喜欢这味道,相比而言,他更喜欢主编的办公室里面弥漫着的空气清新剂。
主编不喜欢花花草草,办公室里面除了一些书,空荡荡的,久了气味也不好闻。
保洁大姐便自作主张的每天一早给这里喷上空气清新剂,之后通风。
不得不说,哪怕自然的再好,也没有现代化的东西用着方便。
“坐!”
他头也不抬的手指着一旁的座位。
这不是官场,安轩不需要那么小心谨慎,这里需要的只有务实。
“喝什么自己弄一下,等我几分钟,我先把这里处理完了再说。”
安轩听到,笑笑起身:“您忙您的,别管我。”
主编点头,将手上的稿件再次看了一遍,终于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多分钟。
安轩喝着毛尖,这是主编的最爱,放在办公室最显眼的地方。
他长舒了一口气,如鹰般锐利的眸子望着安轩:“昨天你的邮件我看了,怎么说呢,基本原则你是知道的。”
安轩起身,双手捧着纸杯辩解道:“但最近的治安不是特别好!”
主编不以为然:“人的欲望无穷无尽,每年每座城市的那么一两天治安都会出现不小的问题。这不是城市管理的原因,也无从找到你想要的问题。”
安轩承认,想要解决一件事的根本很难,但表面上的解决问题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是无冕之王的——记者。没那么大的权力,和引导民众的欲望。
“你的出发点是好的,这毋庸置疑,但很多事不只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主编想了想,还是透露了一些:“这件事有些复杂,监狱里的一些人得到了****,其中可能就有羊城曾经的黑道大佬,现在的混乱是因为即将洗牌,谁都想过得更好。”
“投名状,这是好东西。”
主编深知这里面的黑幕,但有黑就有白,一味的追求光明正大,反倒不妥。
像一些国家,规范的黑道知道该怎么伪装自己,大部分的民众也不会不接受。
他们讨厌的只是多余的规则,破坏眼皮子底下的秩序,那样会让他们不安。
像酒吧喝酒闹事的人一直都有,每当有人闹事,寻乐子的还会围观一下,安于现状的人则是埋怨两句,离开。
安轩对这些了解不多,他更加关注时事,坐在椅子上,固执的问:“只能这样?”
主编知道他有些失落,雄心壮志被磨灭都会这样,他走过办公桌拍了拍安轩的肩膀:“做这行就是这样,不如意的十之八九,与其计较那么多,不如先把现在做好。给你一个忠告,最好离那些人远一点,做事多考虑,因果,并非他们想的那样简单。”
安轩望着主编的脸,看着他飞快的翻看一本放在桌子上书。
他抬头,“相信我,秩序很快就会恢复,只是最近几天还得乱一下。”
安轩有些不安,他心中极不认同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但他就是一个文员类的人,主编也只是一个斗升小民,拿着笔杆子和黑社会对话,想想也不可能。
他最终放弃了,“我相信您说的,安静祥和将成为主流,那我先回去工作了?”
主编自然同意,顺便让他把稿件带出去,交给张恒。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破天荒,安轩没有工作,而是沉思。
办公室的人并不多,这是早上,是新闻的多发时段,一个个记者奔走在大街小巷,依靠自己的关系获得一个个新闻热点。
用比狗鼻子更加敏锐地嗅觉寻找能够引起轰动的新闻。
他们不像部分记者一样可以随便臆测,将原话曲解。
他们是正常人,靠着真实性吃饭,工资不低,不需要乱说话获得奖金,出卖自己的良心。
“安轩,帮我把昨晚上的会议资料拿过来!”有人喊道,这里人手不足,谁空闲了都会被使唤。
但能被使唤的人里面,就安轩最好说话。
“来了”他醒过神,忙忙碌碌又是一天。
临下班时,与他相熟的老资格记者回来了,他姓柳,拖着一身疲惫:“安轩,今天怎么样,还没下班?”
安轩坐在他的对面,放下手中的了不起的盖茨比:“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您了,喝水不,我给您倒一杯?”
老资格的记者摇摇头,累的不想动了:“水我不要了,今天可算是白忙活一天了。”
安轩很想问他今天怎么白忙活了,又一想这是别人伤心事。他不主动说出,自己还是不要提及的好,便将想法埋藏于心底。
和老资格的记者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报社的工作分时段,没事的时候固然像现在一样轻松;有事的时候,整天都会忙的两脚不沾地。
五点比以往来的更快,安轩的心一直都在飘忽,思索的东西说出来只能引得哄笑阵阵。
他不是读书的时候,会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让人笑话。
“下班了!”
有人提醒,将自己的收拾好的公文包一提,欢快的走了出去。
他是先行者,身后几个人紧随而出,大口呼吸着下班后自由的空气。
盛世报社在18楼的位置极好,占据了两大片落地窗,可以清晰地看见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
下面走过的大多不是羊城的人,和安轩一样是来自五湖四海,整日胼手胝足,方能用工资和时间看看这个世界。
“走啦!”
老资格记者缓了两分钟,看安轩在窗边发呆,喊道。
“您先走吧,我喝口水就来。”安轩不再看楼下,给自己的保温杯装满水,雪茶的清香从杯中溢出。
老资格的记者走了,正如同他的到来一样,轻飘飘的。
安轩捧着杯子,脚步比早上正常多了,不少人让他今天休息一下,但他拒绝了。
张雅一整天都在无所事事中度过,她供职的外贸行业最近几年都不够景气,基于国家关系,很多没有料想的事一旦发生,他们的损失之大,让人瞠目结舌。
在这个并不寒冷的冬季,她空闲时间不少,也想换一份工作。
至少在电话里不会再被说是没有钱途的人。
外贸的文员一个月的死工资只够她生存所需,快一年了,她都只往自己的衣柜里添加了几件衣服。
毕业前已经在这座城市呆的厌烦的她不敢相信有一天,自己会过的这么狼狈。
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好在悲伤从来都不是主流,她自诩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人,很少在这方面计较。反正不依靠父母,能够过着梦寐以求的自由生活,这就够了。
五点钟过了,准时下班与她们无缘,通常五点十分之后她们才可以准时离去。
好在一天的无聊都已经一一被打发,剩下的十分钟,弹指而过。
“下班吧!”
三十来岁的中年女主管将胸针取下,缓缓从她们面前走过,金丝的眼镜被她刻意的扶了扶,这是她的习惯。
张雅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做了一个鬼脸,吐了吐香舌,小声的欢呼:“下班了,我要吃煎饺。”
“我也要去。”周琳凑了过来。
“走喽。”她是来者不拒,吃饭就要人多才热闹,再说她和周琳同住近一年时间,关系亲密。
黑色高跟鞋轻快的踏过大理石地板,一身OL装的张雅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上一两岁,这是外贸的规则。
嘴上无毛是对于男生的,而女生看上去不够成熟,连文员都当不了。
她们说得好听是文员,说不好听的就是一打杂的,遇到事儿还得跟着外贸经理赤膊上阵,为公司加油呐喊。
这时候,不够成熟自然是不行。
谁都不喜欢新手,因为新手什么都不知道,蠢笨如牛。
对外如此,对内他们自然是要求严格,就算不懂也得装一下,年龄问题一直都很被区别对待的理由。
“叮咚。”
电梯门开了,张雅看见安轩便是一声惊呼:“你居然现在才下班?”
这是她第一次在下班的时候碰到安轩,每天中午的密集人流让她寻找却总是寻找不到,后来才知道盛世通常提前下班,吃饭,再提前上班,以免在拥挤的人群中随波逐流。
五点不算早,但对现在白领六成以上都还在加班而言,幸福的没边了。
周琳碰了碰她的手臂,张雅连忙恢复正常,抿唇而笑:“好久不见。”
“张雅,恩,一天没看到你了,你叫周琳对吧,下午好。”安轩没戴眼镜,只能隐约的看到来人是自己认识的。
戴上眼镜,模糊变成清晰,他自顾自的抱歉道:“不好意思,刚才没戴眼镜,真怕自己叫不出两位大美女的名字。”
“安轩,下午你吃什么?”张雅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句话,还是对着安轩。
好在这栋楼越往上,下班越晚,电梯运行,没人打扰三个人的闲聊。
安轩一愣,不知道她想说什么,礼貌的回答:“还不知道,城市大了,吃东西都不知道吃什么,有没有什么好的推荐一下。恩,不介意的话......”
周琳怪异的看看她们俩,一个羞涩,另一个也好不到那里去,忍不住插话:“我们当然不介意喽,安帅哥,几天不见,是不是去健身房了。好像健硕了点,也阳刚了些,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文质彬彬的。恩,我喜欢你这样。”
安轩挠头,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审视的目光。
电梯停顿,有人上来了,张雅没办法责备周琳,忍住脸红说:“那待会跟我们一起去吃水饺,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
“不是说煎饺吗?”
“我乐意!”她故意压低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