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张执锋交给姚一几张银票。
“你去城里,租个靠近梁王府的僻静院子。再雇辆马车来,别耍什么花样,否则她就没命了。”
张执锋指了指王素汐。
姚一只能点头,拿了银票,找根木棍当拐,拖着受伤的腿,往豫章城里走去。
进城的人不少,大多都是赶早市的商贩。很多人看到踉跄而行的姚一,以为他是个落难公子,都对他投以怜悯的目光,却没人上来帮扶一把。
两道身影挡在了姚一的面前。
姚一抬头,看到两个高大的乞丐。一人穿条破裤子,从脚踝一直烂到大腿根,裸着上身。另一个只穿着件破布长衫,都是窟窿,遮住屁股,却没穿裤子。两人都约摸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拄着棍,拿着破碗。
“哟,这位小公子穿的漂亮,咱们哥俩身上可还敞亮着呢。怎么着,识像点就自己脱了吧!”
姚一眯起眼睛,正要发作。忽然听到背后传来清脆的喊声。
“哎,那两个要饭的,光天华日就想抢劫别人吗?”
姚一转身,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小姑娘,看样子有十五六岁。拿两条红绳绑着头发,干净利落的一身粗布短衫,捋着胳膊,站在一辆大车上,车里是新鲜的果菜。
一个憨头憨脑的青年汉子站在车前,也是一脸厌恶的看着那俩乞丐。
那两个乞丐见那汉子生的雄壮,也没了生事的底气,灰溜溜的逃走了。
那小女孩却蹦蹦跳跳的从车上跳下来,拍了拍姚一的肩膀。
“喂,你是谁啊?为什么被他们欺负?你的腿是伤了还是本来就是瘸的?你要进城去哪啊?不如我们一起好不好?……”
一大串的问题抛来,姚一只觉得眼都花了,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好。
好在那汉子及时的赶过来救了姚一。
“小鹿,你问了那么多,让人家怎么回答你!”
那叫小鹿的女孩撇了撇嘴,将头扭向一边,生气不说话了。
那汉子没去管她,看向姚一,拱了拱手,“公子脚上有伤,不知进城要去哪里,方便的话可以上车与我兄妹二人一道。”
姚一微笑表示感谢,“我要去王府方向。”
“正好,我们这车上就是要送到王府的果菜,既然顺路,还请公子上车一道。”
“对啊对啊,上车一起吧。”
小鹿也变得雀跃起来,拉着姚一就往车上走。
姚一没奈何,只待被她拉着坐上了车。
一路上小鹿叽叽喳喳的嘴就一直没停,姚一觉得话唠都已经不适合她了,简直就是个话灾。
不过好在有小鹿,这一路倒是变得精彩有趣。从小鹿的口中姚一知道了赶车的哥哥叫小熊。兄妹俩是豫章城边生米镇的人,负责给王府的厨房送菜已经有六七年了。
说话间,就已经到了梁王府后门。姚一下车,小鹿还在车上依依不舍的问他。
“哎,你叫什么啊?住在哪啊?以后能找你玩吗?”
姚一微笑,“下次再见,我就告诉你。”
张勇肿着脸,从房里走出来。昨晚上姚起直告诉他,小玲和卢巡雨在一个房间,可是把他吓坏了。赶紧跑过去把小玲抱了出来,司徒白却告诉他没有多余的房间了,说完还冲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笑的张勇都想打他。无奈只好把小玲抱进了自己房间,又不敢在床上睡,合衣在床边坐了一夜。
哪知道一睡着就没撑住,身子歪在了小玲身上。
偏偏早晨又是小玲先醒,现在张勇就肿着脸,灰溜溜的出来了。
开门,撞到了刚刚起来,还在晕晕乎乎晃荡的卢巡雨。
“卢……卢公子。”
卢巡雨看到张勇,一把抓住他。
“张勇,你的脸……他们对你用刑了?他们是谁?”
张勇哑然,一时间想不到如何回答。
“卢公子,这个……一时半会我也解释不清……”
没等张勇说完,房间的门“哐当”一声又开了,小玲从里面出来,迎面看到了卢巡雨。
“小玲姑娘,你……哦……”他指了指呆在一边的张勇,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你们……”
“你们个屁!”小玲大急,抬腿又给张勇一脚,转身进屋,关上了房门。
张勇大臊,“卢公子,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们……”
卢巡雨伸手打断了张勇的话,“啥也别说了,我都懂,你们俩也太不地道了,这种好事何必把我迷倒偷偷的来,害怕我向王姑娘或者姚一告发你们的私情?”
“不,……不是”张勇更急,好在这时他一眼瞥见了坐在楼下喝酒的姚起直,就拉着卢巡雨,下了楼。
“老爷,您跟卢公子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我是说不清了。”
姚一在王府的后院附近寻到一间庭院,屋主要价不低,好在张执锋给的银票足够。又拜托屋主找了一个附近的车夫,坐着车就往城外赶去,路上还不忘在鞋铺给王素汐买一双鞋。
“事情呢,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这次是你们几个小辈运气好,恰好我去白马尖路过这。行走江湖,吃喝拉撒睡都要长个心眼。至于小玲为什么会在张勇房里,那老夫我可就不知道了。嘿嘿,小子,还是你自己招来吧!”
此时的卢巡雨已经被姚起直的一番话给震惊的无以复加,哪里还顾得上去调侃张勇。他反复打量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呆头呆脑的小书童。虽然经过上次的比试,他已经知道张勇的剑法不俗。却万万没想到,这小书童竟然还是前朝的太子。而他,却是徐炀的将领。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两个人注定会是敌人,以后难免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你真的是张楚的太子?”
“我不知道,但老爷应该不会骗我。”
卢巡雨突然觉得这两天刚刚对张勇产生的惺惺相惜的情谊是那样的脆弱,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小心翼翼的问张勇。
“你……要当皇帝?”
“我想应该不会。”
“最好不要,否则……”
张勇却看向楼上那扇紧闭的房门,“别让小玲知道。”
他将手搭在卢巡雨的肩上,“在你们面前,我就是那个书童。”
卢巡雨原本沉重的心情轻松了几分,他点点头。
“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年轻人啰啰嗦嗦的像什么话,张勇你去叫小玲下来,我们好收拾收拾去豫章城。”
张勇突然面露难色,他看着卢巡雨,“还是有劳卢公子了。”
卢巡雨无奈,只待上楼去叫小玲。
四人在酒楼里吃了饭,张勇去驿站牵上马。司徒白等人一直规规矩矩的伺候着,就好像他们真的是普普通通的生意人。
小玲还在生张勇的气,和卢巡雨在前面,头也不回。
张勇无奈,只好和姚起直并驾走在后头,他小声的,问了姚起直自己一直没有弄明白的问题。
“司徒白他们怎么那么老实了?”
“这还想不明白?你可以不做皇帝,但他们不能不做忠臣。即使背地里想要咬死你,明面上也要像一条好狗那样摇着尾巴。在不确定你真的没希望做皇帝之前,他们不会明着对你出手。”
张勇恍然。
“小子,这个江湖,你要学的还太多了。我这不读书的大盗都知道笑里藏刀的典故,更别提那些一肚子坏墨水的读书人了。匹夫杀人,秀才诛心。你呀,慢慢学吧!”
姚起直说完,打马追上小玲和卢巡雨,嚷嚷着比谁的马快先到。
张勇也拍马上前,姚起直的话他听懂了,但无可奈何。
“该来的,就让他来吧。”
张勇这样告诉自己。现在,他唯一所想的就是尽快救出王素汐,找到姚一。他记得少爷还要上京求学的。
四条烟尘翻滚在官道上,南下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