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楼人很多,觥筹交错间,男人血气如洪,女人娇声微微,这是真正的烟花之地。
她们一进门就吸引了许多人目光。
“凡儿妹子,你可来了,不知道大家有多念叨你呢”,一位中年妇人迎了上来。
红菱道:“饶妈妈,你就不念叨我们俩了啊!”
饶妈妈道:“哪里会的呢,我要不念叨,那帮人可要天天闹腾了”
“饶妈妈,备个文楼雅间吧”。
……
文楼雅间,琴棋书画必备。
红菱紫菱铺开宣纸,开始磨墨,试笔。
不多时,都已试好,红菱道:“弟弟,看你的了,写几个字吧”。
“这……”,剑离天踌躇,沉睡数年,他已经好久没练字了,不知道现在自己写字会写成什么样儿。
白凡儿鼓励道:“弟弟,你试试吧”。
“那要写什么字?”
红菱想了想,狡黠笑道:“就写,就写‘国色天香’,怎么样?”
“好!”剑离天提笔落字。
凭着感觉,剑离天写下了这四字。
紫菱道:“这四字品相美观,风骨俱有,只是火候尚浅,还未趋于大成。”
红菱道:“嗯,反正我觉得挺好的,弟弟,你可以把字送我不?”
“好!”剑离天点头。
待到笔墨晾干,红菱连忙拿去装裱。
紫菱眨了眨眼睛,道:“凡儿姐,接下来,我们可要听你的曲子咯”。
青芙道:“是啊,茶也饮了,字也写了,凡儿姐,现在可轮到你了”。
白凡儿点点头,道:“屋内正好有副琴,那我就弹奏一曲吧”。
紫菱道:“好啊好啊,可想听了”。
白凡儿素手抚琴,悠然声起,如清泉喷涌,时缓时急;如清风吹拂田野,万物欣欣向荣;如午夜缠绵呢喃细语,如泣如诉……
紧接着,音调转高,急行如狂风骤雨,如惊涛骇浪,如大河泥泞喷涌,如天河倾泻汪洋!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渐渐地,音声转低,如微风浮动,露水滴裳,音声袅袅如梦,余韵悠然绵长。待到一曲奏完,众人耳边似乎还环绕那缕声音。
剑离天不由惊叹。
白凡儿轻语道:“世间唯有琴声可倾诉。”
红菱鼓掌道:“好听!真是好听!”
青芙道:“是啊,难得凡儿姐能弹奏一首”。
白凡儿道:“弟弟,这曲子怎么样?”
剑离天道:“这曲子好听,余音绕梁”。
“嗯,余音绕梁,这还差不多!”红菱算是同意。
白凡儿道:“曲子也听了,弟弟,等会我们一起去主院看看,让雪姨也认识认识你。”
“哦,好吧”,剑离天点头。
这时候,屋子外忽然有人敲门。
红菱道:“谁啊?”
“我是饶妈妈,能进来吗?”
红菱打开了门。
饶妈妈端着一大盘水果,放在桌上,道:“真是打扰了,这都是新鲜的灵果,大家尝尝先”。
白凡儿道:“饶妈妈,有什么事就说吧,又没有外人”。
饶妈妈道:“凡儿妹子,是这样的,有位主顾听到你这琴声,想邀请你进屋独奏一曲”。
白凡儿挑了挑眉,道:“可以啊”。
红菱道:“不行,房间里独奏,凡儿姐,你就不怕被吃了呀!”
饶妈妈一拍脑门,道:“哎呦,我的亲闺女,哪有这么严重的,我又不是不懂分寸,那位主顾,可是个女的……”
“什么?女魔头?”红菱更不放心了。
紫菱道:“不行,我们也得去看看。”
饶妈妈应道:“好吧,我先去问问看。”
不久,饶妈妈折返,领着众人上楼。
顶楼,文人雅阁,饶妈妈正欲敲门。屋里就传来一道清灵:“男子俗物,不可入内”。
饶妈妈停在外面,转头看着白凡儿等人,很是为难。
白凡儿道:“你既然请我来,为何不让我朋友一起进去,这就是待客之道么”。
红菱撅嘴,反问道:“你若清高,又怕什么俗物?”
“世间女子天生清灵,男子浊气纷扰,清灵如天露,污浊如泥土,天露栖于枝头,又怎肯落于泥土中,哪怕滴落,也是会滴碎消融。”
剑离天默然,他开口询问道:“要不,我就不进去了。”
“不行!”红菱紫菱异口同声道。
红菱道:“哼!她装这么清高,我偏要玷污她!”
沉默片刻,屋内终于有了回应。
“都请进吧”,屋门随之缓缓开启。
剑离天也被红菱拉进了屋,饶妈妈轻轻合上屋门,走开了。
“请坐!”
众人落座,那女子在闺房卷帘之内,只是隐约能见。
“奉茶!”
女子手一挥,清风扬起,五杯茶水飞落于诸人眼前。
“此茶,乃雪峰茶,以芙蓉天露浸泡,茶香天然,甘气如洗,亦足矣洗净这一时浊气了”。
听到这些,剑离天坐立不安。
“凡尘仙韵,白凡儿?”
白凡儿道:“琴道无涯,愧不敢当!”
“是无涯,所以呢,我觉得,你弹奏的还有些不足”。
白凡儿正色道:“请先生指教”。
没有再言语,屋内,琴声响起,袅袅仙音缭绕,悠然、婉转,动人心玄,转弦间。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如江河水奔涌涛涛,如山崖绝壁蓦然崩毁。居高临下,势如破竹!韵高险绝,震撼人心。
一曲终了,众人脑袋都嗡嗡直响,久久没能回过神。
“怎么样,白凡儿?”
白凡儿站起身,敛衽一礼,道:“先生曲调高妙,凡儿自认不如”。
女子道:“若有不如,也是其势不足,琴是战器,当于战阵中,弹琴奏乐,退敌伏魔,方能显其大势!”
白凡儿点头道:“受教了!”
剑离天想了想,灵光一闪,忽然开口:“古琴乃君子之器,非战器!”
“哦?”帘中人似乎有了兴致。
剑离天道:“君子之器,象征正德,君子法天象地,德行四方,自然有大威严、大气魄,而不须借助于战场中的军势”。
“既然如此,那你来弹奏一曲!”女子素手翻动,一张古琴飞落于刘清远身前。
剑离天摇头道:“古琴我不擅长,这里有没有笛子”。
“有!”话语间,长笛飞入他手中。
剑离天贴好笛膜,试音后,便开始吹奏。
一曲《莫相逢》
相逢使人老,相逢故人催。
初时,笛声舒缓,如初春雪融,雨后新晴,初逢恰如丽水彩虹,清然无声;随后,笛声渐远,如云丝曼舞,花前月下,绚烂织锦,忆往昔情真,勾勒起无限怀念;继而,笛声高远,如天边晚霞,漫流冰山,这些虽美,只是瞬间;紧接,笛声高亢,如晴天雷鸣,暴雨怒涛,滚滚大势斩尘缘,万道惊雷震心魂,一切静谧安宁的美好都被破坏,笛声急促、紧张、颤动、以至于破灭;最后,笛声渐渐归寂,余下的,似乎只有一声空叹息:莫相逢,莫要再相逢,相逢只是使人老……
一曲罢,四周寂静无声。
许久,白凡儿抹了把泪,连连叹息。
卷帘内,女子也是叹息,她起身掀开卷帘,走了出来。
她穿着凌红衣裙,身形窈窕,步履轻盈,一头秀发,配以七凤宝钗,秀眉琼鼻,樱桃小口,肤若凝脂,颊似粉霞,明若初雪,清丽无方。
香风浮动,她走到剑离天身前,盯着他看了遍,檀口轻启:“你叫什么?”
“剑离天。”
她道:“嗯!我姓姬!名字就不告诉你了”。
“刚刚你吹奏的很好!”
“你确实是俗人,但也很不俗!”说罢,她便踏步出门,离去了。
红菱道:“什么嘛,她就这样走了”。
青芙笑道:“你还想留她啊,她可姓姬”。
姬姓是大周皇族独有的姓氏,一般人怎么敢用?
待到众人回过神,她们目光都投向剑离天。红菱紫菱眼睛发光,美目热切灼灼,仿佛是发现了宝藏一般。
白凡儿埋怨道:“弟弟,你可瞒得我们好苦啊!”
红菱应道:“就是就是,该罚!”
剑离天表情紧张。
紫菱笑道:“算了算了,这一曲《莫相逢》,真是很好”。
青芙道:“是啊,这曲儿传言是西荒妖域主笑三生所作,听这曲儿,情感至深,惹人感动”。
红菱道:“是呀,刚刚凡儿姐都哭了呢”。
紫菱道:“弟弟,要不你就再吹一首给我们听听”。
白凡儿则摇了摇头,道:“不要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去带他见雪姨呢,以后想听有的是机会”。
他们走出闻香楼,进入内院。
内院深处有座楼,楼高五层,飞檐翘角,雕饰精美,龙凤相迎,美轮美奂。朱红色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书两字——“雪楼”。
字迹苍凉,白色的雪字隐隐浮现,远观之仿若有一片白茫茫大雪地。
白凡儿嘱咐道:“弟弟,不用紧张,雪姨人很好的,你跟着我们行礼就好了”。
“嗯”,剑离天点头。
此时,饶是活泼的红菱紫菱都收敛了许多,屏息凝神,不敢多言语。
白凡儿先进大门,门口一位侍女道:“凡儿姐,不用通报了,主人有请”。
进入大门,穿过大厅,刚上楼,风怜月就迎上前来,挽着白凡儿的胳膊就往里面走。
内室外,已经有人恭候,侍女一排捧着温水,一排捧着毛巾,留待客人净手。
洗进凡尘终入门。
剑离天随白凡儿入门,抬头便见主坐上那位女子,颜如玉,肌如雪,身着月华锦衣,配九龙金凤簪,鬓发垂云,眉宇轻扬,高贵且带着一股威严。
在主坐旁,坐着是刘清远。
白凡儿盈盈拜倒,剑离天随之而拜。
“免礼!”
有清风托举,剑离天身形飘起。
雪姨道:“来者是客,不用拘谨,都坐吧”。