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我杀!”他一声暴喝,长戟翻舞如飞,杀的空气涌动,数之不尽的黄巾倒在长戟之下。
瞅准空隙,长戟刺在地上,一挑,大地震动。
黄色的地龙从地下翻腾而起,带着砂石,接二连三的洒落在地上,地龙抖动身子,超前冲转而去。
超低的声波震动空气,引得几人瞩目。
波才道:“他们使出压箱底的底牌了。”
卜己笑笑:“那骑兵要是能够多留一些战马给我们就好了。”
“会有的,会有的。”波才望着汹涌的黄巾,那个方向过去,正是北方。
风雪忽至,这不是春天应该有的,短短数分钟,积雪便莫过马蹄,黄巾军步履艰难,三河精骑更是举步维艰,前往都不容易,更比说杀人。
皇甫嵩听见地龙低吟,当即举目远眺,乌云下暴风、暴雪飞舞,惊道:“何叶误我,何叶误我!”
一连两声,后知后觉的朱儁不由得道了一声可惜,“那何叶不按军令,如今深陷重围,又怎么杀的出来?义真,不如......”
皇甫嵩和宦官有一定的交往,可见他手下的人是和宦官有很大联系的曹操。
而朱儁武将出身,征招的是少年英雄的孙坚。
卢植是清流,手下不管是周慎还是后来的刘备,都能算是士族的一份子。
不过士人也得分阵营。
“不能退,派精锐前去就出何叶何都尉,在论功行赏。”皇甫嵩已经有了对策,骑兵的损失他心疼,但何叶不管死活,他都得做出表率,不然根本不能跟大将军何进交代。
朱儁默然,何叶不管是活着还好,背个黑锅,数载还能翻身。但皇甫义真会让他活着?
他可是宦官的人。
他终究和何进关系并不亲密,没有出言相助的心。
“来人,命张司马前往救援。”
朱儁坦言:“这是送死!”
他比皇甫嵩更加珍惜普通士卒的生命,平民出身的他也比士族更加贴近普通百姓。
皇甫嵩只是摇头。
“弓箭手全力还击!”朱儁也不再保留,这一战已经败了,与其节约物资反击,还不如给予黄巾最大的杀伤。
狂风大作,短短一分钟,春天的景象消失殆尽,大雪覆盖了半个战场。
骑兵举步维艰,每一前进一步都得面对黄巾枪兵的拼死阻击。
他们别无所欲,只能拼死一战。
白色的雪花落地被染成红色,黄巾的喊杀声头一次盖过了三河精骑。
越到这个时候,何叶便越沉着,他经历的大仗不多,却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场景,又看到步兵拼命推进,却没有丝毫成效,他就知道只能依靠自己。
皇甫嵩和宦官关系亲密,让他这个算半个士族的人合作之余,更多的是想要获取最大的利益。
上下不同心,加上之前的利益分配问题,皇甫嵩很可能会袖手旁观,顺便倒打一耙。
战戟轰出,数名黄巾军被生生震杀,何叶身后的骑兵不断前进,每一步都横尸遍野,死的黄巾比活着的也不差多少。
但他们是黄巾军。
黄巾军不是普通的乱党,他们的坚韧何叶已经见识过。某种程度上,他们可以和普通的边军步军较量。
这一切都和安轩无关,他只是一个奋战在第一线的小兵。
像他这样的小兵有四百个,分部在鱼鳞阵的各个角落。
赵昱拼命指挥,时不时的用自己的环首刀斩杀突破进来的黄巾贼,但他并不恋战,不像一些士卒一样,杀起人来便几近癫狂。
若是平常,安轩的脚已经软了,这不是所谓的3D立体画面,也是最新的VR,而是只为他开放的游戏,极尽真实。
一柄长枪刺穿了他身边的一个老卒,就在一分钟之前,他帮安轩砍死一个冲过来的黄巾贼。
距离不过一米,安轩却是无能为力,手中长枪胡乱挥动,刺中一个个倒霉蛋,却没有实际的成果。
死亡还在继续。
倒下的官军越来越多,战损比也在逐步接近,黄巾贼已经开始被精锐组成的黄巾军取代。
他们不是黄巾贼,不知道配合,三三两两依靠在一起,手中长枪也能够互相配合,一时间占了上风。
人不是机器,精锐的三河步卒经过长时间的血战,手已经抓不住自己的兵刃,只是固执的刺出,为了更好地活着。
死亡就在身边,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战死。
弓箭手已经停止了徒劳的拉动长弓。
他们的体力耗尽,在最后面休息,等待命令。
“安轩,随我拦住他们!”
数个刀盾手被刀气斩杀,那是一个浑身甲胄的黄金军,一看就是精锐出身,实力不弱于人。
“退!”他低喝,几个士卒后退,黄巾军迎了上来。
那黄巾军的武器是一柄长枪,精钢打造,长一米八,在他手中犹如臂膀。
“嘿嘿,汉狗。”他嘴角扯出幅度,嘴角的鲜血染红了衣襟。
他从战场一路杀来,不知多少官军倒在他的长枪之下,奈何周遭的黄巾军不给力,他不敢突破鱼鳞阵中。
这样僵持久了,直到牛角号吹响,他知道哪些骑兵蹦跶不起来,顺势杀入鱼鳞阵中,打算破开官军的阵型。
官军的防御并非无懈可击,加之长时间的消耗,铁人都会累得瘫倒在地,更别说官军都是爹生娘养的普通人。
长时间的训练让他们比普通人强上一些,有了纪律性,也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安轩知道很多士卒根本就没有想过活着回去,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们坚持着,不放弃。
战争没有儿戏,古往今来的责任一直系在他们肩头。
就像边军之所以有那么强大的战力,除了将帅之外,就是一腔热血。
匈奴寇边、乌桓劫掠、鲜卑强盛无一不影响着边疆的安宁。
大抵看到自己家人毫无反抗力被杀的人都会有两种反应,前者自然是卑躬屈膝,这在华夏很常见。
还有一种便是血溅三步。
活着人参了军,成了一支支戍边的军队,在塞北扬威。
战马哀鸣,骑士所剩无几,周围的黄巾密密麻麻,将其围在中间。
“尔等意欲何为?”他怒目直视,这些骑兵不少是皇甫嵩的人,但大部分都是他这段时间收服的手下,只是一战,便几近战死。
只是握紧的长枪回答他,无数枪兵将长枪平举,虎视眈眈的望着何叶。
良久之后,在何叶恢复一定力气之后,刚刚使出眼色,“杀”字还没从嘴里吼出,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人大步走了出来。
“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
“吏不必可畏,小民不可轻!”有黄巾悲鸣,声音凄惨,其状如诉,可怜戚戚。
中央的骑兵沉默不语,他们之前也是小民,也被官吏欺诈过,但他们的仇恨一直都没有被激发出来,只知道黄巾乱起,过者草木不生。
他的两侧,黄巾贼纷纷后退,微微躬身,对他心悦诚服。
“骑都尉何叶?”波才望着他,问询道。
“正是!”他对视波才,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心中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刚才的悲鸣已经让他手下的骑兵动摇,这黄巾,鼓动人心还真有一手。
回头看看,自己被引为军师的人已经消失不见,恐怕是死在乱军当中了。
“我知道你的身份,你现在已经死了!”
何叶皱眉,他自幼拜在袁家门下读书,因为何进的崛起,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也拜了大儒为师,知道自己现在的境况,那是无数人盯着,想要从中找到错漏。
外戚不是那么好当的。
“那你得问问我的长戟!”他有了决定,手中长戟直指波才,纵马冲击。
“你!”
波才只是轻轻吐出一个字来,笑眯眯的看着他:“杀光他们!”
长枪兵上涌,十多个骑兵片刻之后全部战死。
“现在我们可以开诚布公的谈谈了,大将军需要你的帮助,但很多人不想你活着。”波才道出事实。
黄巾起义错综复杂,不是单单的起义这么简单,更是洗牌。
洗牌,洗的谁的牌,这再简单不过。
可惜的是,时不待黄巾。
“撤退!”
帅旗开始后移,弓箭手再次发威,如雨的箭矢从天空中坠落,每一根都能够带走一个黄巾贼的生命。
而处于战线最前方的官军也开始逐步后撤。
没有足够的士兵,皇甫嵩没有派兵负责殿后,他知道自己需要的一场失败,而不是胜利。
只有一场大败,才可能让自己的罪责最快的洗去,同样需要一个背黑锅的人。
他还在犹豫,很多事并不是那么简单,想做就能做。
就像现在的撤军一样,一不小心就可能出现溃败,这都是疲军,在营寨外面五里阻挡,看似这距离不远,但剩下的上万士卒想要扯进来,这不简单。
安轩一直在寻找赵昱的身影,身为他的亲兵,保护主帅的安全是必要的。
哪怕主帅武功当世无人能敌。
“败了!”朱儁望着黄色海洋中,还未退进来的诸多官军,不由的说道。
皇甫嵩沉默,眼中的精光不时在雪花中闪过:“我们要不要如实上奏?我想,他们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朱儁知道皇甫嵩意思,义不容辞的帮了自己老友最后一次:“若非我,义真怎么大败,此时之因,全在于我。”
皇甫嵩苦笑:“公伟,此事我一定为你周旋,这不怪你。”
朱儁摇头,这是皇甫嵩的保证,保证他不会因为这件事受到责罚。但这样的结果让他难以接受。
何叶被放弃,这些官军显然也会被放弃掉。
如他所料,弓箭手压制不住黄巾贼的时候,大战变得更加简单,黄色的海洋,将所剩不多的官军淹没,就在拥挤的营寨之外,无数官军的眼中。
安轩看着自己刚才的同伴一一战死在自己面前,现在更是因为寨门被关上,进不来。
“那些人都是耻辱!”有人咆哮,看着放下武器,神态各异的官军。
不是谁都会死战不退,也不是谁都会坚持到底。
被抛弃了,他们就把汉军二字给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